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一直沉浸在痛失母亲的悲伤中无法自拔,但在黎未曦来到育幼院之后,他才知道还有比他更需要关怀疼爱的小孩,便不再自怜,决心帮助这个眼神呆滞、行为退缩的沉默女孩走出阴霾。
他选择说出自己的遭遇,引导她接受无法改变的事实,渐渐的,她作恶梦的次数越来越少,稚嫩的小脸上也开始流露笑意,而在看到她改变的同时,他的心灵也获得疗愈,不再为母亲的死而自责。
当伤痛逐渐痊愈,他们天真的以为同病相怜的彼此会永远陪伴对方,无奈好景不常,数个月后,他便被生父及其膝下无子的元配的带回去认祖归宗。
离去的那一天,他万般不愿的坐上那部黑得发亮的豪华房车,看她拚命奔跑着追着车子,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哥哥!你不要走”让他心痛难舍,但身为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他根本无法拒绝生父的认领,更别说还要保护另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五岁女孩,于是,他们就这样被拆散了……
轻轻拂开覆在她脸上的发丝,裴仲谦微笑偏着头,试着将记忆中的稚颜与眼前的清秀佳人重叠。
那个“爱哭爱跟路”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嗯……”
黎未曦睁开眼,昏暗的陌生环境让她一时之间想不起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她蹙眉下床,走向房内唯一的光源,拉开虚掩的门,惊讶的环顾这个极简却不失贵气的空间。
这……这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她的衣服都还好好的穿在身上,应该是没被人“怎样”过才对。
可是,这里到底是谁的家?又好像没人在,算了,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黎未曦绕过转角来到客厅,赫然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为了不吵醒他,她就像作贼般边张望着边踮起脚尖走向那道应该是出入口的黑色大门,可是到了门前,她却纳闷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什么门啊?没有门把就算了,怎么连门锁或铰链都没有?那是要怎么打开啊?
算了,也许真正用来出入的另有其门,赶快找找。
继续摸索到另一个空间,黎未曦终于看见有门把的门,忙不迭的打开,怎知外面居然是阳台。
她站在阳台上探头一看,觉得这里起码有十几层楼那么高,而且大楼墙面平直,根本不可能让她毫发无伤的爬到地面上,只好另寻出路。
然而在试遍屋内的每一道门之后,她无奈的回到那扇黑色的大门前,苦恼的研究打开它的办法。
真奇怪,这到底是什么门?推也推不动,拉又不能拉,她握拳捶了一下,声音听起来很沉,感觉这扇门应该很厚重,于是她不禁联想到天方夜谭中开启那道巨大石门的通关密语。
“芝、芝麻……”不知是觉得自己这么做真的很傻,还是怕说得太大声惊动那个睡在沙发上的男人,她抬起手圈在唇边,小声的对着门说:“芝麻开门!”
等了一会儿,紧闭的大门依旧文风不动。
唉!果然是她异想天开,要是现实世界中家家户户都用通关密语当钥匙,想必小偷也很伤脑筋吧?
眼角余光瞥见摆在单人沙发上的遥控器,她忽然又有了灵感,拿起它对着门按下唯一一个彩色按键。
然而启动的却不足门,而是墙上的液晶电视。
“有线电视新闻网报导,美国加州森林大火……”
黎未曦被电视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急着想关掉电源,却一不小心把遥控器摔在地上。躺在沙发上假寐的男人立刻醒来,以那双深邃迷人的黑眸直盯着她瞧。
“呃,那个……你继续睡,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怎样,不要在意我,真的……”她咧嘴干笑,背贴着门,屏息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裴仲谦盯着她看了数秒,随即起身走了过去,在她几乎要放声尖叫前停下,弯身捡起遥控器,关掉电视,轻笑着问:“未曦,你终于醒了,还记得中午发生了什么事吗?”
黎未曦有些呆愣。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她的名字?
“中午?院长派我去替他收捐款支票,我本来要转车,可是等了半天公车都不来,只好用跑的去咖啡厅,然后……”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拚命回想,可是,她越想记起接下来发生的事,记忆就越模糊,她困惑极了,无车的看着他。“其他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捐款支票不是可以邮寄吗?院长为什么要特别派你亲自去拿?”裴仲谦狐疑的问。
会是他猜测的那样吗?不是他要把人性想得这么邪恶,但这件事实在是诡异得让人很难往好处想。
“我不清楚耶,好像是对方告诉院长,这么大一笔钱要是因为邮寄过程中有什么闪失而没办法用在院童身上,他会感到很遗憾,以后可能不会再有捐款的念头……”
简直鬼扯!要是真的那么不信任邮务机构,大可抽空跑一趟育幼院亲手送上支票,不是吗?
裴仲谦面无表情的反问:“既然这笔钱那么重要,院长怎么不自己去拿?”
哈!想也知道八成会用“有事走不开”之类的话搪塞。
“他说他临时有事走不开……”这个人为什么对育幼院的事情这么清楚?他究竟是谁?
看吧,果然是这样!
不过,通常育幼院顶多安置院童到十八岁,而她已经满二十岁,为何还未离院?
“你……你愿意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这男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她应该可以信任吧?
“未曦。”
“是。”她仰头看着他。
“你不记得我了吗?”裴仲谦突然问。
“呃,抱歉……”不记得他?可是,她应该不认识他吧?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他咧开嘴,坏笑着提示,“我可是帮你洗过澡的人耶!”
什么?他趁她睡着的时候洗的吗?黎未曦倒抽了一口气,羞红了脸,不意识伸出双手环抱自己。
“你小时候很爱黏我,睡不着的时候还会偷偷爬上我的床,非要我抱着你一起睡不可呢!”
她心头一震,睁大眼瞅着他,微掀的小嘴不自觉的颤抖。
这个人……有可能是“他”吗?
裴仲谦低头凝视她的眼,柔声说:“你还说过,全世界你最爱我,长大后一定要当我的新娘……”
天啊!真的是“他”!
黎未曦捂着唇,克制不住想哭的冲动,泪水很快模糊了视线,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脸。
见她哭成了泪人儿,他勾起唇角,半开玩笑的逗她,“小傻瓜,再想不起来,我可要打你的小屁股罗。”
“哥!”她想也不想便伸手抱住他,踮起脚尖拚命紧紧的抱着,就怕睁开眼睛的瞬间,他又会从她的眼前消失。“我终于见到你了……告诉我,这不是作梦……”
“你觉得这像在作梦吗?”他笑着搂紧她的腰,偏头替她吻去晶莹的泪滴。
仲谦哥哥居然吻干了她的眼泪?
“呃……先放我下来……”意识到彼此都不再是孩子,就这么让他抱着似乎太过亲密,她立刻松开手,小脸红似火。
他却抱得更紧,还故意装无辜,“怎么,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哥哥抱你的吗?”
“可是我……我已经长大了……”不习惯被人这么抱着,黎未曦害羞的将手搁在他肩上,暗示的轻推。
“对厚!”他忙不迭的点头附和,倏然将她打横抱起,得意的更正,“你已经是大女孩了,所以我应该这样抱你才对!”
被他这么一逗,她更是尴尬得不知所措。
他以前不会这样欺负她的,他变坏了!真的好坏!
看她一会儿落泪一会儿害臊,裴仲谦忍不住笑了。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可爱……不,除了可爱,更有着少女的清新甜美,教人难以抗拒。
可怜的丫头,差点被院长卖了都不知道。
当然,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院长和那头老色狼是一丘之貉以前,他不会这么告诉她,不过,就算院长对此事完全不知情,他也不能再让她继续在育幼院待下去。
促膝长谈之后,黎未曦这才想起院长还在等她拿捐款支票回去,虽然有些自责,但还是得告诉院长这件事。
“喂?”院长刘宏伟被电话铃声吵醒,急忙下床接听。
“院长,我是未曦。对不起,我没拿到支票,可是,我遇到仲谦哥哥了!”提到裴仲谦,她下意识的抬眼,看见裴仲谦回以迷人的微笑,她又害羞的低下头去。
“你说谁?”
“就是十五年前被裴家带回去的仲谦哥哥啊!”她兴奋的提醒。
怕涉世未深的她被骗,刘宏伟紧张的确认,“喔,我记得他,但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就是他?”
简单的解说完两人重逢的经过后,黎未曦试着把裴仲谦的募款构想告诉院长,希望能对育幼院经费短缺的窘境有所帮助。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在哪里?”刘宏伟担心的问。
“我在仲谦哥哥家,他不放心让我自己搭夜车,明天一早会载我去车站。”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募款的事等你回来再说,那就先这样罗,晚安。”
“我知道,院长晚安。”
挂断电话,她难掩兴奋的拉着裴仲谦的手,连珠炮般的问:“办募款活动难不难啊?需不需要小朋友上台表演?还是要他们提供义卖的作品……”
“停!”裴仲谦反握住她有些粗糙的小手,促狭道:“黎未曦小姐,你会不会太现实了啊?”
她不解的偏头看着他。
“我会把这个case委托给专门筹办大型活动的公关公司全权处理,至于需要小朋友表演还是准备义卖用的作品,就由你跟负责人直接沟通,这样可以吧?”
“真的吗?”听到募款活动将会得到妥善安排,她放下心来,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她困惑的问:“可是……你说我现实是什么意思?”
裴仲谦淡笑着在她的手上写字,半开玩笑的说:“这么多年没见,你就只关心募款的事,都不怕冷落我啊?”
若有似无的电流自他的指尖渗入她的手心,刺痒得令她心儿狂跳,即使明知他是在试探,她仍不敢直接回应,立刻缩回手,紧张的装傻,“我……
我不是陪你聊了很久吗?”
见她面露局促,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这时候他强行索吻,她的反应会是拚命挣扎,还是默许他胡作非为?
“未曦,如果……”
“如果什么?”黎未曦抬起头,认真的瞅着他问。
望进那双洋娃娃般的无邪大眼,裴仲谦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