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作者:伊夫·马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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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 作者:伊夫·马拜-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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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抱着他,但自己竟激动不起来,她为此感到很伤心。她觉得自己是在演戏。当我去看她的时候,我发现她精神紧张,人很疲惫,常常泪水汪汪。我想安慰她,但无济于事。如果不是医生告诉过我这种反应很正常,很常见,我会跟她一样不安的。 
  负责喂奶的护士把婴儿抱来递给我。我不会抱。她教我手往哪放,给我作示范。我在安娜的床上方害羞地试了好几次,小心翼翼…… 
  “他多漂亮啊,已经这么结实了……” 
  儿子没睡醒,那副怪样惹得我笑起来。他睁开眼睛。毫无疑问,他没有清楚地认出我来。护士告诉我,新生儿前几天是看不见东西的。我把孩子递给安娜,她又得锻炼喂奶了。她的奶还没有上来。一般来说,生完孩子后得等上三天……明天,也许……孩子吸着奶,鼻子都被压扁了。他慢慢地睡着了。我叫来护士,让她把孩子抱走。 
  安娜不知所措,弄得我都不知道离不离开她好。她很不安,没有睡。独自一人,她可能会哭呢!我把她搂在怀里。她靠在我身上。我们就这样呆了几分钟。九点钟时(太早了),他再次拥抱了她,然后走了出去。我是最后一个来访者。 
  

  第二天,我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回到了医院。毫无进展。奶还没上来。婴儿在空吸着。安娜很沮丧,不住地自责。她搂着孩子,凝视着他,和他一起徒劳地使劲。作日常巡视的医生安慰她说: 
  “一般来说,生完孩子后第三天奶才上来,但也有许多例外……而且,有可能您没有奶,或奶不足……这很常见……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用奶瓶喂……不过,我会让您喝两天啤酒试试……” 
  他仔细检查了孩子: 
  “瞧这孩子多棒啊……他很结实……你们丝毫用不着担心……糖水喂到今天晚上为止,从明天开始喂奶……好了,放心吧……我明天会再来的……” 
  这次,我还是伤心地离开了伤心的安娜: 
  “晚上见……我尽量早点来……” 
  

  我的同事们询问我,向我表示祝贺。我详细地给他们讲述生孩子以及我儿子出生后前几个小时的情况。我的那分激动把他们都逗乐了,有几个人也跟着激动起来。 
  今晚,路上车太多,我没能在八点半之前赶到医院。 
  安娜放松多了。喂奶已不可能,安娜由此感到疲惫而紧张。医生意识到了这一点,决定不要再试着喂奶了。今天下午,医生就给了她几粒药,让她必要时压下奶水。 
  她抱着孩子。孩子的小脑袋靠在母亲的乳房上,她用一只手托住孩子的屁股,免得他滑下去。孩子好看的嘴唇不时地嚅动着,他时而抬抬胳膊,时而张大嘴打呵欠,把我们都逗乐了。 
  “他的眼睛像你……”安娜肯定地说。 
  怎么知道的……它们是深蓝色的…可以后不会变吗? 
  今天下午,有个女友来看我,她对我说,孩子的额头和眉毛像我…… 
  我让安娜描述自己的儿子。他正看着她。他还没看过她呢!孩子打了几次呵欠,在摇晃中睡着了。 
  今天,来访不断。不停地谈话,还有花香,把她弄得很累。 
  “我见到玛丽…保尔、莫里斯、约翰和玛丽娜了……他们都给我带了花来……玛丽…保尔还送给孩子一个玩具……你看那儿……在桌上……” 
  那是一只白色的小羊羔,肚子和背上有一些棕色的小圆点。第一个玩具。 
  “也许你明天可以送一些花给护士……那么多……晚上要把它们拿走吗?” 
  “当然……否则的话,都让人没法呼吸……我的睡眠已经够不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今晚你可以带些回家……这样可以想起我……” 
  她露出了微笑。我抓住她的手,吻着她的手指。 
  护士走了进来,一把抓住孩子,那动作把我吓坏了。她意识到了这一点: 
  “别害怕,您知道婴儿是很结实的……不能太娇惯他们……而且,他们也不怎么喜欢那样……” 
  这番话使我感到很惊奇,但我什么话都没说。当她向我们解释完她关于育儿的看法时,我和蔼地反驳道: 
  “我说,这些观点很有意思……晚安,小姐……好好照料他……对了,我忘了,如果您喜欢的话,您走的时候可以拿些花走,随便您选……” 
  “非常感谢,先生……我不会忘的……晚安,夫人。” 
  她走了出去。我不想争论,送花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好好地关照我的儿子。 
  “跟我说说你今天是怎么过的。安娜,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早上,七点半吃完早餐后,乘孩子还没有抱回来之前,她洗了个淋浴,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昨天,她曾头晕眼花,差点摔倒。她走路很疼,只能小步小步地走,而且很不稳。梳洗完毕,她又回到床上躺下,接过孩子,抱了一刻多钟。孩子已开始用奶瓶了。十点左右,如果医生没在别的地方被耽搁住,他会来看她。今天上午,他觉得她很好,伤疤愈合了,血压很正常。接着,朋友们川流不息地来临,十二点半吃中饭的时候才停止。我一般在吃点心的时候到。我走了之后,她试着睡一觉,然后再接待新的客人。六七点钟的时候,孩子又抱回来,她用奶瓶给他喂第四次奶。开始几天的犹豫和恐惧完全消失了。他们之间由于分娩而中断的联系又开始了,而且比怀孕时更紧密。 
  “我很笨拙……我不很清楚怎么抱他,怕把他弄疼,怕让他掉到地上……护士说孩子很结实,这样说没有意义!……你看他,他好像并不怎么担心他所面临的问题……他睡了,要吃奶的时候才醒来……他真的很可爱……” 
  九点了。护士把孩子抱来了,孩子差不多已睡了一个小时。安娜累了,安慰我说,她很快也要睡。我离开了她,不像昨天那么担心了,但把她孤零零地留在那儿,我又感到很伤心。 
  

  我母亲从布列塔尼来看她的孙子。她觉得他很漂亮,说: 
  “他的眼睛和额头也许像他母亲,但他长得像你,真是神了……” 
  她给了我们各种各样的建议,我们一点没有采用或基本没有采用。不过,她资格老,有权这样。 
  “你父亲眼下来不了。他一直很忙……你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生活……天天晚上不得安宁,总有那么多琐事……他星期天来,不是这班车就是那班车……当然不是明天……下星期。” 
  这消息使我们感到很高兴:我父亲是个医生,从来没有休过一天假,也没休过一个周末。这次破例前来,表明他对此事多么重视。 
  这种甜蜜和欢乐的气氛为什么竟然会使我感到有点害怕?我弄不明白。深夜,离开安娜以后,我带母亲去吃晚饭。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了她。她安慰我说: 
  “瞧,你真傻……这一切都因为你太累了……你脸色很难看,你知道……几天后,如果你好好休息,这一切都会消失的……” 
  我把她送到旅馆。我觉得自己的心里话让她也不安了,我拼命责怪自己。 
  尽管我答应马上去睡觉,但我还是在马路上和河堤上走了很长时间。天一冷,街上就空空荡荡了。凌晨两点左右,我回了家,但睡不着。我看书一直看到天亮。 
  

  星期六。我六点钟左右就起床了,忘了刮胡子。安娜应该今天出院。孩子应该今天回家。我还不习惯叫他的名字——爱德华。但这个名字五天前就定下来了。市政厅的秘书在身份登记本上登记了我和安娜选的五个名字:爱德华、安东尼、瓦斯科、詹姆士、热内。她对这些拗口的名字并不怎么欣赏,但我们选这些名字,与我们的某些家族成员是外国人有关。 
  我整理了一下教母帕斯卡尔昨天用鲜花装饰过的套间,确信一切俱备,就等着迎接孩子了:前两个星期保姆将跟我们住在一起,尽量让安娜好好休息。床、婴儿、秤、奶瓶、奶嘴、灭菌器、奶粉……似乎一切都备齐了。我在包里装了两件婴儿用的内衣、几块尿布、一个襁褓、一顶帽子、几双小鞋和母亲昨天送的一块大披巾(母亲已在归途的火车上),拿起篮子出了门。 
  不到一个星期前,我走过这条路线,满心忧虑;在此拐弯,等待绿灯;在这个交叉路口减速,欣赏这些巨大的栗树,并在左边转弯,拐进医院的院子里。 
  安娜坐在床上等我,大眼已经瘦下去了。她脸色苍白,当她站起来拥抱我时,脚步有点不稳。医生今天早上给她拆了线。几天后,她就会毫无感觉了。她蜷缩在我怀里。我吻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她的肩膀,劝她坐下来。因为还得结账,在住院部的各式单据上签名。 
  我把带给爱德华的衣服交给护士。看到我那么激动,她乐了,说: 
  “您几分钟后就可以把他抱走了。他两小时前就准备好了。儿科医生最后又给他检查了一次,发现他十分健康。我已把喂奶的注意事项告诉了您太太。总之,没有任何问题。你们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会向你们提供任何咨询。” 
  当我回到婴儿室,爱德华已在篮子里睡着了。他身上穿着我给他选择的几件衣服——衣服太多了。我带着他来到安娜的房间。我们向护士和助产士们告完别后,三个人离开了医院。 
  当我把爱德华放在车后座上时,他醒来了。我怕他哭,但他没有发生任何声音。我扶安娜坐下,在关上车门之前又吻了一次她的手。她露出了微笑。她很高兴能回家,能跟我在一起。我感觉到了。 
  我开车从来没有开得这么慢过。天气很好,就像安娜分娩那天一样。爱德华眨着眼睛,安娜转过身去看护他: 
  “他多可爱啊……” 
  下车时,我注意到有不少房客在窗帘后面看我们。安娜不想说话,躲进了电梯。我抱着已经睡着的爱德华追上了她。她打开家门,走了进去,到每个房间都看了看,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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