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她以不输于他的音量尖叫:“你这个满嘴花言巧语的臭男人!”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彻底击垮他仅剩的耐性。遇上这种无法与之讲理的女人,再多说些甚么也是白搭。
“梦荷,别理她,我们上楼去,她根本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眼见他拉着叶梦荷就要走,程羽蝶出于本能反应,冲动地朝着他那张刚毅的脸,狠狠掴了一巴掌——那巴掌之响,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不安伴随着静默急遽攀升。
有那么片刻,程羽蝶以为他一定会回手打她。他的脸色因怒火而涨得通红;冷硬如冰的眼神却射出两道慑人的寒光,几乎将她冻结;而他紧握着双拳的模样,让她有股想转身逃跑的冲动。
但她甚么也没做,只除了继续火上加油刺激他。
“你打啊!你回手打我啊!反正我的心都被你一手捣碎了,还在乎这小小肉体上的伤害吗?”一贯的任性,让程羽蝶从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叶梦荷挡在他们之间,强自镇定地劝说:“你们两个都冷静点!我们可以平心静气地谈啊!”
“没甚么好谈的!”那疯婆子的力道可真不小,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令他更像头受伤的大熊般暴躁。他对着程羽蝶嘶吼:“立刻给我滚!否则我立刻把你丢出去!”
“你不如杀了我来得干脆!”
她丰沛的眼泪就像自来水似的说来就来,那梨花带泪的模样真可谓楚楚动人,彷佛方才动手打人的泼辣女子是另外一个人。
“反正我已经毁在你手上,再也没脸见人了……为了你,我跟家里决裂,现在又遭你遗弃,我再也无处可去……”程羽蝶决定再投下另一枚威力更强大的炸弹。“我不如带着肚子里可怜的孩子一块去死好了!”
“天啊!”叶梦荷急急拦住她。“小姐,你……”
“没错,我怀孕了,而且请你别问我『孩子是谁的』这一类污辱人的问题,可以吗?”她的脸颊上犹挂着泪痕,但她的语气却骄傲得有如女王。
“当然,那孩子是『我』的!”他充满讽刺地瞪着她。
祈威感觉自己似乎正处在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魇中。他不但被诬指为始乱终弃,更被她硬栽成肚里孩子的父亲。
这到底为甚么?她为何会在成千上万的男人中,独独挑中他?
程羽蝶拭去泪水,佯装坚强。“我告诉你,祈威,我并不是一个会苦苦纠缠男人的女人,我只是要把话给说清楚。”她深深吸了口气:“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话一说完,她便作势要离去;当然,她才不是真的想走,只不过想“操兵演练”《孙子兵法》之中的一招——以退为进。
而这招果然奏效!叶梦荷再度抓着她不放。
“小姐,我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
“对于我这个情敌而言,你真好心。”她幽怨地瞪了祈威一眼。“但我不是一个会死皮赖脸、装可怜以博取同情的人,既然他不肯负责任,我何必拋却自尊,死抓着他不放。”
叶梦荷没有费神解释她和祈威真正的关系,只是一径直视着他,语气中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强硬。“祈威也不会让你就这么离开的。”
祈威以毫不闪烁的眼神迎视叶梦荷。“你相信她对我的指控?”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你真的忍心让她就这么走?”
叶梦荷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柔娴静的,但当她一固执起来,就连上帝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祈威知道自己只有妥协的分,他不得不让那邪恶的小女巫暂时得逞。
“你决定怎么做好,就怎么做吧!”他无奈地叹气,认命地投降。
叶梦荷满意地点头。“很好,我想先带她回家再说。”
程羽蝶眼眸一亮,看来她是成功在望了!
她非常努力试着隐藏心中的得意,并立刻垂下视线以躲避祈威犀利的瞪视。
“先进屋里再说,好吗?”叶梦荷温柔地哄劝。
“不要……”程羽蝶故作姿态。“你瞧他那副不甘不愿的嘴脸!”
祈威注意到好奇地不断探头探脑的邻居,没好气地低咒:“要不要进去随你便!难不成要我请八人大轿抬你进屋?”
“走吧!”
在叶梦荷的哄劝下,她终于“不情不愿”地随着她上楼。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叶梦荷温柔地询问。
程羽蝶斜睨了祈威一眼,做作地挖苦:“他知道,如果他还没忘记的话。”
假如他知道,也一定会设法忘记有关这可恶小女巫的一切,甚至她的名字,但……他根本甚么也不知道,又要如何遗忘?
他竟能让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怀孕?
祈威忍不住仰天长叹;要不是这女人真的疯了,就是这世界整个全乱了!
“程羽蝶,你可以喊我羽蝶。”
她清亮的声音飘进他耳际,他默默复诵着她的名字——羽蝶。
他不禁不平地抗议;这样疯狂的女孩,不该有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更不该有如此动听悦耳的嗓音,尤其不该……拥有如此天使般完美的容颜。
※※※
以她的胃口而言,却能拥有这么纤细、苗条的身材,实在是一大奇迹。
瞧程羽蝶大快朵颐的模样,他实在难以想象她平坦的小腹,如何能装得下那一大堆食物?
“梦荷,你做的蛋饼真好吃!”程羽蝶真心地赞美。
对她这个连荷包蛋都煎不好的人而言,叶梦荷高超的厨艺无疑是一大优点。她暗暗多加了她几分,至少能确定一点;如果浩唐真有一天娶了叶梦荷,绝不会因为营养不良而早死。
叶梦荷开心地露齿一笑:“既然合胃口,就多吃点,不够的话,我再多替你弄一些。”
“好!”
瞧她吃得不亦乐乎,祈威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愤怒。
昨晚,她毁了他一向平静的世界,掀起一场风暴之后,便借口因害喜不适,早早上床休息以躲避他的质问;这会倒不见她有任何不适,反而神清气爽,活像饿死鬼投眙似的大吃大喝,而他……他却连一粒芝麻都吞不下去。
没错,他嫉恨她的好胃口。她没道理在将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之后,还能享有这样的自得。
“你满口谎话地诬陷我,就只为了来这里骗吃骗喝吗?”祈威再也忍不住地挑衅。
程羽蝶慢条斯理地吞下嘴里的食物,才以矫揉的嗓音回敬:“这些食物可不全是我一个人吃的,『你』的孩子显然胃口很好!”
她眼中明显的嘲讽,刺激着祈威紧绷而脆弱的神经末梢。若不是怕会毁了叶梦荷最喜欢的一套餐盘,他早将盘子砸在程羽蝶那美丽却可恶的脸蛋上!
“我已经受够你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地推椅而起,怒气腾腾地逼近她。“快说出你的目的,否则我——”
“祈威!”叶梦荷拉开了他,充当和事老。“你现在这样大吼大叫也于事无补啊!等羽蝶心情平静一点,我们再谈吧!”
“可是——”
“别可是了。”叶梦荷再度打断他,和声提醒:“上班快迟到了。”
瞧她仍埋首大啖,他实在压不下满腔翻腾的怒火。“程羽蝶,我警告你!你别想待在这里做大小姐,要梦荷伺候你,别以为我会相信你怀孕害喜的那些鬼话!”
“这些碗筷由我善后。”她眨了眨眼睛,恶意地接着说:“我会努力不打破它们,虽然那很难。”
叶梦荷忍不住担忧地看了一眼心爱的餐盘,忙劝道:“你不用忙,我下班后再洗吧!你好好休息。”
程羽蝶顺水推舟,装模作样地支着额头。“你坚持?事实上,我头有点晕呢!”
头晕?
祈威匪夷所思。她头晕,就能像蝗虫过境,将餐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如果她无病无痛,岂不是要在一夕之间吃垮他?
“我坚持。”叶梦荷赶忙保证,而且在祈威还来不及开口前,硬拉着他出门。
一落单,程羽蝶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见祈威那咬牙切齿、暴跳如雷,却又莫可奈何的模样,实在带给她莫大的快感。
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其实她的胃口并不总是这么好的,今天之所以如此反常,是因为叶梦荷弄的食物真的很可口;而真正最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这“栽赃计划”竟替她枯燥乏味的生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刺激,同时也刺激得她胃口大开。
只不过短短的一夜,她对叶梦荷的印象已在不知不觉中改观了不少。对于她这个不速之客,叶梦荷所表现出来的温柔、耐性和包容,连她都不得不折服,也难怪浩唐会对她魂萦梦系了。
而且经过昨晚的侦察,她很高兴地发觉了一件事——祈威和叶梦荷并未同房而眠。
当然,这并不代表甚么,他们很可能只是碍于她的存在,而装装样子避人耳目罢了,一切尚待她继续探查。
于是,她决定将在这里再多待上几天,反正她那富丽堂皇却空洞不温暖的家,并不令她牵挂;而她无聊的生活,正需要些改变。
光想到能把祈威气得像只喷火的恐龙,程羽蝶那双晶亮的瞳眸不觉溢满期待的光芒;美丽的唇边泛开一抹调皮的笑靥……※※※
“经理,你要的资料我整理好了。”叶梦荷将手中的文件交到邱浩唐桌上,便欲转身离去。
“梦荷……”邱浩唐急急唤住她,却又无以为继。
“怎么了?”叶梦荷不解地望着他。
在她的凝视下,邱浩唐却像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似的,面红耳赤、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今晚有空吗?”他鼓起勇气脱口而出,但怀疑自己低哑的语音已湮没于如雷的心跳声中;他心跳得飞快,几乎就要撞胸而出。
叶梦荷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有所保留地反问:“有事吗?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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