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曾经那么样倚赖着他,受他全心关爱的邻家小妹妹,也就真的成为过去式,是过往美好记忆中的一部分,那些的疼爱与呵护,就只能是记忆了……
深夜的静谧似乎很容易让人联想一些有的没有的,不同于这几日来一直想逃避现实,娄显恭不由自主的思量着这件她一直不太想面对的事,然后浓浓的失落感与难以言喻的伤感从她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她并不知道,这些让人难受的心情是怎么来的,只知道,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差点没把她给吓死。
“没事,是我。”一进门见她发呆,还来不及打招呼的阎冠府看她吓了一跳,赶紧出声安抚。
当事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正觉得百感交集的时候,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她面前,没吓死她,已经算她胆子大了。
而且,这感觉多奇怪啊!
自从阎冠府返台的那日,他们双双在校园错过后,过去曾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两个人,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是阴错阳差的,即使一样就住在隔壁,却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碰上了面。
因为没有心理准备,他这样突然的出现在面前,她真的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的看着他,怀疑眼前的真实性。
对着她傻愣愣的表情,阎冠府微笑。
这个他曾经守护多年的女娃娃,虽然尺寸上明显放大,纤细的身子发育后显得玲珑有致,但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瞳眸中闪烁的纯挚之光,以及眉宇间的娇憨之气,他知道,女大十八变,可他的娃娃除了外貌上的改变,内在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 他乐见她心性上的始终如一,这可是他的娃娃……
“吓到你了吗?”温言问,实在没想过要吓到她。
娄显恭明明是吓了一大跳,但个性跟习惯使然,只能下意识的摇头,然后很努力的想着该说点什么。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他问着,关心的态度自然。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态度自然,好像这些年的分开从不存在,倒显得她无情无义又小家子气,净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制造出彼此的隔阂感。
结果现在看起来,什么都没变嘛!
冠府还是挺关心她的,问话的态度都那么自然,一点也不像她那样,只想着近年来两人的互动变少了,再相处会不会别扭这种无聊的问题……像他这样,才是成年人的成熟态度吧?
关心一个人,不会因为距离跟时间的不同而有所改变,相较起来,老惦着不知怎么相处跟面对的她,真是显得太幼稚了……
娄显恭自行忏悔了一下、仍不忘乖乖回答:“明天就要交毕业纪念册的设计稿了,已经是最后的截止日,我还没做完,所以得赶工做好。”
“如果真来不及,跟学校说一声,请他们再缓几天就好,你别累坏了。”事有先后顺序,阎冠府不以为毕业纪念册的制作比得上她的健康。
“不用了。”她急忙拒绝。“这是统一规定的事,怎么好让学校为了我们一班破例?再说,只剩下一点点了,没关系啦!”
想想突然觉得不对劲,他总不会三更半夜闲着没事,专程跑来问她为什么不睡吧?
“冠府怎么还没睡?”她问,这时才注意到他拿着笔记型电脑。
阎冠府拿着笔记型电脑苦笑。“有份文件赶着要,但是我家里的事务机坏了,看你这边书房的灯亮着,所以过来借事务机……你要用吗?”
她摇头。“我只剩一些手绘的工作,并不需要用那个,你用吧。”
娄显恭看着他接上线,操作起列印的功能后,十指如飞的运作,不时对着萤幕蹙眉凝思,丝毫不浪费时间的继续处理其他的文件,忍不住看得有些出神。
突然发现,其实不太一样了。
虽然尔雅斯文的气质依旧,那种成熟、值得人信赖的形象也如同记忆中那般没有改变,可是对照眼前独当一面、认真工作的他,那股成熟或是让人感到安心信赖的特质似乎更加的强烈。
比起记忆中的他,此刻近在眼前的他更显得高大英挺,看着他文质彬彬的清雅俊颜,她猛然醒悟到,她记忆中的那个冠府已经完全长大,全然不复几年前的学生模样,而是个真正成熟的成年男子了……
“娃娃?”埋首电脑中的人突然抬起头来,准确无误的逮住她的打量。
显恭大窘,没想到自己会看到失神,更没想到会被逮。
“有事吗?”他看着她,文雅的面容上带着纵容的浅浅笑意。
“没,没事啦!”抓着笔,她假装忙录,但另一件比假装忙碌还要好一点的事发生了。
书房的电话铃声突然大作,刚好让她可以“自然的”掩饰这尴尬的一刻。
她接起电话,内心暗暗庆幸的喂了一声,然后在对方急切的说明当中愣住——
脸上血色渐失的同时,她后悔了。
如果可以,她情愿从没接过这通电话,她情愿!
“怎么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急诊室内,娄锡山身边的机要秘书正面对娄家第二代长子神色俱厉的质问,明明置身冷气房当中,却只见机要秘书频频拭汗,试着要说明经过。
原本只是一个例行性的聚会,是娄锡山平时就常去的一个招待所,提供的酒没问题、食物没问题,帮忙推拿的按摩师更是领有专业执照的好手,一直就是娄锡山指定的对象。
如同往常那样,在按摩师推拿过后,娄锡山吃了点东西,也喝了点酒,之后很固定式的开口表示感到疲累时,秘书不疑有他,也是照往常那样,护送他到休息室去小眠一下。
一切都如同往常那样.不应该出现问题的。但脑溢血这种事说发生就发生,没人会料得到,原本该是休憩调养精神的人会在睡眠中引发脑溢血,等到秘书如往常那样,隔了一个半小时要去叫醒他时,他已经断了气,心跳也不知道停止多久了。
这等重大的事.要面对的人那么多,秘书当然不能接受事实,不但尽人事做起了人工呼吸跟急救处置,甚至还叫来了救护车,试着想把人送至医院抢救,但结果很明显……
“大哥,你自己也很清楚爸的习惯,他说要休息,秘书是绝不敢打扰的,发生这种意外,你不能全怪秘书。”娄家老二很实事求是,阻止兄长的发飙。
秘书投以感激的目光,感激娄家老二的明理。
不过,娄锡山的离世.真正的混乱跟纷争,这是才要开始呢!
医院,娄显恭最不喜欢的地方。
即便自家的本业跟医疗完全脱不了关系,不是经营医疗行为就是生产医疗药品,但她就是痛恨这些。
不管是药水味还是医院本身,那都让她万分的抗拒与排斥,特别是在这一刻。
“你们确定要这时候就宣布,不再另外约时间吗?”律师推了推眼镜,确认当事人们的意愿。
“我看现在就直接宣布好了,毕竟之后还要忙我爸的丧事,趁那段时间周律师也正好可已处理过户的问题,两件事同时进行比较省时省力。”娄家长兄表示。
娄家老二没意见,身为晚辈的娄显恭更加没有意见,别说是辈分问题,此刻的她,心神恍惚得厉害,根本就听不见别人在讨论这些遗嘱要不要直接宣布。
她看着病床上、已经被宣判死亡的祖父,对着那毫无生气的枯瘦面容,内心只萦绕一股不真实感。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呢?
她昏昏沉沈的,恍神得很厉害,对于身边的争执,似乎有听见,却无法理解。
“律师,你没弄错吧?”娄家老大几乎要让宣布的遗嘱给气得跳脚。
“所有的不动产跟我爸名下的现金留给显恭,还包括医院跟药厂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娄家老二皱起了眉头。
“不管是医院还是药厂,虽然言明我们两兄弟有经营权,但一人也才得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剩下的却全都是显恭那丫头的?还不包括那些不动产……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身为长子的娄家老大简直是傻眼了。
“抱歉,娄老爷的遗嘱就是这样签定的,我只是尽我的职责,宣布这份遗嘱。”律师表示他的爱莫能助。
“我是长子耶,姑且不说其他的土地、不动产,那间主屋没留给我,说得过去吗?”娄家长兄越想越气。
“大哥,你冷静一点。”娄家老二是两兄弟间较为冷静的一个。
“这要我怎么冷静?”
“也许爸有什么用意。”
“什么用意?白纸黑字,还能有什么用意?”
为了遗嘱的内容,两兄弟和一个律师,当场为了遗嘱内容而争论了起来。
在扰攘成一气当中,娄显恭听而不闻,只觉得好伤心、好伤心。
没有人发现她走出了病房,她就像一抹游魂,飘啊荡的来到病房外,护送她到医院来的阎冠府适时接住了她幽幽荡荡的魂魄……
“娃娃?”他牵住她的手,看着她的俊颜不掩忧心。
对着他那张好似变得陌生,但又让她打从心底感到熟悉的面容,娄显恭只觉得眼前模糊成一片,在她省悟过来之前,滚烫的泪已经滴落,直流个不停。
看着泪流不止的她,阎冠府一颗心拧得紧紧。
意外来得突然,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回来会遇上这样的事,可看着她轻轻发颤、只能无声流泪的模样,却又让他忍不住暗自庆幸,幸好他已经回来了,要不然,她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他可怜的娃娃……
心中轻叹,阎冠府并没开口劝她别哭,他只是轻轻、轻轻的拥她人怀,一句话都没说。
“冠府……冠府……”顺势偎进他的怀中,她紧抱着他啜泣,脑子里昏乱乱的,只能无意识的唤着他。
“哭吧。”他柔声道。“我在这里。”
“爷爷……爷爷死掉了……他死掉了……”
“嗯、我知道。”送她来医院的路上,他已经想过最坏的打算。
“怎会……怎么会这样?”滚烫的热泪直往下滴,她一点也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