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牌九中第三大的牌。
蔡九得意地看着王数理,笑道:“看来九爷今天运气不错!”
王数理把手中的一对牌牌面朝下推到蔡九面前。这叫做“消牌”,就是当要不起上家的牌时,要用手中无用的牌来抵消。
蔡九嘻嘻一笑,又亮出了自己面前的第二对牌——一张四红五白,一张九个白点,是一对“杂九”,也就是“点”牌,并不算很大。
雨菡把殷切的目光投向王数理,希望他能甩出一对大牌压过蔡九。
只见王数理淡然地又消了一对牌,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蔡九大笑道:“哈哈!看来今日河神爷要开荤了!这位小哥虽然瘦了点,好歹也有几两肉。就是可惜了这个细皮嫩肉的妹子,九爷我真舍不得拿你去祭河神。如果你肯陪爷一宿,爷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雨菡重重啐了他一口,道:“你这孙子真是不着四六,竟敢调戏起你姑奶奶来了!这才第一局,你未免也得意得太早了!”
按照规则,蔡九连庄,仍可先摸牌。蔡九便取了倒数第三墩牌。王数理自己则取了倒数第四墩。
仍是蔡九先开,他先翻了一对“双人”,即一对“人牌”,一模一样的两张八个红点。
这对牌寓意很深,象征仁义忠信、礼廉耻智、是非羞恶、恻隐辞让十六项为人道德。“双人”是牌九中第四大的牌,蔡九胜券在握,冷笑盯着王数理。
王数理悻悻地又消了一对。
已经第三把了,雨菡还没见王数理翻过一对牌,不免焦急起来。心里竟然开始想念陆翊平,要是他在身边就好了,起码可以保护她不被人扔到河里去喂鱼。
蔡九忍不住仰天长笑,道:“这就是赌王的高徒?如果你们真是赌王的徒弟,我就可以当赌神了!”
王数理不为所动地说:“请您继续开牌吧!”
蔡九这次翻了一对不成对的牌,一张“虎头”(十一个白点,上五个,下六个)加上一张“杂八”(八个白点,上三下五)。虽是点牌,不如“宫牌”和“幺牌”,但此牌论点数算是9,也是点牌中最大的。
王数理轻轻翻开面前的牌,是一对“天高九”,即天牌(八个点,半红半白)配一张“杂七”(七个白点,上二下五)。这对牌的论点数也是9,但因为有一张天牌,所以比蔡九的牌要大一点。
雨菡高兴地跳了起来,这局终于打和了,这意味着他们还有希望赢。
蔡九哼了一声,道:“区区一对天高九,至于如此得意?”
雨菡笑道:“就是比你大了那么一点点,那又怎么着?赢牌就是硬道理!”
王数理平静地对蔡九说:“和牌的情况下,还是你坐庄吧?请摸牌吧!”
蔡九瞪了雨菡一眼,然后伸手摸牌,这已经是最后一把了。
王数理也摸了一墩牌。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张扑克脸,好牌差牌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一点端倪。如果不是在如此危急的情势下,雨菡都要称赞他是“淡定哥”了。
蔡九仍然先翻牌,这次他翻了一对“双梅”。
“梅花”是牌九中比较容易记住的牌,一张牌上有十个白点,像两个麻将里的五筒上下排列,因形状似梅花而得名,这是牌九中第六大的牌。
蔡九笑道:“双霉,不是梅花的梅,而是倒霉的霉,你们师兄妹今天栽在我蔡九手里,看来要双双倒霉了!”
雨菡心里恨道:对子怎么都跑到他那里去了!看来她和王数理今天真是时运不济。
却听王数理笑道:“巧了,我这里也有一对。”他轻轻翻开牌,是一对“双和”,两张一样的一红三百,三个白点像鹅的长脖子,一点红似鹅头,因此也叫“双鹅”。
这对牌就比蔡九的“双梅”大了那么一点点。王数理笑问:“把鹅扔到水里应该是淹不死的吧?”
雨菡在船上又跳又叫,如果不为避嫌,她真想拥抱王数理!
蔡九瞪着那对“双鹅”,好像担心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王数理对雨菡说:“先别跳了,我眼晕,还有一对牌没翻呢!”
蔡九醒悟过来,道:“就是!先别得意!”他心里一直算着王数理的牌,道:“天地人和梅都已经出了,你手里还有什么牌能赢得了我这对‘高脚七’?”说完便把手中两张牌重重拍在船板上。
王数理笑道:“你算准了我手上的牌。不过这对牌你应该没想到,或者你不敢相信我拿到了,毕竟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
王数理平静地翻开牌,一张三点,一张六点——竟然是最大的“至尊宝”!
雨菡扑上去拿起那对牌,伸到蔡九面前叫道:“至尊宝、至尊宝!看到了吗!这是至尊宝!”然后又把牌放在嘴上猛亲了一下——终于不用喂鱼了!太好了!
蔡九气得快晕过去了。雨菡在他身边兴奋地跳来跳去,他呆呆望着船板上的牌,良久,他站到船尾,然后纵身一跃,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雨菡和王数理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气不过,自杀了?
雨菡焦急地叫道:“喂!输了也不用投河自尽吧!我们又没说要赌命!”
足足过了两分钟,蔡九才从水底浮上来,带出一阵激烈的水花。他抹去脸上的水,大笑着对雨菡喊道:“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
雨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咯咯笑起来,江面上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个蔡九人虽然粗鲁,倒还言而有信!
雨菡笑道:“我的乖孙,你快上来吧!要是受了风寒,姑奶奶我可是要心疼的!”
那蔡九像一条鲨鱼一般朝渔船游来,他趴在船舷上一翻,整个人便跳到了船板上。
蔡九抹去脸上的水,露出一副阴狠的笑,他对王数理说:“继续赌,九爷我定要赌到你们下河喂鱼为止!”
王数理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淡淡地说:“乐意奉陪。”
第三十七章 蔡九
“啪”的一声,蔡九把手中的沉香木牌九重重摔在船板上。
“格老子的!”蔡九恨恨叫骂道,那骂声把远处一个正在钓鱼的老者都惊到了,鱼竿猛地一颤——眼看就要上钩的鱼又跑了。
雨菡坐在船舱里,抱着一把琵琶拨弄着玩。骤然听到他这一声吼,倒也没有惊讶,她只笑嘻嘻地道:“乖孙,仔细你手上的牌,可值老鼻子钱呢!别忘了,那副牌现在是我们的了,弄坏了你可要赔!”
蔡九恨恨地瞪了雨菡一样,一拳砸在船帮上。雨菡又笑道:“这船现在也是我们的,砸坏了你可赔不起!”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
从洛阳上船已经三天了。蔡九白天撑船,只要一得空,便坐下来与王数理赌牌九。王数理弄清了牌理,再加上他的神算功夫,如今是越赌越顺手。那蔡九输光了银子,就用沉香木的牌来赌;输了沉香木,又用船来赌。如今,船上每一样东西,大到船舱,小到船桨,全都变成王数理的了。
蔡九还想用他的手脚来赌,但被王数理拒绝了——就算他输了,他们也不可能砍他的手脚,只是要他赊账,如今蔡九已经欠了他们100两银子了。
王数理把面前的牌收拾好,淡淡地问:“你这几十年都是怎么赌过来的?就是凭运气乱猜乱押的吗?”
蔡九挥舞着拳头大声嚷道:“黄口小子倒教训起老子来了!实话告诉你,以前你九爷我可是逢赌必赢,遇到你却变成了逢赌必输!你就是我命里的煞星!”
他想了想,上下打量王数理,傻呆呆地说:“你该不会是我跟哪个窑姐生的儿子吧?注定是要上门跟我讨债的?”
王数理瞥了他一眼,说:“大叔,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就你那100以下的智商,能生出我这智商180的儿子吗?你以为基因那么容易突变啊!”
雨菡瞪了王数理一眼,说好了不要在古人面前说这些现代词语,容易被人当成疯子,可王数理就是屡教不改。
蔡九倒好似完全没听进去一般,他往后一仰躺在船上,叉开两条腿,叹道:“遇到你们,九爷我只能认栽了!”
王数理眼睛一转,突然笑嘻嘻地说:“九爷,你想不想像我这样赌遍天下无敌手?”
蔡九一咕噜爬起来,说:“怎么?你有什么秘籍吗?”
王数理摇摇头,认真地说:“秘籍没有,就是要学好数学。只要把数学学好了,赌什么都能赢!”
蔡九丧气地说:“我这一把年纪了还上什么学!不学了!”又问:“你怎么那么好心肯教我?”
王数理嬉笑道:“我看九爷你身手不凡,一定是武林高手吧!不如你教我功夫,我教你赌钱?”
蔡九的目光在王数理身上上下打量,问:“你小时候练过功夫吗?”
王数理摇摇头,他小时候唯一练过的就是心算。
蔡九道:“现在想学太晚了!你的筋骨已经定型了,开不了筋,练什么都不成。”
王数理还不死心,问:“那有没有什么救急的招?如果遇到强盗,我也好挡一挡。”
蔡九认真地说:“江湖险恶,我看你们根本不是混这口饭的人。还是趁早找个稳定营生,跟你师妹生几个娃,好好过日子吧!”
雨菡闻言,脸一红,斥道:“胡说什么!整天有空在这瞎扯,还不快开船去!我们还要赶路呢!”
蔡九嘻嘻一笑,懒懒地站起身来,一边摇橹一边叹气:“这么凶的婆姨,娶回家里怕是要遭罪哟!这辈子都别想讨小老婆了!”
雨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王数理坐在一边没再说话,自己低头去摆牌九去了。他最近发明了一种用牌九排数独的游戏,自己跟自己倒是玩得挺欢。
雨菡百无聊赖,摸起琵琶,幽幽地弹起了新听来的《浣溪沙》。那曲子婉转幽咽,声声怨情飘荡在江面上,直听得寒鸦沉寂、秋虫无声。弹着弹着,她自己似乎也被自己感动了,那琴音一直低下去、低下去,仿佛一颗心飘飘荡荡的沉到了水底。
蔡九朗声笑道:“年纪轻轻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娘子,见天地弹这些丧气的曲子干嘛,好像死了老公似的!”
雨菡气他说坏话咒自己丈夫,好像陆翊平被他这么一咒真的会死一样。她怒道:“我爱弹什么弹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