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爸爸的案子恐怕不是能一下子解决的,方灿说要帮忙。这家伙似乎很熟这种地方……能信他吗?
方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帮季雅泽找人那样的话,第二天醒来他呆坐着想了半天,虽然喝了酒,前一天答应了什么还是记得的,但是感觉有些不像真的。方灿很困惑地挠头,他跟他又不是很熟,不过口角过两次而已,那应该算不对盘吧,自己怎么会答应帮他去找人?可是已经答应了……方灿叹口气,拽过电话打给沈一一,至少他方灿说话算数。
直至再见到季雅泽时他才明白原因,那也不过才是两三天以后。
最近只剩几起小案子,不太忙,方灿想回自己窝里拿些书到宿舍看。出过晚饭下楼,看看天,抽抽鼻子,转悠着往大门外走。树叶差不多掉光了,人行道上薄薄铺了一层,刚下过雨,地是湿的,踩上去软绵绵,车轮滚过路面,带起沙沙的水声。
出门走了没多久,方灿停住,眨眨眼,又踅回来。竖着雕花铁栏杆的石头圆墩上,做着个人,耸拉着脑袋。
方灿试探着叫:「季雅泽?」
那人抬起头来,冷冰冰的丹凤眼,漆黑眼瞳可不就是季雅泽?可是方灿下看见的是他半边脸上明显的红印子,和眉毛上面长长的划伤,流出来的血好象是拿手胡乱地擦了一下,蹭在额角和太阳穴上。靠!这小心眼的家伙怎么三天两头出事?方灿脱口便问:「你又被谁揍了?」
季雅泽侧过头,不说话。
方灿皱起眉:「你又自己去找人了?不是跟你说别去惹那帮人……」
「不是他们。」季雅泽硬邦邦说。
「……你还惹别人?」方灿把重音放在『别人』两个字上。
季雅泽转过头,眉毛竖起来,有点恼怒:「什么又又又的!」他一挑眉却扯痛了伤口,无声地吸一口气。
方灿看了更加不爽,劈头吆喝回去:「不说『又』说什么?你难道不是又惹事了?不是又被人揍了?没本事就别到处惹是生非!」
季雅泽火气倏地冲上来,直着脖子吼:「我惹不惹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谁叫你坐在这里碍我眼呢!」
季雅泽气得直哆嗦:「嫌我碍眼你别看,滚啊!」
「我是很想视而不见!」方灿重重说,语气却和缓下来。
季雅泽衬衫外面只套了件薄毛衣,身体有些发抖,嘴唇苍白,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好似透不过气来,让人看了很担心,而且方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季雅泽只觉得头晕目眩,一点力气也没有,手脚发凉。身体像突然扎破一个洞,连发火的力气也一下子漏了出去。他用力闭一下眼睛,听到方灿问:「你没事吧?」然后一只强壮的手臂插到自己胳膊下面,用力把自己扶起来,「我送你回家。」
回家?不、不要!季雅泽想挣开他,声音不大,却很强硬地说:「不要!不用你管!」
对方动作顿了一下,忽然问:「跟家里吵架了?」
季雅泽僵住。
「这是谁揍的?你爸还是你哥?」
「……我哥。」
半响,方灿才开始行动,半拖着季雅泽往路边走,伸手拦车。
「你干吗?」季雅泽挣扎着问。
「找个地方帮你擦擦药什么的。」
「用不着!」
方灿转过头瞧他:「我可没想再气你,要不想听难听的就乖乖跟着。」车正好停在他们面前,方灿不由分说把季雅泽塞了进去。
棉花棒沾着药水涂到季雅泽伤口上,疼的他『嘶』地一声,方灿才皱着眉开口:
「季宇澄也太过分了,这不是持强凌弱吗?」身手那么好,居然揍无还手能力的弟弟!
季雅泽在他手底下冷冷开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少我不打老弱病残。」
「你……」
季雅泽刚要开口,就被打断:「别动,等我把药棉贴上。」
「我不贴那玩意儿,那么难看!」
「你贴不贴都一样难看,无所谓啦!」
季雅泽凤眼顿时瞪圆,瞳仁冒火。
结果方灿一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赶紧改口:「啊,对不起、对不起,说错了。」他的手在季雅泽额头上方顿住。这张脸总让他有奇怪的感觉,尤其这么近看,细致的椭圆脸庞,柔润的鼻梁和唇,配着墨黑冰冷却轮廓鲜明的眉眼,孤寒里包裹着柔媚,一种很特别的、矛盾的魔力。
方灿心里有一瞬间的恍神。是这样,所以他才说要帮他去找人,因为不想要小心眼再去涉险,不想这张脸再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定定心神,小心地把药棉贴好,松口气。
「好了没?」季雅泽冷着脸问,看起来还有些不高兴。
方灿在他鼻子前打了个响指,「好了。」他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你脾气太大了,以后别发那么大火,对身体不好。」
季雅泽横了他一眼:「谁愿意发火?跟你说话太气人。」
方灿手停顿一下,想了想,是他说话太气人?
过了一会儿,季雅泽问:「你怎么知道我跟家里吵架?」
「看了你这身就知道,肯定是刚从家里跑出来。」
沉默一会儿,季雅泽才慢慢说:「你们警察都一个德性……」
「……」没回应。
季雅泽侧头见方灿正把小箱子塞回书架下层,转回头,一副装没听见的模样:「啊?你说什么?」
「哼!」季雅泽轻轻出气,掉回头不再理他,看看四周。
这屋子真小,跟个小核桃壳一样,总共就这一个房间,卧室客厅都是它,形状也不规矩,有个向外凸的窗户。大概很久没住人了,有股淡淡的尘土味,进来的时候家具上都蒙着布,方灿还小心翼翼地把床上的白布掀起来,才让季雅泽有个地方坐着。
「你哥为什么打你?」方灿问。
沉默一会儿,季雅泽站起来走到窗前向外看,下面是树,看远一点还是树,他问:「那边是哪?」
方灿笑笑:「动物园,围墙那边是老虎笼子。」
季雅泽没出声。
「是我刚毕业的时候家里帮我买的,谁晓得局里有单身宿舍,住那边比较方便,这里就暂时空着了。」
「……」
季雅泽一直不说话,方灿也就沉默下来,两手搭在脑后,看着他瘦瘦的背影,疏远的,心事重重的……小心眼似乎永远心情不佳。
过了很久,方灿开口:「我要走了。」他看季雅泽身子微微动一下,接着说:「你要是不想回去,就多呆会,自便,走的时候把钥匙放门框上就可以了。」
季雅泽回过头来看他。
方灿站起来去翻衣柜,扯出件外套丢在床上:「走的时候穿上。」
一直到他出门季雅泽也没出声,就这么安安静静站着。
走到楼下,方灿停住脚步,想一想,摇摇头,伤脑筋!他叹口气,很郁闷地离开。
季雅泽听见门在自己身后『卡嗒』一声关上了,发了一会呆,额头抵在窗玻璃上,望着外面出神。玻璃冰冷,嘴里呼出的气在上面凝成一团一团的白雾,褪了又结、结了又褪。
回家……到就不由自主的抵触,也茫然。
一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仍然陌生隔阂……他们是一家人……自己不属于……跟谁都不一样!做什么似乎都是错的!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恼火的、无奈的、隐忍的、不一为然的……他们不承认他!他也不想承认他们!
第三章
方灿报了名参加特警考试。
在走廊遇到季宇澄的时候,他甚至有拦住他问问清楚的冲动,不过还是按捺住了。还在警校时他就听过季宇澄的大名,真人与传闻很一致,高大粗旷、举止沉稳,据说身手很好,头脑也一流,最主要的,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随便动粗的家伙。
想了想,自己也实在没有立场去问。可能是兄弟为什么琐事口角吧?也许过两天见到小心眼再聊好了,说不定到时候气已经消了。
两个人其实天天在听一个大院里进进出出,不过方灿还是过了将近半个月才再见到季雅泽,因为没几天他就出差到南方执行一个抓捕任务去了,任务不算很顺利,但最后总算把人给带回来了,出差的队员每人有一天休假。整个白天被方灿睡掉了,晚上反而精神好了,想起托沈一一办的事,他洗个澡出门,决定去问问。
『KISS』里照旧光线氤氲,乐声悠扬。今晚客人比较多,还没走到吧台方灿就遇到熟人,被叫住。
「方灿。」
方灿回头,也有点惊讶:「九洋?好久没见,不是说你调职离开了?」
那男人笑:「是啊,这次回来开会的,只待两三天。」
「真的?」方灿爽朗地招呼他,「走的时候都没送你,来,请你喝一杯。」
两个人挤到吧台前面去,方灿拍拍台子,向沈一一要酒,一边扭头跟九洋说话:「同说你调去你们总公司,是升职了吧?真不错,那边怎么样?」
「还好,工作没什么问题,环境差一点,空气不太好。」
「生活条件哩?」方灿咧嘴坏笑,「那可是十里洋场,灯红酒绿的。」
成九洋含笑看着他,没说话。
沈一一把酒送过来,在旁边插嘴:「方灿最没良心了,九洋那么惦记你。」
「我也惦记他啊!」方灿回嘴,「不过九洋那么能干,肯定没问题。喂,下次去玩找你喔?」
「好啊。」成九洋目光流露一丝包容和宠溺,温和地回答。
沈一一面带无奈的摇摇头。
方灿灌一口酒,热辣辣的感觉一线向下,他眼睛发起亮来:「喂,九洋,真运气,今晚我没事,怎么样?」语焉不详,可是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方灿不是守身如玉的君子,不过也没兴趣滥交,他的行为比较像恋爱,看顺眼的人要先了解一下,认为合适才会深入进行,即使只是基于欲望,而且他也不太喜欢换来换去。成九洋比他大几岁,人很安静温和,身体的感觉也不错,两个人来往了很长时间,直到成九洋因为工作的原因要离开此地,正好那时方灿也要忙着适应新工作,自然不联系了。好几个月没有伴,今天这么巧再遇到他,方灿一下子来了心情。
成九洋笑,拍拍他腿,小声说:「晚上到我住的酒店来。」
方灿正点头,吧台旁边的小门里出来一个人,过来跟沈一一说:「好了,你看看。」
方灿愣住,看看那人再看看沈一一,有点吃惊:「他怎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