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九朗声笑道:“年纪轻轻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娘子,见天地弹这些丧气的曲子干嘛,好像死了老公似的!”
雨菡气他说坏话咒自己丈夫,好像陆翊平被他这么一咒真的会死一样。她怒道:“我爱弹什么弹什么,你管得着吗!”
蔡九嬉笑道:“你既然弹了,我们就得听着受着。我这手里可还驾着船,听了你那些曲子,心情不好,万一不小心弄沉了船,如何是好?”
雨菡一想,也是,总要顾一下听众的感受。便问他:“那你想听什么?”
蔡九一下来了精神,一只粗手用力在自己胸前搓着,淌着哈喇子说:“九爷我就爱听那私窠里姐儿唱的曲,《十八摸》什么的。”
雨菡噗嗤一笑,摇摇头说:“那个我不会。”
蔡九急道:“你怎么能不会呢?来,我唱给你听!”然后就一边摇橹,一边操着公鸭嗓荒腔走板地唱了起来。他如此投入地唱着一首跑调的歌,不,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嚎,河上来往的船工都受不了了,有人高声喊道:“别唱了!难听死了!”
雨菡在船舱里,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
蔡九却在此时放下手中的橹,跳到王数理面前蹲下,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王数理不明就里,问:“九爷你有什么事吗?”
蔡九道:“你九爷我好多天没有开荤了,刚才曲儿一唱,心里痒得难受。”
王数理傻傻地说:“不是昨天才吃过肉吗!”
蔡九啐了他一脸,说:“姐儿!我说的是姐儿!再有两个时辰就到荥阳了,荥阳可是个好地方,城里有一家洛水居,那里面的姐儿,个顶个的水灵!我看你也是个没开过肉荤的,要不要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他居然拉王数理去嫖妓!雨菡在旁边听着尴尬,眼睛只好朝下看着。她这位师兄从来也没谈过恋爱,确实是个初哥,虽说他也早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去嫖……还是脏了点。
王数理偷偷看了雨菡一眼,摇摇头说:“不用了,你要想去就自己去吧。”
蔡九搓着手,怪为难地说:“我倒是想去,只是我身上半文钱都没有了,都怪你把我的钱全赢跑了,连个睡窑子的钱都没给我留下……”
雨菡听他越说越低俗,呸了一声,骂道:“这船上还坐着个清白女子呢!你们说这些能不能背着我?”
王数理看雨菡生气了,连忙从兜里拿出一两银子堵住蔡九的嘴,道:“给你。晚上去哪、干了什么,回来千万不用汇报了。”
那蔡九便笑嘻嘻地领了银子说:“等回了江南我就还给你。”
雨菡心想,一百两银子,你撑一辈子船也不知能不能还得起呢!
许是心火太急了,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蔡九只是专心摇橹。那小船像支离弦之箭,飞奔荥阳而去。
荥阳是洛水的终点,过了荥阳就要转入汴河了。此处商贾云集,舟楫蚁泊,城里的商业自然十分繁华,也带旺了相关的第三产业。来往的船工到了荥阳,除了补充给养,总免不了找个地方出出火。
他们是傍晚时分抵达荥阳的。暗蓝色的夜幕下;满城的华灯亮了,点点映在江上,镜花水月般虚幻。
蔡九把船靠在岸边拴好,便急吼吼地奔着城里去了。一边跑一边回头喊:“你们自己去找点吃的,今晚就住在城里,明早再会合——”尾音吞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雨菡笑着摇摇头,回过去问王数理:“我们怎么办?今晚进城里找个地方先住一宿吧?”
王数理眉头紧皱,说:“快!跟上他!”
雨菡不明就里,问:“他去逛窑子,我们干嘛要跟去?”
王数理看着她说:“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普通船工有这么好的功夫?”
雨菡说:“那又如何?一动不如一静,我们的麻烦够多的了,我可不想再惹麻烦。”
王数理说:“你不找麻烦,麻烦自然会来找你。万事有备才能无患,快跟上吧,看看他到底去干嘛。”
雨菡无可奈何地挎上包袱,跟着王数理跳下船,便朝着那人头涌动的地方去了。
这片江湖,到底有多大?她一个平凡弱女子,乘桴浮于海,可还有归去的那一天?
第三十八章 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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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九在往来如鲫的人群中穿梭,灵巧得像一尾鱼。他步履轻快,腾挪自如,一看便知道下盘功夫了得。
王数理好歹也是练过登山暴走的,虽没有蔡九那么灵活,勉强也能跟得上。只有雨菡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亏得她身形玲珑,混入人群穿梭自如,不然早就被落下了。
雨菡心中暗自感叹:没想到跟踪还是一个体力活。看来当年没考外交学院当间谍还是对的。
跟着蔡九穿过几条街,一不留神,他就不见了。雨菡从后面赶上来,跑到王数理身边停下,弯下腰来喘气。
“他上哪去了?”雨菡茫然四顾,人群中已经没有了蔡九的身影。
王数理不动声色地往前怒了努嘴,道:“那边。”
雨菡抬头一看。街角处一幢二层的木楼灯火辉煌,门楣上挂着“洛水居”的牌子。轻佻的乐曲声伴着男女欢笑声阵阵传来,敞开着的窗户前,站着几个身着轻罗的女子,她们隐隐地露着香肩,拿眼神半带挑逗地瞟着过往的商旅。
雨菡担心,她们老是这么侧脸斜眼看男人,迟早要落下斜视的职业病。
到底是小地方,连窑姐都低俗孟浪得多。如此露骨的勾引,在东京、长安这些大城市是不合规矩的。但在荥阳这样的小城,恩客多是些疲于奔命的小商人和船工水手,这些人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也就顾不上半遮半掩地讲礼数了,直来直去的最好。
雨菡看着那些搂搂抱抱进出的男女,犯难地说:“要去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王数理说:“你是我的道具,不去不行。”
雨菡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道具?”
王数理拉着她悄悄走到门前,突然一把搂住她。雨菡正要把他推开暴打一顿,忽听他学着嫖客的腔调说:“姐儿姐儿,两个月不见,想死爷了!”
雨菡想吐。但转念一想,如今她也是江湖儿女了,那些义理小节也顾不了许多。既然王数理认为有必要查探,不妨姑且信他一次。
雨菡便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遮住,娇声道:“死鬼!怎么去了这么些日子,奴家还以为你路上被哪个狐狸精勾去了!”
王数理的贱手在她粉嫩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似是要报前两天的仇,嘴上调戏道:“你不就是个勾人的狐狸精吗?”
雨菡狠狠跺了他一脚,悄声喝道:“差不多就行了,还想趁火打劫啊!小心回去我扒了你的皮!”[WWW。WrsHU。COM]
王数理痛得龇牙咧嘴,低声说:“这就进去吧,不然又要跟丢了。”
雨菡便把脸埋在在他怀里,钻进了洛水居。
满屋的脂粉气,混合着南腔北调。这边一个江南商贩依依软软地说:“姐姐,想死侬了。”那边一陕北大汉率性豪情地吼:“臭婆姨,几个月不见胸上又长膘了!”雨菡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演二人转,忍不住低头吃吃笑。
王数理看到蔡九上了楼,便拉着雨菡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雨菡抬头远远看到蔡九一脸严肃,似有深深的忧思——这不是一个船工应该有的表情。看来王数理说得对,这蔡九想必大有来头,他们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总要知道自己上了一艘什么船。
蔡九在一间厢房前停住脚步,敲了敲门,轻声说了一句:“洛水潮涨了一竿了,姐儿可还记得南边的弄潮儿?”
里面一个细软的声音回道:“潮水有信,奴家一直惦记着您呢。”
雨菡和王数理面面相觑,这听来像是暗语。他是来妓院接头的?
王数理带着雨菡摸到旁边一间房,见门锁着,便知道里面没人。雨菡从头上拔下一根特制的簪子交给王数理,王数理三两下便把那把锁给捅开了——宋代铜锁的防盗性能实在是不咋地。
两人不动声色地进了屋,把房门反锁上。这房子是木头砖混结构,隔音性能一般。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把耳朵贴在上面偷听。
只听得蔡九沉声问道:“灵韫姑娘,别来无恙吧!”
那灵韫姑娘的声音清脆如铃、婉转如莺,只听她温柔地说:“奴家一切安好,谢谢九爷挂念。”又怯怯地问:“不知凌公子近况如何?”言语中似有羞涩之态。
蔡九说:“‘凌公子’一切都好,他一直记挂着姑娘您,这次我出来得匆忙,也没有备什么礼物,‘凌公子’托我给您带了一件东西来。”
灵韫喜道:“是什么?九爷快给奴家看看。”
蔡九笑道:“是一方天织坊的丝帕。”
灵韫接过丝帕,见上面题有诗,便轻声念了出来:“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隐隐地似有涕泣之声。蔡九安慰道:“‘凌公子’的情意姑娘一向是知道的。”
灵韫轻轻拭去泪,隐忍着说:“灵韫福薄,自知配不上凌公子。能得到凌公子垂怜,灵韫也就死而无憾了。”
雨菡暗忖,这“凌公子”想必是蔡九的主人。灵韫如此倾慕他,看来必是一位英俊的风流公子哥。他对于一位青楼妓女都如此用心,想来也是一个温柔情种了。
她向来不稀罕这种风流的帅哥,她要的不是漫天花洒似的雨露恩泽,而是那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专一决绝。
又听灵韫柔声问道:“九爷此番北上,定是为了上次那件事,不知奴家猜得对不对?”
蔡九道:“灵韫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不错,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追查一个月前那件奇怪的事情。姑娘在这荥阳城里眼线众多,可有听到什么相关的传闻。”
灵韫不答话,只把焙好的茶给蔡九斟了一杯。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地问道:“传言是听了不少,可都是对你家少主不利的,奴家自然不会去信。但不知少主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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