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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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与血-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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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的眼光,感情用事或许是那个特殊年代的时代局限,人们能够理解。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20世界80年代以来,研究袁崇焕成就卓著的阎崇年先生也有类似的观点。他出于对袁崇焕的崇敬与偏爱,从评价袁崇焕为民族英雄的立场上,为其杀毛文龙百般辩解,极力证明袁崇焕杀毛文龙“一无错处”(参看阎崇年《论袁崇焕》及《袁崇焕“斩帅”辨》,均收于阎著《燕步集》,北京燕山出版社,1989)。用心颇为良苦,结论却过于绝对,与四十多年前李光涛先生遥相呼应,一个说毛文龙一无是处,一个说袁崇焕杀毛文龙一无错处。人们不禁要问:历史上真有“一无是处”或“一无错处”的人和事吗?具体而言,毛文龙真的一无是处,袁崇焕杀毛文龙真的一无错处吗?    
    不妨看看历史的本来面目吧。    
    毛文龙,浙江杭州人,年轻时穷困潦倒,学麻衣相术,摆测字摊,替人看相谋生。以后浪迹江湖,来到山海关外边塞,度过二十多年行伍生涯;天启元年被友人引荐给辽东巡抚千化贞,成为标下游击。后金(清)攻陷辽阳,他从海道遁回,乘虚占据鸭绿江边的镇江堡,升任副总兵。镇江堡被后金(清)攻陷后,他率部撤往鸭绿江口近海的皮岛,随后晋升为总兵。皮岛也称东江,东西十五里,南北十里,与鸭绿江口的獐子岛、鹿岛构成三足鼎立之势,地理位置居于辽东、朝鲜、山东登莱二州的中间,号称孔道。在后金窥视辽东的形势下这个地区对于明朝是极具战略价值的。毛文龙登岛后,披荆斩棘,筹备器用,召集流民,通行商贾,南货绸布,北货参貂,挂号抽税,不过几年皮岛就称为东江雄镇。    
    天启三年,毛文龙与部下计议:辽东要地唯金州(即金州卫,今金县)南通旅顺口,北至三年坝,西通广宁,东可收复大地。如果占据此城,陆路可以遏制后金(清)骑兵,水路可以前往登州运粮。使率部将张盘等攻下金州,命张盘驻守金州,自己仍、退回皮岛,互为犄角之势。由于此战告捷,朝廷晋升毛文龙为左都督挂将军印,赐尚方剑,确认并扩大他发镇皮岛的事权。    
    当时朝廷上下都以为毛文龙在海外有牵制努尔哈赤军队的功劳,从《明熹宗实录》可以看到,兵部的估价是:毛文龙灭奴(按:指努尔哈赤)不足,牵奴则有余:工科给事中杨所修的估价更为具体:东方自逆奴狂逞以来,唯一毛文龙孤撑海上,日从奴酋肘掖间撩动而牵制之:奴未出老巢则不时攻掠,以阻其来;奴离窥关则乘机捣袭,以断其后。因此大启皇帝在渝旨中多次称赞他:多方牵制,使奴狼狈而不敢两顾。    
    毛文龙以明朝封疆大吏的身份,在皇太极继位后与之多次联系,相约和好,以维持边界安定。由于他的这种独特地位与作用,崇祯皇帝即位后,继承先帝对他的优容方针。    
    然而朝廷中也有一些大臣以为毛文龙拥兵跋扈,千方百计对他加以掣肘。毛文龙对于自己势处孤立,动遭掣肘,向皇帝表示不满。崇祯皇帝对他劝慰有加:毛文龙本以义勇简任东江,数年苦心,朕所洞鉴,人言何足置辩!户部以为毛文龙虚冒军饷,派员前往核实,意欲裁减军饷。毛文龙上疏皇上,认为这是把皮岛一地兵员作为他辖境诸岛兵员总数,太过于昧良心。崇祯皇帝也不同意户部这种做法,在给毛文龙的批复中说,毛文龙辖境,辽民避难,屯聚海岛,荷锄是民,受甲即兵,不能与内地一概而论。他鼓励毛文龙乘机奋勇,著有显效,谁得以糜饷为借口!显然,皇帝不赞成以糜费军饷的口实对毛文龙进行钳制,而主张对远在海外孤军奋战的毛文龙采取特殊政策,不妨在军饷方面稍许宽松一点,以激励其奋勇报国之心。平心而论,虚冒军饷是当时边防各镇的普遍流弊,并非毛文龙所独有。何况,毛文龙为了应付皮岛等岛屿以及金州驻军的开支,除了朝廷固定军饷外,还从经商收入中每月拿出白银十万两尽充军饷。因此崇祯皇帝所说“准得以糜饷为借口”是言之有理的。    
    但是,崇祯元年新任督师蓟辽兼登莱天津军务袁崇焕却不如此看问题。袁崇焕以钦差大臣出镇行边督师,毛文龙毫无疑问在他的节制之下,他早就听说毛文龙在海外多年,势如割据,不受节制。在离京前,他与内阁辅臣钱龙锡谈到平定辽东事宜时,并不把收复失地摆在首要地位,而是明确主张“先从东江做起”,集中精力对付毛文龙,所采取的的基本态度又是非常冷酷的: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杀之。作为钦差督师的下马威,首先在经济来源上卡住毛文龙,迫使他就范。在这种背景下,他中严海禁:不许登州一船出海,凡运往东江(皮岛)的物资装备,一概由宁远近海的觉华岛(今菊花岛)经由旅顺口转运至东江;而先前由天津所运的粮料,也改由觉华岛起运,必须经督师衙门挂号方许出海。这一举措不仅控制了毛文龙粮饷装备的供给渠道,而且切断了他海上贸易的命脉,无疑给毛文龙致命一击。    
    毛文龙只得向皇帝申诉:自从受到几十份奏疏诽谤以来,早已心如死灰,只因圣恩未报,才力疾以做未完之事,这是臣的愚忠,并非栖栖恋位。谁知袁督师封锁登州沿岸,不许一船出海,以致客船畏法不敢前来,故而部下士兵慌忙说:是拦喉切我一刀。    
    “拦喉切我一刀”,道出了毛文龙对袁崇焕的看法。崇祯皇帝对此没有表态,他有他的难处,当他任命袁崇焕为督师时,已经授予他尚方宝剑,可以全权处置蓟辽及登莱天津一切事宜,当然包括东江在内。毛文龙见皇上没有表态,再上一疏,倾诉他孤撑海外的苦衷:责臣虚冒军饷,是朝臣终于未明,而使臣心终于不白。并非臣冒领军饷贪图金钱,只不过力图恢复辽土。臣一介末弁,孤处天涯,曲直生死唯命是从,岂敢哓哓取憎?实在是文臣误臣,而非臣误国。毛文龙似乎已经预感到将要发生的祸变,所以对皇上慨乎言之:诸臣独计除臣,不计除奴,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这是他对袁崇焕此番督师的总体评价。


袁崇焕与毛文龙毛文龙的功过是非(2)

    “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看来并非耸人听闻之词,因为毛文龙讲此话时已经离死期不远。事实就是如此。令人费解的是,袁崇焕受命督师辽东,为何不调动一切力量一致对外,而要同室操戈呢?崇祯皇帝只好充当和事佬,因为他已经承诺只要袁崇焕实现“五年复辽”的大计,一切可以便宜从事,朝廷不加掣肘,所以他只得淡淡地答复毛文龙:军中一切事宜,当从长商榷。这位明朝的末代皇帝无论如何没有料到,时隔不久毛文龙就身首异处,再也无法“从长商榷”了。据袁崇焕杀毛文龙以后向皇帝报告:自去年(崇祯元年)十二月,臣安排已定,(毛)文龙有死无生矣。可见衰崇焕要杀毛文龙早已成为定局,他先前所说“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杀之”,前半句不过是一个幌子。他曾在皇帝面前夸下五年复辽的海口,手持尚方宝剑,统揽辽东军事大权,不能容忍再出现那种“经抚不利”的互相掣肘现象,因此他要求朝廷撤销辽东巡抚与登莱巡抚两个建制,对于一向不听节制的毛文龙当然不能坐视。然而毛文龙不仅有一支独立的武装,而且深受皇帝信赖,除了用尚方宝剑先斩后奏,别无他法。    
    进士出身的袁崇焕毕竟比行伍出身的毛文龙工于心计,而且督师的官衔和权力也使他处于主动地位,精心策划了一个圈套,让毛文龙来钻。为了麻痹毛文龙,他一边凑发十万两军饷,以缓解毛文龙的怨气;一边以面授方略,商议东西夹击的军事计划为名,邀请毛文龙离开皮岛赶赴三岔、旅顺间。据日后袁崇焕自己在《蓟辽督师袁崇焕题本》中声称:“凡此,皆愚之也,(毛)文龙果堕彀中。”毛文龙到底是一介武夫,至死都没有识破督师大人算计他的圈套,还特地赶到宁远去参见袁督师,表示对于顶头上司的礼节。袁崇焕为何不在宁远自己的地盘将毛文龙擒杀?那是考虑到毛的部下不能亲眼目睹,恐怕激成事变而负隅顽抗,残局反而不好收拾。他决定深入海岛,到穴中擒虎,便与毛文龙约定,在双岛再次会晤,兼带检阅东江官兵。    
    崇祯二年五月二十九日,袁崇焕抵达距旅顺口陆路十八里水路四十里的双岛,次日毛文龙从皮岛赶来,双方拜会与回拜,礼尚往来,丝毫看不出有何异常。    
    六月初三日,袁崇焕弃舟登上双岛检阅军队,毛文龙率东江将官列队欢迎。次日,毛文龙设宴为督师大人接风。席间,两人密谈至晚间,据《蓟辽督师袁崇焕题本》奏报,内容如下。    
    袁试探道:“久劳边塞,杭州西湖尽有乐地。”    
    毛应答道:“久有此心,但唯我知灭奴孔■,灭了东夷,朝鲜文弱,可袭而有也。”    
    袁:“朝鲜不勤远略,当有代劳者。”    
    毛:“此处谁代得?”    
    看似闲聊,字里行间却充满了火药味,袁督师要毛帅交出兵权告老还乡,毛帅则反唇相讥,大有此地舍我其谁的意思。    
    六月五日,袁崇焕在双岛召集毛部将士,犒赏随毛前来的三千五百人。毛文龙进入袁崇焕营帐面谢,袁崇焕要将官们也进来,逐个询问姓名,不料都说姓毛,毛文龙在一旁解释:俱是敝户小孙。袁崇焕说:你们那里都姓毛,是出于不得己。这样好汉人人可用。我宁远前线将官有许多俸禄,士兵有许多粮饷,仍然不能温饱,你们海外辛苦,俸禄不足以养家糊口,情实酸痛。你们受本部院一拜。为国家出力,自后不愁无饷。这一席话既有同情又有煽惑,不加掩饰地流露了要收拾毛文龙,整编其军队的意思。    
    眼看时机成熟,袁崇焕便单刀直入向毛文龙兴师问罪:本部院与你谈了三日,只道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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