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娇喘地放开他,趴在他背上,满脸通红,心跳极快,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大胆到在街上挑逗他,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女孩应有的行为,而且万一那些官差踅回来看见了,可能会换成以妨害风化的罪名逮捕他们。
但此刻,她只想顺着自己的心而走。
她静静倚靠在他肩上,想着刚才那一吻,慢慢沈淀心中的杂绪,逐渐理出一个明显的事实,她想──她是爱上他了。
邵寻寻为这项认知羞怯不已,至于项子忌,他是个孤独但温柔的男人,他只是需要时间慢慢去适应他已活在千年后的事实!她要慢慢融化他冰冷孤寂的心,她不但要爱他,更想得到他的爱……
念着这个想法,寻寻的眼皮渐渐沉重了……
但在她睡着前,最后窜进的一个念头竟是──那个穿白衫的抢匪?
她和子忌也是一身白衫,真巧!连大哥都穿白衫。
这年头穿白衫的人还真多……然后,她睡着了!
***
她的脚好热!
寻寻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首先进入视线的是项子忌,看见他在她身旁令她安心,她微微浅笑,又缓缓闭上眼。
但子忌怎么又蹙着眉头了呢?她再次张开眼看个仔细。真是的!他老爱皱着眉头!寻寻在心底叹了口气,实在看不下去。
她倏地坐起身子,一伸手就以掌心压着他的眉心。
「寻寻?」项子忌正在帮她的脚热敷,对她突然醒来的怪异行为感到不解。「妳在做什么?」
「不许皱眉。」她坚持道。
项子忌拉下她的手,包在他厚实的大掌中,缓缓露出一抹微笑,说道;「别孩子气了。」
他笑起来真好看,寻寻发现自己很爱看他笑,那会使他整个人柔和许多,本来想称赞的话,在猛地瞥见房内还有别人后,硬是转为吶吶的一句:「这是哪里?」
「这里是家卖茶的野店,多亏老板娘好心收留我们。」项子忌继续揉敷着她的脚踝,柔声问:「还疼不疼?」
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叫我秋娘就行了。」秋娘端了两碗面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自己也拖了张椅子坐近床边。「这镇上就那么一家客栈,大家都知道那老板肚量小又爱钱,遇上这种事也算你们倒霉,今晚你们就在这儿歇着吧!最近官府抓人抓得紧,晚上还是别在外头游荡比较好。」
秋娘约莫三十五岁,为人豪爽海派,不拘小节,一身的清淡朴素,依旧掩不住她的美丽,她的美是由风霜历练刻划出来的,尤其有着说不出的动人风韵,寻寻忍不住欣赏看她,如果说阿娘的美是属于「静」的美,那么秋娘就是「动」的美。
「盗墓之事,时有所闻,为何这次抓得这么紧?」寻寻关心地问。
秋娘的手在腿上重重一拍,激动地说:「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这盗贼实在糟糕,他们专挑新葬的墓下手,搜光了陪葬的珠宝金饰不说,掘出的棺木也不会恢复原状,就这么任尸体曝露荒野,或任野狗叼食,或任日晒雨淋,反正那景象简直是惨不忍睹……」
「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事?」寻寻气愤道,真是盗墓者之耻,做这种事就好像上茅房没擦屁股一样的令人恶心。盗墓也要盗得有格调吧!
「所以现在镇上人心惶惶的,甚至有人说是鬼孽出来作祟呢!」秋娘起身整整衣衫,摇摇头大大感叹。「算了,不谈这个,你们把面吃了早点休息,这房间是我女儿的,今晚我女儿和我睡,无所谓的,倒是床有点小,就麻烦你们挤一挤。」
「谢谢妳。」项子忌和寻寻同时开口。
秋娘挥挥手表示不必言谢,潇洒地出了房门。
「你饿了吧?」话一问出,寻寻自己都笑了,真被他说中了,问他这句话好像变成了一种习惯。
项子忌将寻寻扶下床,两人一起坐在桌边吃面聊天了起来,两人之间的轻松气氛使项子忌完全忘却了一整天发生的不愉快。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她的表情很古怪。
「什么事?妳的脚又疼了吗?」他忧心地问,甚至弯下身要察看。
「不是,我发现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同桌一起吃饭,以前通常都是我看着你吃……」她像发现什么大秘密似地又问:「而且你知道吗?」
他抬头看她,应道:「知道什么?」
「我感觉我们并不是第一次同桌吃饭。」
她说话的逻辑好像越来越怪了,可怜的项子忌一口面差点咽不下去。他素性做事中规中矩,凡事按照计划行事,生活严谨自律,应对掌握分寸,但他生活的那些法则,似乎一碰上她,就全乱了秩序,许多事情也脱出了他的掌握,现在甚至连她的话都听不懂了。
唯今只有保持沉默,等她自己来解释。
「我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和你同桌吃饭,但为什么我又觉得不是第一次呢?」她对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困感,但又无从解释起,甚至根本找不到答案。寻寻凄楚地笑了笑,自嘲地说道;「也许是我上辈子跟你一起同桌吃过饭也说不定!」
她话才说完,自己就愣住了,项子忌也神色迥异地盯着她。
可能吗?两人同时自问着。
室内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奇怪,寻寻赶紧低下头吃面,转移话题道;「你想,我们会不会被误认为是掘墓大盗?」
项子忌半挑眉道:「很高兴妳终于有自觉了!」他们是外地人,恰巧身上带有盗墓的工具,要不被误会都很难。
「什么意思?」她小心地压低音量,凑近他耳旁低问。
「妳-不-是-吗?」他捏捏她的鼻子。
她瞪大眼。「我……当然不是!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有点生气了。
嘎!动气了?真是难得一见,寻寻一向都是好脾气的,他只见过她笑、她哭,倒是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不晓得她生气起来是什么模样?
项子忌耸耸肩,半开玩笑说:「仔细想想,我和妳应该是属于敌对的才是,毕竟对我们这些从事设计建陵的人而言,预防盗墓者的侵入是我们的职志。」
「我和你才不敌对,我们是同行!我也会设计陵墓,到目前为止,邵家所建造的陵寝还未有被盗过的纪录。」她可跩得很。
「哦?」项子忌摸了摸下巴,取笑道:「那么妳都是以盗墓来累积经验,进而设计出别人盗不来的墓喽?」
「才不是|」她的脸已胀得通红,鼓着腮帮子宣称:「就算我有过盗墓的经验,那也是十岁以前跟着阿爹做的。现在,我只是喜欢找些古墓试试我的能力,除了你之外,我从没盗走过什么!你明白了吗?」
看她越来越认真的脸,项子忌也出现了久未逗人的兴致,他夸张地点头。「我相信连隔壁的秋娘都明白了。」
「糟了!」寻寻这才想到,遂激动地打他的手臂。「你怎不早讲?害我讲那么大声,明天一早可能就会有人来捉拿我了。」
「我是被盗的受害者,我不告妳就是了。」他假装若无其事。
寻寻放妥碗筷,不快地留下一句:「你对盗墓者有偏见。」
然后慢慢拐回床边,上了床,紧紧用棉被蒙住头,他对她行为的不认同让她很沮丧,她开始在棉被里胡思乱想了起来。
窗外滴滴答答开始下起了雨,伴着房内的静默,没人再开口说话。
半晌。
寻寻突然掀开棉被,坐起身来间:「你……不睡吗?」
她果然是个不太容易生气的人,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项子忌以一种好玩的表情打量她,没来由的一句:「我怕妳把自己闷坏了,正在顾着呢!」
搞了半天,寻寻这才迟钝的明白,从头至尾,他都在开她玩笑,天!他连开玩笑都要一本正经吗?那她怎么会知道他在说笑?害她刚才还没风度的乱生气一场。
为掩饰自己的困窘,她挪进床铺里侧,假装很大方地拍拍身旁一大块空位说道:「你来睡这里!我不会介意,希望你也别介意。」
她突然又想到,项子忌好像比她保守,于是她拿起棉被在床中间隔成一个界线,补充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你瞧,我把中间隔起来了,所以你可以安心地睡了,现在,我真的好累要先睡了,晚安!」
寻寻面朝墙壁闭上眼睛,假装入睡。
项子忌站在床边盯着她的背影,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通常她很容易害羞,但有时她又十分大胆主动,更该死的是,她怎么会这么相信一个正常男人的自制力仅用一条棉被就可以阻挡与控制?她是在考验他的耐力吗?
听到身后有衣服窸窣的摩擦声,寻寻缓缓露出放心的微笑,她知道他到床上睡觉了。本来她还担心万一他执意和她保持距离,她要用什么方法让他上床睡觉,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不是吗?
心情一松懈下来,她睡得比谁都快,没两下子,她就沉沉入睡了。
只可惜睡着后不久,她根本也不必担心什么保持距离的问题,因为她非但没和项子忌保持距离,反而还习惯性黏抱着他,吸取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让他想脱身都难了。
项子忌长长叹了口气,紧拥住她,轻抚她的背。沈睡中的她,依旧是那么可爱迷人,他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头顶,她的头发散发出特有的香味,令他着迷,而她柔软的娇躯更是令他心猿意马。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欲望后,他强迫自己和她保持距离,但她反而更偎向他。她以为他是圣人,还是死人?没一点感觉吗?项子忌又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在经历过重大的生离死别之后,能够享受片刻的拥有,已经是最弥足珍贵的事了。他关心她,但却难以承受她的关心,他该留下来吗?留在这陌生的千年之后?
他在乎她,也已对她付出了情感,在他那么努力武装自己之后,却仍被她的真情至性退去了冷漠的外衣,在他对她展现些许关心的同时,他总是会陷在难以厘清的矛盾当中,老天!他到底该怎么做?
寻寻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对他的信赖和依赖展露无疑。
当晚,他搂着她久久无法成眠……
***
「坐好!坐好!」
一个稚气未脱的八岁女孩正以命令的口吻嚷道,只见茶店里正在喝茶的几位小哥纷纷像做错事般地正襟危坐,女孩一个转身,脸色一变,就对一位比较上年纪的大伯,甜甜地笑道;「马大伯,您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