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九月的一个周末,蒋青在单位里接到电话,说今晚的聚会在福临路上的“醉鸡公”。蒋青这天晚上单位里有个饭局,又不想错过聚会,便问他们吃完饭还有什么节目。打电话来那朋友先诡秘地“嘿嘿”一笑,然后说吃完饭大伙儿会到云岭桥下的“三宝酒吧”。最后他叮嘱蒋青晚上一定要到,再晚也要到。
蒋青赶到“三宝酒吧”时天不算太晚,才九点多钟,聚会的朋友们已经先他而至了。蒋青本来以为今晚会有什么特别的节目,进门后却发现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男人们分成两拔,一拔在打麻将,一拔围坐在一起聊天。朋友们看蒋青过来,只淡淡跟他打个招呼,只有先前打电话通知他聚会的那朋友冲他嘻嘻笑了笑。蒋青觉得他笑得诡异,心里便有些嘀咕。
蒋青还没拿定主意是坐到麻将桌那边,还是凑过去聊天。他目光在屋里四处逡巡了一番,看到墙角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单薄的身子包裹在一件米黄色的短袖衬衣里,双手始终规矩地摆在双膝上。她穿了条黑色的短裙,露在外面的大腿白皙得刺眼。女人像是在打盹,低着头,弯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脸庞,让蒋青没有办法看清她的模样。蒋青目光本没打算在她身上停留,但就在他即将移开视线的时候,那女人却抬起了头。
蒋青看见了一张凄白的脸。
漂亮的女人在南方城市里随处可见,但蒋青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婉约的女人。她不施粉黛,毫不张扬,瘦削的脸颊,忧郁的眼神,目光随意地飘过来,便让蒋青觉得自己被一些忧郁的气息包裹。她的脸庞在幽暗的房间内白得有些病态,深凹的眼圈微微发暗,像是整夜不眠留下的痕迹。
她的目光随意又坦率,与蒋青对视后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蒋青的心动了一下,慌忙收回了目光。
第一部分:形单影只俄罗斯妞的艳舞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蒋青目光几次滑过那女人的身子,他在奇怪女人身上的衬衫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它完全包裹住了女人的身子,却能让视线尽情感受那身子的小巧。纤瘦的腰肢与微微凸起的胸,会让人想到一个正处在发育期的女孩,成熟之前那种淡淡的酸涩,足以勾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蒋青感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这让他有些羞愧。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女人察觉到了他的羞愧,他眼角的余光可以清晰地看到苍白的脸颊上挂着的不屑。
不屑让他有了受伤的感觉,他决定再不去注意这个女人。
他又看到了打电话那朋友诡异的笑容。
他心里又一动,想起三个月前最先叫嚷着要给自己介绍女朋友的就是这个朋友。他又想到了朋友在电话里的叮嘱——一定要来,再晚也要来——莫非,今晚的聚会里有一项内容跟他有关?
这样想,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墙角沙发上那女子身上,女人立刻便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他再次落荒而逃,但心里已经溢起些莫名的希望。
他预感到他和那女子之间,一定会发生一些什么。
蒋青还是凑到了麻将桌那边,仿佛离那女人远一些,便可以把心事藏起。
打麻将的男人有点心不在焉,那边聊天的几位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好像在熬时间。到了十点钟那会儿,韦坚踱到了蒋青面前,先递过来一根烟,然后笑嘻嘻地说:“又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蒋青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了一眼沙发上那女人,点头:“没问题。”
“你送完人可得早点回来。”韦坚笑得诡异,“龙泉宾馆来了几个俄罗斯妞跳艳舞,大伙儿几天前就攒着劲要去开开眼了。”
蒋青心里有些失望,他已经知道了打电话给他那朋友为什么在电话里那么神秘。他再回头看一眼那女人,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这时候,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和那女人发生什么故事了。女人在这里出现,一定是和这里的哪一个男人有关系,或者是老婆,或者是女朋友。
韦坚揽着蒋青的肩膀走到沙发前,他亲昵地弯下腰俩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天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我们的特种兵今晚为你服务。”
女人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现在,蒋青与她近在咫尺了。蒋青挺直了腰杆,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坦然。现在韦坚的手又搭在了女人的肩上,一副跟她很亲近的样子。蒋青意识到了什么,落寞的神情在脸上稍现即逝。
“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老婆,清眉。”韦坚说。
清眉。蒋清在心里念叨这个名字,微许的沮丧过后,他已经变得坦然。面前的女人是韦坚的老婆,他已经为适才心里那么多微妙的心思觉得好笑了。
蒋青决定尽快送清眉回去,然后赶回来跟朋友们一块去龙泉宾馆。
因为刚才心里的想法,他对韦坚甚至还有了些歉疚。
韦坚送蒋青和清眉出门的时候,附在蒋青的耳边道:“我这老婆有点古怪,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送完人赶快回来,我们等你。”
没有人会说自己的老婆古怪,蒋青心里虽然奇怪,但这已经是与他没有关系的事,所以,他答应一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韦坚到另一边很体贴地为老婆打开后门,面无表情的清眉这时冷冷地说:“别太晚了,早点回家。”
韦坚答应着,握了握清眉的手,便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蒋青眼角余光看到了韦坚和老婆亲昵的小动作,他毫不怀疑这是一对恩爱夫妻,但心里始终有种怪怪的感觉。他觉得韦坚和清眉的动作都太生硬了些,他们也许是在刻意让别人知道他们的恩爱。
因为知道这跟他没有关系,所以蒋青在发动车子的时候,就把这些给忘了。
当车子停下,名叫清眉的女人便会彻底走出他的生活。蒋青想,这个女人也不见得怎么漂亮,而且她的脸色实在是太白了些,在晚上看来,简直就是煞白了。现在蒋青只想着赶快把她送回家,好回到朋友们的身边。
俄罗斯妞的艳舞也许并不能吸引他,他只是喜欢跟一帮朋友在一块儿的感觉。朋友是一种力量,可以让人的生活有所倚靠。
第一部分:形单影只特种兵的身手
现在的韦坚与以前简直判若俩人。蒋青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的那年冬天,一个傍晚,他跟韦坚开车去老城区找另外一个朋友。老城区有条著名的沧河街,是这城市治安的死角,在街上,随处可见招摇的街头少年与妖冶的风尘女子。那天沧河街上围了一圈人,韦坚的车被阻了下来,韦坚便把车停在路边,跟蒋青下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街心的人群里面,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乡下老头,直挺挺地跪在一个长发少年脚下。
乡下老头在一个工地上打工,昨天刚跟工头结算了工钱,本打算坐今天的晚班车回乡下老家。要过年了,回家前他想给家里的老婆买点东西。他从别人口中知道沧河街上的东西便宜,还有一家专门卖百货的小商品市场,所以这天中午吃完午饭,便一个人坐公交车到了沧河街。他给乡下的老婆买了一件廉价的羽绒服,还给小孙子买了几件玩具,就在他打算走回公交车站回工地时,一辆飞驰的自行车从后面把他撞倒在地。
老头被撞懵了,爬起来看到手中的玩具摔坏了,羽绒服沾上了好大一片污渍。他还没来得及心疼,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姑娘已经从后面冲上来把他按倒在地。
那小姑娘摔得不轻,腰和腿都受了伤,但她还是忍着痛把正挣扎着站起来的乡下老头掐倒在地,嘴里还不停地发出一连串恶毒的咒骂。
老头劲大,只挥了挥手,便把浓妆的小姑娘甩到了一边。老头心里已是气急,他还真没见过这么粗鲁的小姑娘,明明自己撞了人,却还要骂人,还上来拉拉扯扯。她不怕羞,老头还觉得难看呢。
甩开了小姑娘,老头站在街边有点不知所措。他手上的羽绒服脏了,洗一洗还能穿,但买给孙子的玩具却摔坏了,他不知道该不该找那小姑娘赔。
他看到小姑娘掏出手机很张扬地打电话。
没过多久,老头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反应过来想走时,已经被四个蛮横的青年围在中间。其中一个长头发的特别凶,甚至一句话都没说,便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他的脸上……
现在已经是傍晚,老头想今天也许赶不上那趟回家的车了。
他直挺挺地跪在比他孙子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面前已近一个小时。他能觉出自己的身子已在打颤,身上好几处疼得像被火烙过。鼻子已经不再流血,嘴里一颗松动的牙齿却还在钻心地痛。
那几个少年年纪不大,揍人却绝对是老手。
老头不知道还要这样跪多久,他这时早已不再奢望围观的人有谁会来帮他一把,围观的人们脸上那种幸灾乐祸的神情让他感到绝望。最初跪在一个少年人脚下的屈辱这时已经不在了,老头只想着能够尽快离开这城市,再不回来。
突然间,老头听见面前有些不同寻常的声响,他微微抬起头时,看到面前那个长发少年已经倒飞了出去。他正诧异这样的变化,场中几条人影已经扑向了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
这是老头第一次看见那个穿西装的人,但他从此便记住了他的模样,和他站在四个街头少年面前那挺直的腰板和握紧的双拳。
老头眼里有了泪,瞬间竟忍不住哽咽起来。如果不是腰酸腿痛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真想和那穿西装的年轻人并肩而立,就算拼了老命,他也要抱住一个对手。
穿西装那青年人显然寡不敌众,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