她不想听的,她其实不想听到这些话,她只希望他能自过去的遗憾中走出……缓缓地,她移近了与他的距离,伸手揽住晏郡平的肩,让两人紧紧贴靠。
也因为这样的贴靠,让他看不见她双瞳中满溢的心疼,以及与他同样的痛苦。
“我相信她会了解,放过你自己吧。”
从璩若影身上飘散而出的淡雅清新味道,让晏郡平感到既熟悉且安心,也让他的意识开始恍惚。
“要我如何放过自己?所有憾事的发生,都是出于自招自惹,而不论是季燕还是宁香,我都只看得见她们身上那一部份彤儿的缩影,进而傻傻追寻,又怎么能够放得开?”他神情萧索地垂眸轻语。“明明……明明清楚自己深切的情意,却偏偏想要欺骗自己,为了她好,放开……我一定可以做到。才子佳人,一生一世,不过是童言童语……”
再次举起酒坛猛灌,酒坛净空,涓滴不剩,他将之朝远方树林抛射而出。
“若影,你可知道,心如刀割是什么滋味……”
当清脆的破碎声响传来后,他贴靠著她,仰首高声吟唱:“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光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酒入愁肠,心痛更切,倚著璩若影,他对月高歌,一首又一首,乐音悲凉凄侧。
沉溺于熟悉的气味中,他再也受不住酒力的挥发,放纵过后,是不胜负荷的疲累,于是枕著她的肩缓缓入眠。
俊逸的脸上,尽是泪痕阑干。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呆望著他脸上的泪,璩若影伸手轻轻拭去,默默无语,只能叹息。
拭净他的泪后,她无声无息地拾起屋顶上一颗约半掌大小的石块,朝远方树影飙射而出。那足以致人于死的劲道,成功地逼走窥视的妩媚身影。
对立,重新展开!
“为什么要这么傻,让我放不下、走不开?”凝望晏郡平即使带著憔悴,却依旧俊逸的面容,璩若影的心中涌起酸楚。“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该如何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与无奈呢?”
在他额际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呢喃,她轻吻他紧闭的眼,这次,他脸上的泪,是她的。
檐下,谢宁香双手握拳,阻止自己因晏郡平心伤倾泻而起的呜咽。
她不知道屋顶上曾经发生过的暗潮汹涌,却清楚不断鞭笞自己的自责与疑惑。
持续几日来的挂怀担忧,她是该高兴他回返的,怎么现下心头,却反而难过到不能自己?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 ※ ※
为何会回来,他不知道。
与她们师徒两人既无交集,缘份便应尽了。
为何他要回来?
也许,是因孤单太久。
也许,是他在熟悉的气味中沉迷。
也许,为著似曾相识的感觉。
也许,是因仍有疑惑的不甘。
也许,是因为季燕的追杀,让他自觉对宁香有责任。
太多的也许,种种的理由,但无论是何者,都无法说服自己这份疑惑……他为何会回来?
为何会失控?
为何在她面前……如此放纵?
“为什么?”浓浓的疑惑与委屈语气,自他身后传来。“为什么不愿回到我身边?”
晏郡平头也不回,早知季燕会前来寻他。“你应当明白原因。”
“我需要你。”不甘心啊!已陷得如此之深,为何他忍心弃她?
“在你决意对师父和彤儿下手之时,便该明白我会做的选择。”他转身面对她冷笑,尔雅不再。
季燕错在不该让自己承接教众一掌,为了制造无辜而受伤,否则他不会在为她疗伤时,发现她体内流动奔窜的阴寒之气。
当时他选择不动声色,冷淡地从旁观察。
却也因为这样的观察,而加深对自己心境的凌迟……“你对谢宁香的笑容,远比对我这个未婚妻子来得真心。”季燕怒声控诉。
“季燕,我们之间,已是过去。”
“过去吗?你从未真正爱过我,如何能说‘过去’?”
她好恨,自己对他如此低声下气,他心里住的人却始终不是她!
“与你在一起的每个时刻,你心中挂记的,只有那个师妹,片刻不离口的,也只有对她的关怀。我永远只是她的替代品,从未赢过你全心全意的关注!”
面对她指责的美眸,他无言以对。
心高气傲、野心勃勃,江湖人人畏惧的赤云教之主啊,竟有如此情伤面容!
“是我负你。”
“没别的话好说了吗?”她想听的,不是这种令人愤恨的歉意。
能说什么?在当年斩断情丝之时,话早已说尽。
无法追究她对师父及彤儿所下的毒手,是因著对她的歉意使然,现在她还希冀如何?
望著晏郡平冷淡无情的眼,季燕难掩心痛。
“你可以对谢宁香付出关怀,可以在璩若影身旁倾吐衷曲,对我,却是这般……”
逐渐后退的身形,一步一印,皆是愤怒与决心。
“是你负我,是你负我,那就休怨接近你的人,不得善终!”
“季燕,别一错再错!”晏郡平沉喝。
“是你造成,怨你自己吧!”她拔身飞纵。
她……执迷不悟!
他提气,尾随而去。
但愿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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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玄纁《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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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师父,我们一路南行,目的地究竟在哪?”谢宁香看著璩若影放走信鸽的动作,瞠大无神的双眼问道。
“苏州。”璩若影简短回答,摊开手中字条观视。
“那为何这几日停步不前?”
“等人。”
“等谁?”她疑惑地望著璩若影脸上的淡然笑意,很努力、很努力地压抑抢纸条过来观看的冲动。
“该来的人。”璩若影将纸条置于掌心,运劲令其粉碎。
“这不是废话吗?”谢宁香双眼一翻,除了无力外,还有看不到字条的无限扼腕。
“是也不是。”她并不想多说。
“算了。”谢宁香垂头丧气。“该来与不该来,有时并非我们所能决定的,是不?”
璩若影望著她沮丧的脸,关切低问:“昨晚没睡好?”
谢宁香一扁嘴,止住哭意,扯著璩若影的衣袖问道:“晏大哥他……他还好吧?”
“你昨晚在檐下不也听得一清二楚。”她落井下石。
“我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这么……”
“绝望?心碎?痛彻心扉?”
“师父……”她已经够难过了,有必要这么狠心吗?
“宁香,有些事情,不能玩笑;但该面对的,总得面对。”叹了口气,她轻抚谢宁香的头顶。
“所以?”
“能否走出,只能看他自己。”
“嗯。”谢宁香靠在璩若影怀里,微低著头抵著她的肩,汲取她身上的温暖与香气。
尖锐的哨音从树林响起,霎时间,数十道人马齐朝她们飞奔而来。
璩若影反应快速地将谢宁香护在身后。
“好个师徒情深、郎情妹意,如何?”季燕飞纵至她们面前,冷笑开口。
璩若影不语,只是冷瞪季燕。
“谢宁香,你好大的魅力与心机,让两名男子不惜牺牲一切来保护你。”季燕看著谢宁香自璩若影背后探出的脸,对她那似曾相识的气质无限反感,双眼与双唇开始泛出妖异的红。“像你这般天真无辜,任性又讨人保护的样子,实在让我极端痛恨!”
“她无武功,非是你血祭对象。”璩若影沉声说道。
“她的长相与脾性气质,定了她的死罪。”
“你的过去,与我何干!”谢宁香气愤回嘴。
“接近晏郡平的女人都该死!”大喝未完,季燕的快掌已经探向璩若影身后。
璩若影擒住她手,借力使力,一个翻转将季燕拽开。
“狠毒奸险,无可理喻,难怪见弃!”谢宁香又朝季燕开口挑衅大骂。
“谢宁香,你将会死得痛苦异常!”季燕大怒,脸孔慢慢扭曲,体内之气汹涌翻腾,让她的头发与袍袖渐渐翻飞,妖异更甚。
“宁香,别再惹事。”璩若影分神低语。
从未听过她这般戒慎的语气,谢宁香方察觉不妙,呐呐低语:“师父,您与她,孰强孰弱?”
“在还得分神保护你的情况下,我占不了上风。”由季燕外显的内力看来,情形恐怕很不乐观。
“对不起……”她显然低估了季燕的能力。
“无妨,记得我传授与你的自保招式吗?”
“记得,但师父,若真无法得胜,将宁香交出吧,我宁可师父安好。”祸总是由她惹起,她不能因此而危害师父性命。更何况,她对晏大哥还有著歉意。
“傻话。”璩若影迅速挪移至谢宁香身后,连点她周身大穴,助其内力运行。
“好个师徒情深,如何?”季燕在出掌同时,也示意手下齐攻。
璩若影自谢宁香身后出掌与季燕相对,夹在两人中间的谢宁香自知武力不济,只能尽量使自己不成为负担,于是机灵地弯身,踏著方学不久的离踪步,迅速绕至璩若影身后。
季燕因她的动作微愣,闪神间,遭璩若影震开。
“离踪!晏郡平教你的?”她问得咬牙切齿,眸中杀意愈炽。
“干卿底事。”原来这样轻功叫做离踪,明明是师父传授与她,为何季燕问得如此不甘与愤恨,又与晏大哥有何干系?
心念一转,她望向璩若影,眸中闪过了然。
为什么?
“晏莫离的不传之秘,只授入门弟子,你竟轻易习得!”季燕张狂大笑,笑中有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