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七点没到便赶到她们学校。学校里有的毕业生已经离校了，剩下的也都是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彼此红着眼圈互道珍重。我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她已经在那等我了，同宿舍没走的几个女孩下来送她。经此一别，如果不在一个城市，便不知道哪年能再重逢，气氛搞得很压抑。我平生最见不了这个，于是帮她提了行李，拉着她快步走出大门，然后打了一辆车直奔火车站而去。上到车上，她还摇下车窗奋力地向身后送别的姐妹挥手，大声喊着“再见”，我坐在前面透过倒车镜看到她的两个“死党”都已经泪如雨下。我于是安慰她：
“毕业的时候都是这样。散伙饭吃了又吃，总吃不够。伤心总是难免的，这也是人生的必经阶段。你记住现在的这种感受，以后回忆起来会特别珍贵，特别有感觉。”
她一路无语。
到了火车站，时间还早。我去买了站台票，然后陪她坐在候车大厅。而杨馨似乎依旧没有从刚才同窗分别的情绪中走出来，愣愣地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机短信。
“还在想啊？”我问她。
“这就毕业了吗？”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
“是啊，这就毕业了，你再回来就不再是一名学生了，就和我一样了。你的人生就将开始新的阶段了。”
“可是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没有人喜欢分别，那种感觉我也经历得多了。”
“我们也要分开了。”
“我们？这只是短暂的啊，你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很快就再见面了。”
“你说，我们会‘分开’吗？我是说那种‘分开’。”
“这个……”我想了一下，说：“你说过喜欢和我在一起，而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我们要是真的谁也离不开谁了，那怎么办啊？”
“嗯……那就不离开呗。”她特坚定地说。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啊，怎么了？”
“你说不离开啊，所以说我们不会‘分开’。”我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说啊，什么话啊？”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你不够好吗，我也觉得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对你不够好，你生病也没有去看你，平时有时候以工作忙为借口很少给你打电话，约会还经常迟到，所以我决定——”
“决定什么？”她好奇地瞪大眼睛，等我的答案。
“我决定——等你回来以后，我要对你好一点。”我拉住她的手，认真地对她说。
“真的？”她欣喜地看着我。
“嗯。”
“说话要算数哦，说了就要做到，不然就不要说。”
“那当然啊。”
“嘻嘻。”刚才和同学分别的低落情绪似乎一扫而空。
时间快到了，开始上车了，我提着她的行李一直送她到火车上。直到看她坐好，我离别的情绪忽然涌上来。这是我们开始交往后的第一次分别，我帮她放好行李，看着她的脸，突然很不舍。看了看表，我还是勉强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下去了。你一路保重，到家给我电话。”然后走下车厢，站在月台上，透过玻璃窗凝视着她，脑海里这时闪过这几个月我们相处的一些片段。只几秒钟的时间，当我回过神来，却发现她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离开了座位，不见了。
我正慌乱，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感到有人在身后拍了我一下。我转过身，她正冲我咯咯地笑。
“你怎么下来了？”
“我……我有点舍不得你。”她低下头，有些腼腆地说。
“傻瓜，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啊。车快开了，快上去吧，听话。”我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有些言不由衷地劝道。
“还有几分钟呢，没这么快。我想和你多呆会。”
我轻轻搂过她，让她的脸贴在我的胸口。一大早月台上送站的人并不多，凉爽的夏风里，她的黑色无袖连衣裙和我的白色T恤配在一起格外显眼。
“列车马上就要启动，请没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列车员拿着大喇叭已经开始催促。
我把她的脸从我的胸口挪开，深情望着她，然后在额头吻了一下，轻声地说：
“车快开了，上去吧。”
“嗯。”她极不情愿地转身上了车，回到座位上，然后在玻璃窗的另一侧认真地看着我。我们对视了大概只有两分钟的时间，列车终于开动了，我们分别在车厢里面和外面拼命地挥手。列车越来越快，她所在的这节车厢转眼就消失不见了。而我仍旧独自站在月台上发愣。
火车还没走远，我却已经开始思念。
十三
十三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虽然每隔两三天就会通一次电话，但仍旧难以抵御思念的煎熬。当她回来的时候，却又赶上我出差。这样加起来，等再见到她时，已经是将近一个月后了。虽然毕了业，但此时的她仍旧和两个同学住在学校的空宿舍里，周围熟悉的环境使得她的心情不至于因为毕业后的新生活而有太多改变。
我们并肩从她们学校走到动物园，似乎将近一个月的分别让我们之间有了小小的陌生，一路上我没有拉她的手，彼此话也不多。到了猴山，我们就站在那互相微笑着对视，仿佛要看清楚对方这一个月来的所有变化。
“看什么呢？没见过美女啊……”她又是这句。可是，没等她说完，我便一把把她拥入怀里，用力地亲吻她。此时，她的后半句话甚至还在嘴里，但“呜噜”了两声，很快便被我吞没了。只犹豫了片刻，她便开始纵情地回应我……
当这个长吻结束，我紧紧地抱着她，用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在她耳边轻边地说：“我想你了。”她伏在我的肩上，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抬起头调皮地眨眼，“有多想？”她问。
“嗯……就是很想很想。”
“嘻嘻。”她笑了两声，然后说：“我也想你了。”
又在动物园里四处逛了几圈，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我说：
“我送你回学校吧。”
“再呆一会吧。”
“天都快黑了，你看都没几个人了，连小猴都钻进窝里睡觉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她怯怯地说。
我又一把抱住她，说：
“我们改天再来吧。见面的机会多的是啊。我们以后都会在一起的。”
“那好吧。下次我要去滑旱冰，我最喜欢滑旱冰了。”
“好，我陪你去。”
“说话算数。”
“那当然。”
可是自那天之后的很多天我们都没能再见面，一方面是因为彼此都要工作，另一方面是因为杨馨的一个中学女同学考上了这里的研究生，也来到了这个城市。举目无亲的她自然事事都要找杨馨帮忙，因此，向来对人热情的杨馨还要抽出时间陪同学熟悉这个城市的一切，和我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很多。我打了两次电话，她不是在上班就是在陪同学逛街，之后我便没有再打。
此时已经是8月末了，北方的夏天进入苟延残喘的时节。
这天中午，我正在家里吃饭，突接接到杨馨的电话。
“在干嘛？”
“吃饭啊，你吃了没？”
“我刚在公司吃过。”她顿了一下，然后问：“你这几天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啊？”
“你不是忙着陪你同学吗？再说，我们报社正好最近事也挺多的。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哦，没有……我有个事想和你说一下。”
“嗯，什么事？说吧。”
“我……我……”
“什么事怎么还吞吞吐吐地啊？”
“我要去大连了。”
“哦？出差吗？你不是最想去那了吗，去几天啊？好好玩玩吧。”
“不是，你听我说，是公司派我去大连分部工作。”
“啊？”她的话仿佛一声霹雳，让我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心跳骤然加快。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问：“你……决定了吗？”
“嗯，我决定了！”
“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啊？什么时候定的啊？”我有些着急，语气也变得急躁起来。
“就今天上午。我们老总和我说了，我就答应了。”
“什么时候去？”
“今天晚上8点多的火车。”
“你……”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见你！”
“现在不行啊，我们马上就到上班时间了。”
“不是晚上就走吗？怎么下午还上班啊？”
“是啊，下午正常上班，回去后收拾一下东西就走。”
我又急又气，拿着电话说不出话来。
“我们上班了，回头再给你电话。”她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我放下吃到一半的饭，心里一时间翻江倒海。先是气她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地定了，然后又左思右想地琢磨她真实的想法：这一去，我们的感情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又后悔刚才没在电话里问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坐在那里抓心挠肝地熬了一个多小时，还是忍不住打电话过去。
“丹丹……”
“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啊，我正上班呢，让同事看着不好。”
“我知道，可是你晚上就走了啊。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等我下班再说吧。”
“你不是要回去收拾东西吗？”
“等我下班你要有空的话帮我一起回学校收拾吧。”
“可是……”
“先这样，我下班再打给你。”
我再一次陷入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心里面如同油煎，过了一会，电话响了，是她打过来的。
“我今天晚上不走了。”她在电话那边说道。
“啊？不走了？怎么又不走了？”我一阵兴奋。
“不是不走了，是今晚不走了。”
“哦。”我的心又凉了下来，“那什么时候走啊？”
“不一定，就这两天吧。我们老总和我一起去，他还有点事走不开，要等几天。”
“哦。”我依旧没精打采。
“晚上下班你到车站等我吧，我们一起回去。到时候再说。”
挂了电话，我内心忐忑地赶到报社，匆匆地赶完了当天的稿子。然后去她们公司对面的车站等她。我到车站的时候，看了看表，刚刚四点半，而她要五点才下班。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见她从公司走出，这半个小时，让我感觉像半个世纪一样漫长。看她过来，我匆匆迎上去。
“你怎么才下班啊？”
“我们正点下班啊。你早来了？”
“哦，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