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雅,没机会让你反悔了。」一直只在心里叫的名字轻轻溜出唇,方灿撑起一点身体,俯视着季雅泽有点发白的脸,紧张的黑乌乌眼睛。
虽然那样说,他却没有马上动,只是看着身下的人。
片刻之后,季雅泽紧紧闭上眼睛。
方灿轻轻低头,吻上他凉凉的唇。不期然的,很多事情忽然如浪头一样迅速地卷进脑海里双迅速退去,希玮和曾经的其他人,心灵与肉体……希玮死后那个灰白的暑假,向父母坦承了心底的秘密,做为一种惩罚……方灿曾经认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未来……
衣服慢慢推上去,露出削瘦的雪白的身体,这个瞬间方灿恍惚想起许多,却丝毫没有分心的感觉……小心眼……是一个完整的圆……
舌尖下的腹叽有些紧绷,方灿抬头看,季雅泽微微撑起身子,凤眼瞪得圆滚滚。
「你害怕?」他轻声问。
季雅泽似乎干咽一下,粗暴地顶他:「怕个屁!我是看你会不会!」
方灿无声地笑:「放心,我虽然没看过猪走路,但是猪肉吃过的。」
轻微的急促的吸气……重重地吐息……火热的身体摩擦在一起……瑟瑟发抖……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没有什么痴迷沉醉的表情,脸都绷得很紧,不像是在做爱,到像是在进行一种什么神秘的仪式。
忍得很苦,全身都沁出薄汗,两个人都是……方灿并不犹豫,动作却很轻,时不时与季雅泽交谈两句。
「……这样可以吗?」
「……嗯。」
「别动。」
「咝……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
「……你跟别人……的时候,也这样?笨得像猪一样!」
「……不是。」
慢慢延展开来的疼痛并不猛烈,尚能接受,不过古怪的酸胀,四肢开始发麻,失神……
许多,季雅泽像突然松了弦的弓,「啪」地一下垮掉,他脑中一阵眩晕,身体像沉重的散沙瘫下去,力气顺着指尖迅速流泄……
半夜手机响的进度候,方灿还没有睡着,甚至连一丝倦意也没有,怔怔看着身边沉睡的季雅泽,小心眼的睡容与他清醒的时候判若两人,脸上每一处线条都舒展开来,蜷在方灿身边,大概很暖和的缘故,唇色绯红。
铃声突然响起,方灿吓了一跳,怕惊醒季雅泽,手忙脚乱探身去桌上抓过手机来接听,听到对面的声音,有一秒钟他都没反应过来。
「方灿?在哪?」对方的声音轻松愉快,背景似乎很吵闹。
「商……裕驰?」方灿惊讶地开口。
「对啊对啊,是我!」对方很兴奋,「你不错嘛,一下子就能听出来。」
方灿全付精神立刻集中起来,笑着说:「那当然,你的声音让人难忘嘛。」
「哈,你真会忽悠人!喂,在哪呢?出来玩吧?」
方灿眨眨眼想起来,现在这个时间在市里,恐怕正是夜生活最精彩的时刻:「靠,怎么玩?顺电话爬过去啊?我现在在乡下呢,乡下这个时间你知道该干嘛?睡觉!」
「你跑乡下去干嘛?」商裕驰有点奇怪。
「能干嘛啊?」方灿语气沮丧,「没事干没钱赚,只好回老家呗。」
对方顿一下:「嘿!你这小子还真是清闲。「
「兄弟,以后吧!以后有缘分咱再碰头吧。」
「嗨哟,这一说缘份可就没边了,」商裕驰轻松地说,「乡下鸡不拉屎的地方你也待得住?」
「待不住也得待啊!」方灿无奈。
「看不起兄弟了是吗?跟我说啊,裕驰找好歹也是个老板,随便找个事做做赚个万把块的还不算难事吧!」
「啊?」
「啊什么啊!明天赶紧回来,我这正缺人手,咱们谈得来,你又是我表弟的救命恩人,不找你找谁?」
「哎,真的?」方灿惊喜地问,然后又作担忧状,「你可别单是为了谢我,那我可不能领这好意。」
「哎,你来了自然得工作,也不是白吃饭,咱投缘,我也信你,别想那么多,赶紧来。」
方灿眼睛发亮:「好嘞,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推了,放心,哥们别的不成,工作绝对卖力。」
挂了手机,方灿仔细把刚才的对括又想了一逼,满意地点点头,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完全没想到他们还在等待制造机会的契机,商裕弛居然自己打了电话来。
方灿立刻打给奚东海,镇定地把事情复述一遍,奚东海也有些惊讶和兴奋,但又多了一丝担心,想了一下说:「不管怎么样,你明天先回来吧!」
「好。」
放下电话,身边的人蠕动了一下。
终于被吵醒了?方灿小心地看季雅泽。讲电话时他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可是乡村的夜实在太寂静。
「……你……说什么?」季雅泽嘟嘟囔囔问。
「没说什么。」方灿轻声回答他,「我说外面又下雪了。」
季雅泽睁开朦胧睡眼向外扫一眼,窗上被热气蒸了一层雾,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见,「哦……」他重新闭上眼晴,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
「……雅雅?」
「……嗯?」
「明天一早,我们得回去了。」
「……」
方灿低下头去看,季雅泽呼吸轻浅,已经又睡著了。躺下去,侧过身,轻轻搂住那具身体,意外的契合与舒适。季雅泽明显的是第一次跟人上床,但是这样拥着躺在一起的感觉,却仿佛不是第一次。方灿轻轻叹口气,望著黑暗高远的屋顶,又望着泛起微明雪光的玻璃窗,他从来没想过会发生的事,现在发生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这是老天安排的事,理所应当。
季雅泽看来也是这么想的,一点特殊表现也没有,做完了只说:「累死了。」然后一闭眼就睡着了。
本想—早就赶同城去,看看睡得香喷喷的枕边人,方灿还是忍住没叫他,结果季雅泽一觉睡到快中午,刚下楼便听到方父问:「……不过完元旦再走?」
「那边有事,没办法。」
季雅泽看方灿,表情有点意外。
方灿耸肩:「昨晚我跟你说了。」想想补充一句,「你睡觉的时候。」
季雅泽眉毛顿时竖起来,瞧瞧旁边的方父、方母,努力将脾气压下去。
方母一边择菜一边嘀咕:「这个儿子回来当拣到,出去当丢掉。」
方父叹了口气:「那中午做点好的吃,吃过再走吧。」
待到两个人单独在桌边的时候,季雅泽才小小发作:「我怎么不知道?」
方灿微笑着看他,也小声说:「我以为你听见了。」
季雅泽—脸不高兴,突然恨恨地说:「干嘛那么急,我还想睡!」
方灿纳闷地看他。
季雅泽瞪他一会儿,见他还一脸不明白的样子,终于下巴一扬,气势汹汹开骂,不过声音却很小:「王八蛋!我还没好呢!」
过了片刻,方灿才猛然意会,嘴张一张,「卟嗤」笑一声,也小声说:「不会吧?我心里有数,连血都没流的……」见季雅泽眼角都快吊到太阳穴,方灿才忍住笑意,过一会儿,认真说:「对不起,是真的有急事。」
季雅泽闷头不响。
吃过饭,将方父预备的一堆海产山菜丢进车后厢,两个人收拾收拾踏上归途。雪刚停,空气清冽微寒,山上一带白雪皑皑,玉带一般曲折蜿蜒,只慢慢走着他们这辆车,季雅泽面朝后趴在后座上,静静望著新雪上留下的两条长长痕迹。
过了山顶湖地面上的雪明显变薄,看来这边雪下得小,路稍微平坦好走些了。
方灿腾出精神招呼:「……雅雅?」
季雅泽回地身来,表情有些无精打采,闷闷应:「什么?」
「真的很难受?」
「……也没有。」
方灿沉默一会儿说:「到前面来陪陪我。」
季雅泽顿一下,慢吞吞爬到副驾座上。
方灿看他一眼:「陪我说说话。」
「……说什么?」
「随便什么。说说……为什么不开心?」
「……」
「你不想回来?」
「……嗯。」
「……跟家里吵架了是吧?我带你出来那天。」
季雅泽怔怔的,眼神有些迷惘,不答话。只把额头抵在冰冰的窗上向外看。
稍顷,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覆住他在膝上攥得紧紧的拳头。
「雅雅?」方灿的声音很低很暖,像温泉,妥帖地熨过季雅泽心底。
「……嗯,吵架。」
方灿轻拍他手,似在安慰:「想说吗?」
季雅泽忽然回过头来,漆黑的眼睛满是沮丧:「方灿。」
方灿将车停到路边,伸手揽他:「来,抱抱你。」
季雅泽慢慢靠过去,把头贴在方灿肩窝,搂住他腰,越搂越紧,低喃,「方灿方灿方灿……」
「我在,别担心。」
「……方灿,我很难受……」
终于说出来了,半年多一直装在心里的委屈、沮丧、不安……用愤怒来伪装的无助和失望。昔日的好友小龙忽然表现异常,季雅泽追问才知道他爸爸彭大年被抓了,他对儿子重复地说自己是冤枉的,小龙自小没有母亲,跟爸爸相依为命,季雅泽见过彭爸爸,他也不信平日憨厚老实的彭爸爸会为非作歹,彭爸说自己是被骗了才去帮人保管那个袋子。
季雅泽于是去求爸爸,然后又求妈妈。就算事实上藏了毒品和自制枪械,应该被起诉,可是彭爸爸不是故意的呀,妈妈答应作法律援助,接手了案子,并推测最不好的结果是被判持毒、持枪,大概会判八年,小龙虽然还是难过,但已经知道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最坏状况,谁知在庭审时,突然又加了一条贩毒罪名,刑期竟然变成二十年……这种事闻所未闻,连雅泽妈妈都大吃—惊。
接下来的迹象解释了一切,有人在背后策划着什么。
季雅泽一直以为老爸会彻查真相,还彭爸爸一个公道,直到那几通神秘的电话打到了家里,直到亲耳听到老爸同意把事情压下……
「为什么?」季雅泽说得火气又起,可是更浓重的是伤心,「我一直那么相信我爸,他为什么这样!」
方灿抱紧他,拍他背:「雅雅,放松点,放松点。」在季雅泽看不见的角度,他眼睛里浮起一抹深思,事情不是这样的,虽然并不明白始末,但有一种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完全如同季雅泽所看到和听到的那样。方灿一直相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家奚队长是老季局长的得意弟子,表面温和良善,内里聪明奸滑得很,但是无论如何,奚队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