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二老爷又上铺子拿钱去了。”
方氏捂着额角,有气无力道:“你只惦记钱,没见我额上起了包,还不赶紧拿冷巾子来帮我敷敷。”
任婶有经验,一见她这模样,就晓得发生了甚么事,迅速端来一盆冷水,动作熟练地绞了由子帮她敷着。
敷了一时,方氏缓过劲儿来,就又惦记上了铺子里的钱,责问任婶道:“再三叮嘱你要把钱看紧些,怎地又让他钻了空子?晚上算帐,亏空的钱,从你月钱里扣。”
任婶真是满腹的冤屈无处诉说,若不是方氏惹了张梁生气,他哪会上铺子里拿钱,明明都是 方氏的错,损失却要她来承担。
方氏正在气头上,任婶不敢顶嘴,手下愈发小心翼翼,生怕被她抓出错来,更要罚些钱去。她帮方氏敷完额头,越想越委屈,便走到李舒房里,问道:“大少夫人,你可晓得二夫人作甚么被二老爷打了?”
院子总共只这么大,张梁打方氏那样大的动静,李舒自然是早就知道了,但她不知任婶来意,便装作不知情,反问道:“二老爷打二夫人了?怪不得方才那边屋里乒乒乓乓。”
锦书以为她是要来讲故事的,嗔道:“有话就直说,莫要吊人胃口。”
任婶道:“我是真不晓得,瞧见二老爷到铺子里拿了钱,这才知道二夫人惹恼了他,挨了打。”
那铺子,本就是开给方氏混日子的,张梁去不去拿钱,李舒不在乎,便道:“都是一家人,拿了就拿了,你别总挂在嘴上,惹二老爷不高兴。”
她不在乎那点钱,任婶却是十分在意,哭丧着脸道:“大少夫人,二夫人说,二老爷拿走的那些钱,要从我的月钱里扣呢。”她绕了半天圈子,终于讲到了正题,李舒好笑道:“二夫人要扣你的月钱,我有甚么办法,你又不是我屋里的人。”
任婶把甄婶她们看了一眼,又想起去了林依家的杨婶,叹道:“只有我是个命苦的,脱不了身。”
李舒瞧她可怜,便与她出主意道:“二老爷如今坐着馆呢,又不是没收入,他既拿了二夫人的钱,叫二夫人去要回来便是,何苦为难你一个下人。”
任婶喜道:“还是大少夫人明理,我这就去与二夫人讲去。”
她几步快走,回到方氏房内,将李舒出的主意冒充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添枝加叶讲了和番。方氏觉得这主意不错,但她害怕张梁的板凳,犹豫道:“学生的束修,都是直接交到他手中,我哪晓得他藏在哪里?”
任婶道:“二夫人,又不是要你去翻找,直接去找二老爷讨不就是了?”
方氏瞪了她一眼,道:“若我要得来钱,还消你在这里出主意?”
任婶道:“我这里有个好法子,就怕二夫人不敢。”
方氏道:“甚么法子,且先讲来听听。”
任婶吊她胃口道:“二夫人若依照我的法子,不但能把二老爷拿走的钱填补回来,还另有赚头。”
方氏果然来了兴趣,连声道:“甚么好法子,赶紧讲来,若是有效,与你涨月钱。”
以任婶对方氏的了解,甚么涨月钱,都是一句空话,但求不扣月钱,就是好的了。她附到方氏耳边,低声献策道:“二夫人暗地里寻二老爷的一个学生,叫他下回的束修,莫要交与二老爷,而是交与你。”
方氏白了她一眼,骂道:“你当学生是傻子?就算学生年小不懂事,他家父母也不是好糊弄的。”
任婶叫道:“我的二夫人,你照原价收,人家自然是不准的。”
方氏听出了意思来,试探问道:“你是叫我……减些费用?”
任婶连忙摆手道:“我可甚么也没说。”
方氏琢磨一时,觉得此计可行,就满脸堆出笑来,连头上的包,也觉得没那么疼了。此时离交束修还有些日子,要想动作,还得等上一等,方氏觉得日子有了奔头,满心欢喜,也不计较李舒送礼的事儿了,高高兴兴把她包好的果子收拾了,扎了个漂亮的包装,准备到东京城去庆贺张仲微家的酒店开张。
二房还没来东京,张仲微先犯了难,与林依道:“娘子,咱们这店只招待女客,那我坐哪里?叔叔与大哥又坐哪里?”
林依还真没考虑过这问题,闻言也愁起来,道:“要不咱们打烊一天,专门招待叔叔一家?”
张仲微不同意,道:“他们来,就是想看看店里情景的,你把店关了,还能看着甚么?”
林依心想也是,没有客人来庆贺酒店开张,却把店关掉的道理,她仔细想了想,记起杨氏男女分席的规矩,立时有了主意,道:“咱们把下等房收拾出来,到时女客坐店里,男客坐后面,又有礼数,又合规矩,你看如何?”
张仲微连声称赞这主意不错,于是两口子齐齐动手,到后面挪桌子、搬凳子,把下等房收拾得干净又宽敞。
第一百四十九章胡搅蛮缠
二房来做客这天,张仲微与林依早早就起了床,将店内的桌子移到边边上,再使了个现买的屏风挡着,隔断出一个小小的、简易的包间来。因二房来的女客只有方氏一人,林依便请了牛夫人作陪,男客则有杨升作陪客。
方氏一进店门,就四处挑刺,先嫌门首的酒旗不够大,又嫌店内的桌椅太少。待得到包间坐下,又道:“怎么连个像样的济楚阁儿都没得,用个屏风挡起,好不寒碜。”
牛夫人在旁微笑,并没有出来帮忙讲话的意思,林依只好自己上阵,亲手与方氏斟了杯酒,道:“小店是简陋了些,但酒水是上好的,婶娘且尝尝。”
方氏抿了一口,皱眉道:“这是酒,还是水?怪淡的,一点儿味儿都没有。”
牛夫人暗自发笑,也端了酒杯,掩饰嘴角笑意。
林依深叹一口气,道:“店面简陋,酒水不上档次,都是本金不够的缘故,正想向婶娘借几个钱,好扩展生意呢。”
方氏马上住了口,道:“其实这酒水,细吃起来,还是有些滋味的。”
牛夫人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方氏不悦道:“牛夫人笑甚么?”
牛夫人尴尬,忙道:“方夫人所言极是,这酒水,要慢慢吃,才尝得出滋味来。”
方氏把人家的借口当作了真心夸赞,得意起来,转着酒杯道:“牛夫人,别看你是开酒楼的,吃过的酒,不一定比我多,我在娘家时,哥做官,每日里送酒的人家,数不胜数。”
牛夫人强忍着笑意,连吹带捧,把方氏哄得高高兴兴。
林依在旁瞧着,心道,到底是生意场上的老手,连哄方氏都不在话下,这份本事,自己可得学着点。
青苗将方氏带来的果子拆包,端了几碟子上来,道:“这是二夫人带来的按酒果子,各位尝尝。”
方氏端起碟子让牛夫人,又与林依道:“我们家仅剩这些果子,我全与你带了来。”
林依连忙谢她,道:“我这里也有果子,待会儿婶娘带些回去尝尝。”
方氏看着她道:“真专程送我,还是另有所图?”
林依不知何道,愣住。
方氏道::“上回你叫青苗到祥符县送果子与我,我还当你是特意去的,欢喜老半天,到最后才晓得,原来是为了搭我的福气买便宜果子。这回又送果子与我,莫非也是另有目的?”
面对这般没道理的话,胡搅蛮缠的人,林依只有吸气,吸气,再吸气,将那火气压得低低的,才开口道:“婶娘别生气,我年纪轻不懂事,行事难免有偏差,你看在仲微的面子上,教教我呀。”
换作别人,对方服了软,道了歉,就当给个台阶下,可方氏却理这一套,自顾自吃酒,看也不看林依一眼,道:“你现在是官宦夫人,酒店老板娘,我哪有本事教你的。”
林依坐在那里尴尬非常,恨不得立时就将方氏送回祥符县,偏后者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照常吃酒,照常夹菜,还时不时与牛夫人开开心心聊两句。
过了一时,青苗端上盖饭来,道:“这是咱们店里才有的盖饭,各位请尝尝。”
牛夫人道:“开张那天,我是尝过的,这饭的确好吃。”
方氏不知想起了甚么,心思却不在盖饭上,她透过屏风的缝隙,朝外盯着忙碌的青苗看了又看,问林依道:“我瞧你店里生意不错,青苗一人忙得过来?”
林依答道:“勉勉强强,实在太忙时,我就到厨下做饭,让杨婶也到前面来招待客人。”
方氏忽地关心起林依来,道:“何必那样辛苦,再雇一个人便是,也花不了几个钱。”
林依道:“是有这样的打算,但合适的人不大好找,且再看看罢。”
方氏马上道:“不消费力找寻,我与你送一个人来。”
林依暗自懊恼,早该想到方氏是别有目的,方才不该与她留话头的。此时改口,已为时过晚,她只得硬着头皮问道:“婶娘要荐哪个?”
方氏道:“你认得,还做过你几天的丫头呢,叫冬麦。”
冬麦品行如何,暂且不论,她如今可是破了相的人,怎好做店小二的事?林依直接表述了自己的意思,方氏却道:“标致的,你怕成了通房,我与你送个放心的来罢,你又不愿意,可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这是哪里跟哪里,后院的事,怎能与生意相提并论?林依哭笑不得,道:“婶娘,非是我嫌弃冬麦,只是她现如今一脸坑坑洼洼,到店里做事,吓跑了我的客人怎办?”
方氏嘀咕道:“哪里那样不能当店小二的。”
林依听了这样的幼稚言论,更是好笑,指着牛夫人道:“开店的人,哪个不要求店小二相貌端正,不信你问我外祖母。”
这一声外祖母,终于叫牛夫人肯出来打圆场,道:“方夫人,既是破了相的丫头,寻个牙侩卖掉便是,多少还能赚几个钱,你留在家里,浪费粮食。”
方氏才不肯卖了冬麦,这可是她对付张梁的好借口,如今只要张梁想买通房,她便以屋里已有一个理由打发回去。
林依与牛夫人都声称冬麦不适合做店小二,方氏只好偃旗息鼓,几人终于能好好吃酒,林依松气同时,更不敢掉以轻心,直到饭毕送走她们,才彻底放下心来。
林依走到后面,与张仲微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