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被炮弹击中了。然而,你战胜了它。〃
利思笑起来。〃关于那一点,你又知道什么?我的意思仅仅是,我会很高兴春天的到来。〃他说,〃我知道你的妻子去世了。〃
〃除了这一切之外。〃态度仍然生硬,〃你的父亲过世了,你会取代他吗?〃
〃我必须弄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我写了一本书,必定要有一阵子忙于这件事。〃
〃他也写书,你的爸爸。他从来也没有特别留心到我。〃
〃或者是留心到我,有时我这么想。那件事也是我必须要弄懂的。〃
迪克·莱斯特回来了。利思站起来。
乔治跟他握握手。〃你会很高兴走开,我不是做伴的好人选。〃
〃如果你让我来的话,我会再来。〃
〃我感到奇怪。〃
迪克说:〃来喝点茶吧。〃他们站在走廊内。〃很无趣,我就知道。〃
〃我认为我们能够为他做些什么,使这种状况改变一点。〃
〃他很难帮助。不过,你说的对,这里的气氛不好。〃
〃我们可以谈谈这件事。〃
一间长长的公用的房间,陈旧过时,没有悦目迷人的地方:辛苦劳作的见证,在这里妇女们长年累月地对着变黑的盆盆罐罐和湿透的待洗的衣物,日复一日地为男人们摆上浓稠的食物,而他们精疲力竭地从田野和牧场走进来。一个沉闷安静的地方,偶尔会响起刺耳的笑声,很持久;带着一些野蛮的味道。正在转变的过程中。两个体力劳动者,健壮有力,冷嘲热讽地在火炉旁边取暖,一个高,一个矮。显然两人都当过兵。他们都是迪克的堂兄弟,冲着利思的方向哼哼了两声,走来握握手。饭桌旁的一条长板凳上,莱斯特的弟弟站起来,把叉子换到左手;露出微笑。一只玳瑁色的猫上来弯着腰蹭他的脚腕。
屋里还有一个小姑娘,九岁或十岁的孩子。
利思坐在给他指定的位置上。尽管迪克·莱斯特克制住自己,在这里更多的还是他说了算;也更通晓人们的谈话和心情。他的堂兄弟们自己从饭桌上的一口蒸锅里取东西吃。处处都被收拾过了,可是没见着女人露面除了这个孩子,她从桌子的对面一直盯着利思。直顺的浅色头发,灰色眼睛,不依不饶的。一件不起眼的无袖连衣裙。挤在一起的门牙。一言不发,然而绝不是害羞。利思问她的名字,叫做伊迪丝。
他们提起了玛琪:〃等到玛琪听到那个消息。〃〃玛琪不会冒那个险,不会是玛琪。〃利思想到梅尔芭·德雷斯高尔。
另一个男人走进来,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身体,三十多岁:明摆着又是过去当过兵的。他坐下,自己吃起来。烦恼,烦恼着,令人烦恼。迪克·莱斯特和他说了什么,他冲着利思点点头。男人们谈论起政府,批评道:〃就全部的情况来说,要比其他的一伙人好一些〃扫了一眼利思,试探深浅。迪克抢在前面说:〃利思上校,现在还在军中服役,汤。〃
生气的男人说:〃在这一伙人中,我知道你获得了军功章。〃军功章只授予在军中服役的人,可是汤尼却可以用它来作为责备人的借口。
他们对艾德礼没有兴趣,但是相当喜欢贝文和比万。
利思吃着黏黏的面包和蜂蜜。猫爬上他身旁的板凳,用它的硬苹果似的脑袋在他的胳膊下面轻轻地蹭。他用胳膊肘摩擦它,一直到它弓起的背上;他说:〃我不能用这些沾满蜂蜜的手摸它。那样它就要用这一天剩下来的时间来舔干净它自己了。〃
迪克的弟弟说:〃它又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伊迪丝告诉利思:〃我想要去伦敦。〃
〃总有一天你会去的。〃
〃你会在那儿吗?〃
〃非常可能。〃他说,〃我们会外出游玩。〃
〃比如玩什么?〃
〃你来选择。〃
〃最好还是你来选择。〃
〃为什么要我来选择呢?〃
〃假如我选择的话,你会感到厌烦,并且表现出来。〃
利思说:〃伊迪丝,你将会成为一种什么样的女人呀。〃
其中的一个男人说:〃她不亚于一个卖弄风情的人,小荡妇。〃
伊迪丝一直看着利思的眼睛。〃你结婚了吗?〃
男人们大声叫喊起来。〃当心玛琪听见。〃〃不要激起你的希望,伊迪。〃
是孩子也好,或者不是孩子也好,这都是永恒的挑战,他们都不得不来压制它。
这并非她所能理解的。女孩脸红了,可是坚持问。〃那么,你结过婚了吗?〃
〃目前没有。〃承受住她的凝视,他说,〃很快吧。〃一桌子的人都留神听着。
〃她漂亮吗?〃
〃是的。我发现,大部分姑娘都是漂亮的。她有她自己漂亮的地方。〃
〃假使那样的话,那是什么呢?〃
〃她经受了很多痛苦,在没有什么帮助的情况下。对于姑娘们来说,经常真的是那样。〃伊迪丝,就像你正在发现的那样。
男人们听着,无法肯定他是否是在愚弄他自己。时髦的表达永远是可攻击的对象,但另一方面,所有的谈话都是一种表达。迪克·莱斯特和他的弟弟要略胜一筹不过他们是怎样应付的,只有天知道了。女孩属于她自己的那个种类,就像猫一样。
莱斯特用越野车把他送到火车站。〃谢谢你来探望我父亲。〃盯着铁轨看过去。〃噢,对了,我的堂兄弟们。杰夫有一点虚张声势,不过他还好啦。汤非常紧张。运气真不好,他遇上了麻烦,搞得他自己被逮捕了,被当作一个从犯。〃
〃他的战时的记录怎么样?〃
〃记录是好的。有一点粗暴。不是一个坏家伙,真的。喜欢炫耀卖弄,自吹自擂。〃
〃案子什么时候开审?〃
〃这个月底。在吉尔福德。〃
〃如果你能够迅速地把文件给我,我会尽我所能地想想办法。〃
莱斯特说:〃火车来了。〃伸出他的手,〃那是您的一片好意,真的很好。一切都很好。谢谢。〃
利思说:〃我们必须考虑一下你父亲的情况。〃
迪克·莱斯特回到农场的时候,汤尼说:〃我认为你的体面的朋友讲话很无聊。我的意思是,和伊迪。教给孩子一些怪念头。〃
杰夫说:〃伊迪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教给她怪念头。〃
〃我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好。〃莱斯特给他自己倒了一杯泡了过久的茶。〃汤,我需要你的法庭的文件。利思将会尽他所能地想想办法。〃
伊迪丝说:〃我认为他是非凡的。〃
艾尔德瑞德准时回到家中吃晚餐。他的母亲正在炉火旁边缝合黑色蕾丝衣裙的底边,抬起头愉快地看着他。〃有热水让你洗澡。〃
那天晚上,他在给海伦的一封信的结尾处写道:〃是的,我确实告诉了我的朋友关于你的事情。有时候我也告诉那些不是我朋友的人把你当作安全通行证,当作法宝来炫耀。〃
19
现在是五月,艾尔德瑞德,我们相识已经一年。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冬天开始了。在那个发生了可怕的死亡的早晨,当我坐在你的床上,那正是我们的爱情开始的时候。我认为,当时我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我会在这里。本和我刚刚环游世界到来,仿佛特地去那里会见你一样。一段测量到最后一英寸的旅程。
我亲爱的,现在我们已在这所房子里面安顿下来。在某种意义上,我为从旅馆搬走而感到遗憾在变得习惯于它以后,并且在那里已经有了我自己的独处的房间,而不是暴露在全家人的面前以后。我猜想,我已经变得习惯于它的咖喱色的窗帘和芥末色的地毯;习惯于好心的侍应生,将羊肉、土豆和牛奶冻端进起居室,将额外的毛毯送到我的床上;习惯于有轨电车咣当咣当地经过中央的十字路口,以及每晚六点时降临的全然的静谧除去星期五,那时商店关得比较晚,我可以去书店那里有好几家很好的小书店。
房子在一个高地上,早晨雾蒙蒙的。我不能说任何事物都像日本的一样,虽然它可能听上去如此。房间相当大,简直没有什么阳光:年代很久远了。花园被树木遮掩着,主要是山毛榉,被一道紫杉木的树篱包围住,抵挡着持续不断的风。没有花坛,不过有很多种凉爽时节开花的植物和灌木倒挂金钟、绣球花。自从我们来到以后,茶花就在开放,一簇簇的各种颜色,这些颜色好像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还有蕨类植物、成丛的小树林、溪谷中的紫罗兰和百合花,九月来到的时候,将会出现在这里。
噢,我最亲爱的,到那时我还会在这里吗?这种情形怎么能够继续下去呢?它怎么能够改变呢?就像是惩罚,被送到如此遥远的地方。我们不曾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遭到惩罚?
在被遮掩住的北边,有些阳光照射着。一株紫藤花,除了绿叶以外光秃秃的,缠在一棵被遗弃的乔木上,正在使它窒息而死。所有这一切,都是吉姆西·佛雷塞和敦夫里斯在照管,他们打理邻近几家的花园;还有来自弗赖小姐的照料,她偶尔来为我的母亲做针线活儿,像能工巧匠一般,修补破损的窗帘、家具、带花边的衬垫,甚至外出的房主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