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跟方哲菲的事?”
“对。”
“这有什么关系呢?”
“有”
“你看我不顺眼?”
不愧是商场精英,聪明绝顶。
“理想工作比较知已容易寻觅。我珍惜哲菲的友谊,并不想我的生活圈子之内,要经常接触到一些令她想着听着看着为难的事,做人要壁垒分明,我是站在哲菲一边的,再靠潘刘两家的庇荫,才得以生活或生活得好,我有心理压力,觉得对哲菲不起。”
“成熟的人,应该公私公明!”
“很对不起,我并未成熟到这个地步。”
真的,何必靠抛弃自己挚友的人吃一口安乐茶饭,更何必以后站在潘刘建琴跟前要矮掉一截。
朋友可以要来过日辰,吃喝玩乐。
知已呢,是用来共患难呢!
将来有日,我被人害惨了,寻人万一闹官司,我也不希望方哲菲帮着他打一场胜伏。
人要活着舒适,除掉安乐茶饭,还有心头一口志气,身上的一副傲骨,要稍稍兼顾的!
我应该庆幸自己有选择的余地。
从主席室走出来,我还是安慰的。
当然,接着下来的起码两个多月,我要忙死了。
在离职前务必要把我经手开创的人事部计划尽快做完才能领了大假,找新工去。我做事的原则,必须是好头好尾。
山水有相逢,固然是一因,何必因为关系不能持续了,就不克尽本份,是否会留给对方一个好印象还在其次,自己的自尊与修养不能轻轻放弃,如此而已。
我也没有把辞工所引致的劳累告诉仍在休养期间的哲菲。不想增加她精神负担。潘氏夫妇的一切,必须尽快淡出哲菲的生活。
我只不断以电话跟她联络,稍提近日工作较忙,故此,没有太多时间陪她。
电话里头的方哲菲,一直气若游丝,间或轻声啜泣。
伤口明显地并未愈合过来。
不是不痛心,不是不难过的。
然,感情困扰是最难找帮手的。
除非另生一段情愫始作别论。
这,我可无能为力了。
只能期待哲菲快快的站起来,重现光芒!
从来没有象此刻这么恳切地希望哲菲可以再恋爱。
这一夜,已将近十点半,环宇地产的护卫员,已经巡察了两次,我还未下班,正埋头埋脑的赶写一份报告。
这报告是重要的,将环宇人事部的现成问题、可见困难,以至日后改革,我都写得一清二楚,以备接班人有所依归。
高级一般辞职要三个月通知,我还有个多月的大假,故此再捱完这个礼拜,就可以重新为人了。
台头的直线电话响起来,竟是蓝康慈:
“喂,你果然还在埋头苦干呢?”
“骗你不成!”
“你这样子,必成老姑婆无疑。”
“鸡与鸡蛋问题而已。”我答。
不是吗!我若然在蜜运期间,怕要把努力工作的情绪减半,这是必然趋势。
“好,好,就给你一个机会。”康慈在笑,“有位高大威猛的男士想约会你!”
我的心忽然牵动着,问
“谁?”
“还有谁呢,只不过是我大哥而已。”
我没有做声,心跳依然。口里却说:
“开什么玩笑!”
“好,不开玩笑,是我在电视台刚收工,唐狄说把大哥叫出来吃宵夜,他只是不肯,他只是不肯,说孤家寡人怪寂寞的,于是,给他找个伴。我们这就已在过海途中了,下一分钟入了隧道呢,电话就要断线了。你在十分钟后到环宇大厦楼下等我们。”
我还没有表示如何,对方的电话线路就遭折断。
只得草草收拾一下,走出办公室去。
长长的走廊,一直带至电梯处。
两旁的写字台一张张,静悄悄的躺着。
对这个熟悉的环境,竟有一点依依不舍。
到底相处了好多个年头了,人是感情的动物。
不知外头世界怎么样,认真来说,不是不担心与惶恐的。
江山打来不易,为了一点自尊与执着,放弃了,又得再度寻寻觅觅,重新求职,相处,表现,再地定型关斩六将,才可有出头之日。
命运总是荆棘,不是这个原因,就是那番理由,总教人安居乐业一阵子,就出事了。
真难!
怎生有个人肩负起自己的起居饮食,予我一份可交代社会的身份,然后由得我优哉游哉地挑自己喜欢的事做,那就太好了。
记得半年前,环宇公司秘书常早薇辞职了,是到她未婚夫的地产公司充任其中一份当家。几个女同事,包括我和础咏在内,实在替她高兴,于是摆下丰富的一席日本菜为她饯行。
两杯米酒下肚,各人都有牢骚与感概,常早薇说:
“最谢天谢地的是,以后不用再经历那种辞工的落寞感觉,每次转工,临走收拾手尾时的感觉,难受得要死。”
当时感慨不及如今深切。
的确,不论是自愿的或被迫,总之,要结束一段曾有过的感情与关系,都不好受。
常早薇是环宇内人缘极佳的同事,都说她是积回来的福分,四十五岁的高龄,突然有那么一天,风和日丽,那男人抓牢她的手臂,非常紧张地说:
“我不要你再在人家屋檐下当差了,要捱就跟在我身边捱,最低限度没有人敢欺负你!你要欺负人呢,还是可以的!”
唉,这是命,是不是?
我走过走廊,在转角处,竟听到有两个护卫员说:
“那姓童的,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辞职不干了?”
“人家说是被老板娘赶走的!”
“为什么?”
“还用说,跟老板有点不对劲。”
“不会吧!她人是斯斯文文的。”
“贼的额头凿着字呢?这年头,女人厉害至极,遇到我们这等没本事之人,当然是斯文有礼,点头招呼算数,对那些大老板,媚眼还恐抛不及,万一捞个一亿几千万,下半世就享福去了,巴巴的还一直做女强人?”
“这么说,这回是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我不把这些是非看成狗口长不出象牙,岂不是要当场吐血,就死在环宇的大堂,化成了厉鬼,跟造谣生事之人算帐去。
原以为娱乐圈才时尚生按白造的新闻,原来个个行业都是其中好手。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这故事的教训是,做善事,必须为自己心安才好做,以为会举世赞扬,名留千古,十而九失望。
一行四众,去吃宵夜去。
不知是不是刚受了刺激,我竟陪着唐狄饮了好些白兰地。
只蓝康年滴酒不沾唇,干睁着眼,看我跟唐狄碰杯。
“唐狄,祝你的电影开拍顺利!”
“还没有找到女主角,要那副独特的气质,不容易。”
“我呢,成不成,减收三折,反正下星期开始,我成无业游民了!”
当然是开唐狄玩笑。
唐狄煞有介事地望住我,好一会才说:
“童曦远,你是真能拍电影的一个人,可是,不能演我这部戏的女主角,将来有适合角色我找你。”
他倒是认真的,逗得我哈哈大笑。
“我老早说了,方哲菲其实最适合,唐狄不信我,见都不要见哲菲一面!”康慈埋怨。
我翘起大拇指,说:
“真是大美人,你去看一看,值回票价。”
唐狄问蓝康年:
“她们有没有夸大?”
“你道中国四大美人是谁?”蓝康年问。
“谁?王昭君!貂禅——”
话未数完,蓝康年就笑,截他的话:
“在她们几个心目中,中国四大美人不就是方哲菲、童曦远、阮秀竹和我的妹子了!”
还是方哲菲排名第一,我莞尔。
“你去死!”蓝康慈啐了她大哥一口。
扰扰攘攘的吃罢了宵夜,康慈嘱康年送我回家去。
他们兄妹并不同居,康年住在公司供应在豪华宿舍,离我的家其实不远。
车上,我没有做声。
“曦远,你有心事吗?”
“何以见得?”
“很少见你喝酒,且喝得那么凶!”
“高兴嘛。”
“有值得高兴的事吗?除非是为了你的仗义辞职,才值得干杯。”
我眼眶刹那间湿濡了,就只这句话,刚才所受的委屈都一扫而空了。
有人知道的委屈就不算委屈了,尤其那个人在自己心中有一定的地位。
“难怪康慈这么疼爱你,你的确是她们的知已。”
“也没有什么,反正经此一役,跟潘家夫妇相处下去也太尴尬了。潘令涛若为了哲菲的关系,有半分歉疚,而把我照顾提携,这个情我不愿领。若是为了同一件事,变成他们夫妻俩的疮痛快,对我这个知道内情的人,奈何不得,也别说会不会出手加害了,就这样成了眼中针似的,不也是没趣,我最恨办公室内闹恋爱,就是这道理。”
只没想到,自己规行矩步,仍然要落得如此收场。
“找到新工作了吗?”
我摇摇头:
“还没有开始物色。”
“打算小休一个时间才复出吗?”
“不,一星期就开始翻报纸,打电话到猎头公司去登记,我并不想闲下来,没有安全感。”
蓝康年点头,跟着说:
“有兴趣到我公司来工作吗?我正要找一位人事部经理,工作范围颇阔,要兼顾其余亚太区的高级职员物色与调度问题,以及集团的福利计划,也许是你的一个新尝试。”
不无惊喜。
一时间不知怎样答他。
“你考虑后再给我消息吧!”
车子停在家门前,道了晚安。
我回家去,躺在床上想:好不好就去当蓝康年的下属?
他的那家电子企业公司还真是跨国机构,论资产与规模绝不失礼,我们这起一旦爬上了中上阶层地位的行政人员,工作除了糊口这外还要讲服务机构的气派以及前景呢!
随随便便一个花档,再高薪也不能考虑的!
至于工作性质,我是驾轻就熟,信心当然有,至于说要兼顾其余亚太区的人事,这岂非在工作范围上比在环宇更进一步。
想想,也是快慰的。
然,忽又念及另一个扰人的原因。
我才刚刚跟那蓝康年说过:最恨在办公室内搞恋爱关系,他就随即双手奉上这个职位,不就等于说,他不会跟闹恋爱,请我放心!
我翻了一个身。
很心心不忿。
谁要跟他闹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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