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襄儿为什么会认识这个人呢?她只是一个14,5岁的女孩子,从小跟师傅住在离杨柳镇约有30里的小菘山上,除了偶尔到山下的村落里买点油盐酱醋,基本上不和师傅之外的人打交道。那么这个陌生人,就只能是至今还没有出场的神秘师傅的神秘朋友了。他或者她,来拜访老朋友--当然是带着目的的--却无功而返。在失望地出门的时候,他,或者她,注意到了襄儿眼里的神情,于是低下头,用暗哑却媚惑的口吻说:“想让你师傅开心么?那么三日之后申时,到杨柳镇外的土地庙来,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这样的说法跟人贩子实在没有太大区别,但襄儿考虑再三,还是偷偷地下山了。师傅不开心,这么多年一直一直都不开心。襄儿打记事以来,就没有见过师傅开怀大笑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偷偷溜出来师傅会生气,但她也只是觉得无论自己成功不成功,师傅气一会就算了。她还太小,不知道有些路一踏上就不可以回头。
于是,我的女主角在自身没有充分认识的情况下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她的江湖之旅。本来我考虑过,要在杨柳镇上安排几个流氓或者恶少友情帮助她升级。但是一来襄儿自己拒绝从1级开始练,二来这杨柳镇实在是个太和平的地方,最胆大的流氓也不过趁李家的新媳妇出来买
菜的多看两眼,最蛮横的恶少也不过半夜三更不睡觉唱唱卡拉OK什么的。所以这第一场仗,就安排在了土地庙,按照江湖惯例,负责作为半夜接头、逃避追杀、几拨人马遭遇、男主角和某一个美女躲雨的场景的,土地庙。
(四)
江湖规矩是一个很好用也很有用的词汇,它让我完全不用解释为什么土地庙里蛛网密布地下却没有多少尘土,以及为什么明明有几摊稻草却没有乞儿或者闲汉躺在上面休息。总之,襄儿到达土地庙的时候,四下无人,只有负责烘托这种幽静的虫儿们在卖力鸣叫。
看了看手表--当然,这个动作是我做的,我想写的是传统武侠,不是搞笑玄幻--襄儿发现时间还早,就安心地坐了下来。地上很干净,这让她觉得很满意。
突然,襄儿跳了起来,这个动作把我和读者们(如果有的话)一起吓了一跳。幸好,我们很快就发现这不是因为出现了什么最低等BOSS之类的强敌,而是因为襄儿猛地意识到:故事都进行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有正面描写她的美貌。
这个年头,美女两个字已经不值钱了。证据就是各大BBS鹊桥版几乎每日必有的“代一个好MM征GG”,以及港剧中那些只有跟如花站在一起才算名副其实的“佳人”们。但襄儿还是很在意这一点--“她们都能叫做美女了,我不叫美女不是比她们还不如啊?”
所以,在神秘人物出场推动下一步剧情之前,我的襄儿开始煞费苦心地描摹起自己的容貌来:眼睛是一定要大大的,水灵灵的;鼻子是要娇俏的;嘴巴要小小的,常带着一个朝上的弧度的;皮肤则是雪白的……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在按照这么苛刻地标准描述完毕之后,还得要加上一句:“虽然此时尚未完全长成,却是个美人坯子无疑”。我K,这样都还只叫美人坯子!
总之,正式确定了自己杏眼樱唇雪肤乌发总之就是个白雪公主的造型之后,襄儿终于示意故事可以继续进行了。在她点头之后三秒,她身后就响起了一声长笑:“小姑娘真是信人,这么早就来了。”
按照江湖规矩大惊转头,襄儿看到片刻之前明明没有人的庙里走出来了那个神秘人。虽然我一直认为这种镜头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土地庙年久失修后墙损坏,但为了烘托襄儿的江湖经验尚浅和那个神秘人此时尚属nb的武功造诣,我还是给了一个土地庙完整无缺的长镜头。最终,镜头定格在神秘人的脸上。
少女们,欢呼吧,尖叫吧。这个人长得跟孙兴饰演的杨逍一摸一样,跟古天乐饰演的杨过一摸一样,跟胡军饰演的萧峰一摸一样,跟李鹏饰演的郭靖一摸一样……总之,方才那一声“长笑”就注定了,这个神秘人是一个男人。而我亲爱的女主角,日后也许会跟他有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情愫。当然,这是否会成为现实要看他的造型是否讨读者们喜欢,及更加重要的,他能否活得过今晚。
虽然明知道土地庙是40%的江湖凶杀的案发现场,以及我希望制造一场杀戮来营造“谜团重重,前路茫茫”的气氛。但这个神秘人还是不急不徐地开始闲话家常。虽然明知道这是串场小角色的通用伎俩,襄儿还是很善良地陪着他JJWW。终于他说完他能够想到的所有废话,用他那修长、稳定而干燥的手(古大侠估计是汗脚,所以才那么爱强调“干燥”)拿出了一个牛皮纸包。
“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白粉?”
“……小姑娘,你师傅没有教过你什么是江湖规矩吗?”
襄儿刚想很不给他面子地摇头,就看见一支袖箭无声无息地飞来。随着一声小小的“噗嗤”,神秘男人的身形一僵,然后缓慢地晃了几晃,接着口角流血,缓缓倒地。
“大叔,大叔,你怎么了?!”
“你,你居然叫我大叔?!”按理说应该是被射中了心肺的神秘男人悲愤地撑起身体,精神健旺得完全不像一个快死的人,“你这两句‘大叔’一叫,我就没有跟你发展感情戏的空间了你知道不知道?!没有办法跟你发展感情戏我就死定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你……”
神秘男子显然没有看日本漫画的习惯,因而无法理解这句对动漫迷而言含义深远的台词的底蕴。他直接陷入了临终时的抽搐,但还是尽责地把手上的牛皮纸包扔到了离襄儿约两步开外的位置。是的,没有错。土地庙周围理所当然地长着的参天大树上,理所当然地冒出了一股软鞭,理所当然精准无比地卷起了地上的纸包。而襄儿,也理所当然地目送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远去,并完全无法判断其是男是女。
“大叔,大叔,给我点线索啊,这样我怎么玩下去啊?!”回过神来的襄儿开始摇晃那具还
温热的躯体,但我们都知道他此时已经死了。
“你……我……”襄儿怒视着我。
“……”也许是天意,我此时正在听的歌是辛晓琪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所以,那神秘男子的手边,神秘地出现了二个歪歪扭扭的,鲜血写成的字:“后秦”。
(五)
生活在一个和平年代,逛街遇见两个泼妇撕打都是堪为谈资的大事,这点总是会让人觉得有点辜负老祖宗遗留下的兽性。所以,武侠故事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制造一些血腥场面来满足作者和读者的这种心理。
“你当然说的好听!”襄儿愤怒地打断我,“你又没有亲眼看到一个人被杀的经历!”
那不是一个会令人愉快的经历,如果那个人心志正常的话。一个片刻之前还站在你面前谈笑风声的人,突然停止说话,这已算得上异常。随即他的面孔开始扭曲,四肢也开始痉挛。在你的理性认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而大叫出声的同时,他倒下,血液从他覆盖的土地向更大的范围浸润。你会有一小段时间觉得搞不清状况,然后鲜血的气味提醒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你会觉得想哭,想笑,想呕吐,你会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荒谬绝伦。而在你的感性不断否认既成事实的同时,那具躯体已逐渐冰冷、僵硬,在几个小时之后,它(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再叫这团有机体“他”了)还会发生更加令人作呕的变化……
“你说够了没有?!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襄儿近乎失控的狂叫。眼泪在她苍白的脸庞上驰骋,蜿蜒的姿态优美如河流。我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稍微平静了一些,想了很久措辞,最终只是轻轻地说:“抱歉。”
我很抱歉,襄儿。在故事进行到这一步之前我半点也没有告诉你你会遇到的一切。我早已习惯了一个武侠角色对鲜血与杀戮无动于衷,习惯到了认为鲜血与杀戮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之前还有很多人,他们在初次遭遇这种事情的时候有着和你一样甚至比你更激烈的反应。但很快地这通常意味着仅仅是第二次,他们的眼睛和心脏就被磨砺得坚硬似铁,锋锐如刀。
你可以说这是没心没肺的表现,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凌驾于一切的规则。
“我不管!我不要这样!”
“……那你要怎么样?”
“……我不要看着任何人死在我面前!”
“……这一次,如你所愿。”我决定让步。毕竟,现在还只是襄儿踏入江湖的第一个夜晚而已,她还没有作好心理准备。在一个小姑娘脱下鞋袜准备感受下温泉的时候把她推进一个血池,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行为,我认为。
“……哎……哟……”那个神秘男人突然呻吟了起来,吓了襄儿一大跳。
“你……原来没有死?!”
“那当然……”神秘男人之前高深莫测的形象被此时的哼哼唧唧破坏殆尽,“我可是……哎哟……号称……‘心术不正’的西山剑客曾英俊……哎哟,怎么会……轻易死掉……”
“……心术不正?”
“我打从娘胎里出来心肺就是反着长的,所以……哎哟,吉人自有天相……”
“呼,不管怎么说,”襄儿安心地出了一口气,“你不用死,太好了。”
看着襄儿破涕为笑,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按理来说肺叶被扎破同样是死路一条,但这种小BUG比起某些神仙的际遇来实在是小CASE一条。(我绝对没有鄙视某老爷子安排某独臂帅哥被一只智商超群的大鸟救了的设想,我同样认为人从300多米的高空跳到水里仍然是可以存活的世贸大楼里死得那些人真冤啊……)我现在需要烦恼的是:怎么解释这位仁兄在地上写了“后秦”两字呢?说成是蚂蚁爬成的会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