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天空-尤凤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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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的天空-尤凤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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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给我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的票子,递给我:‘拿着吧,够买一只比
鸽子重十倍的烧鸡呢。’我觉得也是,便接过了钱。老人立刻把绳索从鸽子腿上解
下来。然后用力将鸽子掷上天空。鸽子获得了自由,一头往南,疾速地飞向远天。
这情景使我目瞪口呆,大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老人继续凝视着鸽子飞去
的方向,说:‘把落难的鸽子送上天空,这是我们养鸽人的责任,也是我们特别注
重的情操和道德。’我品味着他的话,觉得蛮新鲜。不由问道:‘养鸽子好玩吗?’
‘好玩?’老人转向我,‘如果为了好玩,那倒不如养鹦鹉和百灵了。而鸽子,它
生来就是为了飞翔,志在蓝天,懂吗?’我不懂,或许是我那副困惑迷茫的模样把
老人逗乐,他朝我慈祥地一笑,说:‘听说过关于鸽子的故事吗?’我摇摇头。他
又说:‘鸽子是全人类喜爱的生灵,它象征着勇敢、坚毅、和平、纯洁与希望。据
说在远古时期的一次洪水浩劫中,世界上唯一剩下来的生灵乘坐在诺亚方舟上漂泊,
已经是四十多天了。人们望着漫无边际的洪水,几乎绝望了。正在这时,一只矫健
美丽的鸽子出现在天空,它衔着橄榄枝飞来,向人们报告:洪水已开始退去,希望
就在前面。人们一齐向鸽子欢呼起来,把它当着是上帝派来的使者……’

    “这神奇有趣的故事拨动着我的心弦,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转向老人的鸽子。它
们像卫队似地守候在老人身旁,神采奕奕。有几只竟落在老人的肩膀和头顶上,瞪
着红玛瑙似的圆眼睛向前方了望着,那神气可爱的样子,倒真的像一些小天使哩。
我忽然从心里喜爱它们了,萌动出一个念头。同时,又为自己刚才向老人卖鸽的事
脸红了。我赶紧拿出钱还给老人,说:‘今后,我也要养鸽子。’老人又把钱给我,
我执意不收。老人沉吟不语地看着我,许久方说:‘你真地要养鸽子?’我点点头,
说:‘回家我就到鸽市上去买。’老人又问:‘你为什么要养鸽子呢?’我冲口说
道:‘我要让它飞翔。’老人满意地点点头,说:‘如果这样,我送你一对鸽子,
好吗?’说着俯身从地上抱起一对鸽子。这两只鸽子长得一模一样:纯净的灰白色
羽毛;脊背上排列着整齐的黑色斑点;金色的喙和爪;闪闪发亮的圆眼睛。可爱极
了。老人把鸽子交到我的手里,用充满希望的目光久久看着我,说:‘我老了,真
正的竞翔还要靠你们年青人,望你努力吧!’说完,把手向他的鸽子一招,鸽群立
刻从地面上腾起。簇拥着老人向前走去。等我想到应该向老人道谢,老人却已经远
去。他置身于鸽群中间,就像驾着一朵白云,我忽然觉得,这老人是一位鸽仙……

    就这样,我开始养鸽了。工作紧张而繁忙:搭鸽棚,购买饲料,在屋顶竖起招
鸽旗。一切事情我都力求做得完美,绝不偷工减料,鸽棚宽大、舒适,日照、通风
良好。从早晨太阳由东面屋顶升起,到晚上从西面屋顶坠下,我都忙碌在鸽棚前,
当然,大部分时间是化在欣赏我心爱的鸽子上。看它们怎样啄食麦粒,怎样饮水,
怎样用金色的爪梳理着羽毛。那‘咕咕’的叫声百听不厌。我清数它们背羽上的墨
色斑点,固执地、莫名其妙地要弄清它们的点数是否相同。由于它们总是不安静地
转来转去,清数工作常常半途而废。我却毫不气馁。失败了就再从零开始,最后终
于查清:雄鸽一百二十二点,雌鸽一百二十六点。兴奋得我在凉台上欢呼起来,当
即决定,以这项新发现为鸽子命名,雄鸽叫‘老二’,雌鸽叫‘小六’,我俯身鸽
棚前,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它们的名字,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渴,我沉浸在一种前
所未有的乐趣中。

    “说真的,我完全迷恋上养鸽了。我从不记得我对哪一件事像这么专心致志过。
有天晚上我梦见鸽子飞走了,醒来赶紧跑到凉台上,看到鸽子在棚里安静地卧着,
才放了心。在这之前,鸽子曾趁我敞棚喂食的机会飞走过。我又去养鸽老人那里把
它们请了回来。后来,我开始研究科学饲养。我在一本《信鸽通讯》杂志上看过一
篇介绍荷兰养鸽家裘·汉德列克斯的饲养方法的文章。他的鸽子在有一万三千四百
八十七羽竞翔鸽参加的国际比赛中,以分速近千米的速度赢得了冠军,有人想购买
它,出过两万五千英镑的价格。令人咋舌。我坚信裘的饲养方法是最先进的,便如
法炮制。为了得到裘最满意的饲料绿豌豆,我骑车到几十里的市集上才买到了,然
后按照裘制定的百分比配制饲料。说真的,我对自己的饮食远没这般讲究过。中午
我一人在家吃饭,懒得升火,常常是咸菜冷馒头。有时则干脆忘了吃饭。

    “对于我的这项‘新事业’,家里人毁誉不一。妈妈认为:如果鸽子能把我
‘拴’在家里,倒是好事,省得出去惹事生非;爸爸则不以为然,他仍旧念念不忘
让我学点什么;哥哥是坚决的反对派,认定只有那些走鸡斗狗的纨裤子弟才干这种
勾当。我顶他说:‘你才是货真价实的纨裤子弟哩!’真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自从当了翻译官(我总是这么叫他)便自以为了不起,飘飘然。逢人便讲在招待洋
人的宴会上吃了什么西餐、喝了什么名酒。在家里,他把我当成‘小民’,动不动
就训,‘你这么下去,有前途吗?嗯?’那派头,就像在逼我供出‘谁是八路军’。
有一次,我们又在饭桌前为鸽子的事争吵起来,争得面红耳赤。他转向爸妈,突然
用英语同他们说话,爸妈也用英语同他会话。我气坏了,他这是欺我不懂外语。从
他们对话时的神情,我断定是尔品在向爸妈兜售不利于我的伎俩。我急中生智,站
起来走到写字台前,偷偷按下了录音机开关,把他们的话全录下了。饭后,我又偷
偷取下磁带,去到我的一个同学家里。他的英语很好。我把磁带放进他的录音机里,
让他翻译过来。他边听边问:‘你养鸽子啦?’我说‘是’。他突然抬高声音:
‘不好,你哥哥要卖鸽子啦!’我惊叫一声,转身往家里飞奔,但是晚了,鸽棚大
敞,里面只剩下残存的麦粒和几片灰色的羽毛……我立即又奔到街上,去到几个贸
易市场去寻找,却没有找到。回到家里时,我胸中的怒火已膨胀到了极点,我紧握
双拳,在阒无人声的屋子里大步走动着,我在等待,等待那洋种回来,交出鸽子便
罢,交不出我就动手,头一拳先打他那以会说洋话而得意的嘴巴,第二拳打那个脂
肪已经开始膨胀的肚子,第三拳——‘咕咕咕……’我蓦地站下,停住了脚步,也
停止了思想,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耳朵上——‘咕咕咕’啊!是鸽子的叫声,我两
步奔到凉台上,立刻,两团灰色的东西朝我飞扑过来,一团落上了我的肩膀,一团
落在我的怀里,啊,我的鸽子,我的鸽子回来了。我一下子把脸埋在它们那小小的、
温暖的身体上,眼睛模糊了。后来知道,尔品确实把鸽子卖掉了,只是买主缺乏经
验,没立刻把它们的翅膀剪短,它们便趁机逃回来了。由于这个结果,尔品免受一
顿老拳……

    “从这次鸽子的失而复得,使我受到一种启发:我的‘老二’和‘小六’已经
把这里当作它们的家了,已经承认我是它们的主人了。这样,便可以进行放飞训练
了。在这之前,我已经从养鸽老人那里学到一些训练方法,另外,我又通过各种途
径收集这方面的书籍资料看。我做了一只小型鸽笼,把鸽子放进去,然后骑车把它
们带到郊外。在那里把它们放到天空。初次的放飞使它们非常兴奋,像两个头一次
下海游泳的孩子,在我头上吵吵嚷嚷了一番,便升上高空,向家的方向飞去了。等
我蹬车回去,它们已经站在凉台的栏杆上‘咕咕’地叫着欢迎我哩。下一次,我再
把它们带到更远的地方,再把它们放飞。现在我这么说,听起来是不是蛮轻松浪漫
的?实际上可不是这样。你想一想,我一天要蹬车一、二百里路光景,早上很早走,
晚上很晚回。辛苦得很。如果在路上碰上雨,那滋味就更不用提了。有一次,我连
人带车跌进公路边的水坑里。……

    “再后来,我改乘火车了,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放飞。这样省了力气,可费
了车钱。家里本来就不愿让我养鸽,更不满意我这‘发疯’似的训鸽。哪里肯给我
出车钱?实际上这笔钱也确实花不起,一个来回十多块钱,两个来回就是徒工一月
工资。后来我想出了办法:爬乘货车。爬货车是省了车钱,可又费了心机。整天琢
磨在哪里上车,在哪里下车,哪里安全不会让人发现。那时候,货运站附近的地形
我摸得熟熟的,后来爬车的技术愈来愈高,可以爬正在运行中的火车,当然得选择
坡道或弯道车速不快的地方。上了车,就像小偷似地蜷缩在角落里,也不管风吹日
晒雨淋,那副狼狈相不说你也想象得出来。有一次,竟被守车人发现了。当火车在
一个小站停下。我眼看着从守车里跳下一个人来。径直奔到我藏身的那节车箱下面,
厉声喝道:‘下来!’我心想完了,暴露了。只得苦丧着脸下了车。因车上风大大,
我怕冻坏鸽子,用外衣把鸽笼包裹起来了。守车人以为我从车上偷了东西,问我里
面是什么。我解开衣服,露出鸽笼和里面的鸽子。他有些意外,直瞪着我。我嗫嚅
地说:‘我搭车放鸽。’他的嘴角动了动,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说:‘跟我来吧,
守车里暖和些。’他的口气明显地温和了。我放心了,跟他进了守车。这一天我因
祸得福,守车人不仅管我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还答应以后带我出来放鸽。我
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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