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喊叫,为什么一个濒死的小孩居然还会笑?他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了,孩子飞身扑上,任凭插入小腹的刀拉开了肚肠,手中的弓弦死死绞住了他的脖子,最后那支竹箭捅穿了他的喉结。
一个渔家女人,昨天才埋葬了自己的丈夫,今天又挑着食水和城防用的石灰瓶、火油罐上了城头。她刚刚放下担子,立刻看见随着几个战士的倒下,三五个倭寇爬上了城头,打开了一个缺口。她不假思索,抡起扁担就冲了过去。一个好容易爬上城头的倭寇被她一扁担,从城上挥了下去,她刚刚咧开嘴要笑,背后一个倭寇的长枪便捅穿了她的身子,紧接着刀枪齐下,转眼间她的身上多出了十几道伤痕,在倒下的那一刻,她飞身抱住了一个最近的倭寇,滚落城下。
接连两日的奋战令吕布铁打般的身躯都有些支撑不住,身上大大小小已经添了十几处伤口,可他依然灵活,依然是城头不倒的旗帜——“抗暴应战,天必佑我!”他喊着貂禅的遗言,激励着所有人的心。
血战半日,土城上大大小小被冲开了无数个缺口,台军终于落在了彻底的劣势。虽然付出的代价极大,倭寇凭借人数和装备的优势依然攻上了城头。被逼得步步后退的台湾民兵在吕布带领下正无奈的退后。
土城一失,全台无险可守!就在此时,城后齐声发喊,人声鼎沸!在午后热烈的阳光中,一杆“方”字大旗突然在土城城头高高飘起!
“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方瑜虽然元气未复,依然脱着虚弱的身子带着吕雯玲和支援的民兵上了城头。得知皇太子与前线同在的消息,台民士气大涨。在方瑜和吕雯玲的龙戟、银枪指引之下,台军又奋力将冲上城头的一拨倭寇赶了下去。
“八格呀鲁!”一直在观察战局的早川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最后冲锋的命令。他高举三日月文字战刀,和石山带着督战马队杀向了土城。
最后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
城头上的台军爆发出整齐的呐喊!
城下的倭寇们也齐齐大喝:“八格!”尽管时时刻刻有人中箭落马,或者被城上的攻击武器击倒,但是庞大的倭寇阵列汹涌推进,脚步轰隆,如同山洪海啸般势不可挡。前列时时传出惨叫,那些受伤倒地的奄奄一息的伤兵统统给自己人踩成了肉泥。杀红了眼的倭寇们暴躁得撕开了衣服,裸着胸口长声嚎叫。
近五万倭寇齐声喊杀,兵马滚滚冲锋向前,天地间充斥着可怕的震撼声浪。随着方瑜、吕布的齐声发令,台军们动用了最后积存的武器,密如雨点的巨石和箭矢猛烈地轰击人海,溅起的是恐怖的鲜红浪花,是血肉和惨叫的波涛。
接触了!
大群倭寇步兵接近了城下。早川终于用上了他宝藏着的两千弓弩手,在仅有弓箭手的掩护下,在城上的射击死角里,倭寇们搭起了人梯,登籍着前面战死者的尸体,把刀子捆在背后,攀着城墙的缝隙嗷嗷直叫地往上爬,城墙上黑压压的一片,象是黑色的蚂蚁爬满了整片城墙。仓促建起的土城似乎无法抵挡这打击。城头上土屑横飞,裂缝处处,整个城池都在呻吟。城头上不时有倭寇冒死攀上,守军奋力堵住缺口,双方浴血厮杀,伏尸喋血,土城栏杆上满是血淋淋的手印。
全部的台军台民都涌向了土城,就连海边的边民、高山上的山胞,都纷纷拿着他们所能够想象到的所谓武器,等在了城下,只待城头一有空地,一个村落一个家族的民兵就自发的冲上去。妇女们在城下燃起了大锅,扛着一桶桶的热油、石灰水、熟粪汁上城头,照着倭寇迎头迎面地浇下去,那些攀爬而上的倭寇鬼哭狼嚎,死伤狼籍。
面对如此惨烈的抵抗,许多倭寇怯懦了,退缩之意油然而生。然而早川和督战队却猩红着眼,瞪视着自家的军队。对那些跑回头的倭寇士兵,督战队万刀齐下,高踞马上的禽兽们用刀砍、用枪刺、用鞭抽,杀畜生似的砍杀溃散士兵,全然不象对待自己的同胞。 那些惨叫着倒地的倭寇士兵,睁大了眼睛,至死仍不能相信这个事实:自己是死在自家人手上的!
后退是死,前进更是死。土城下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堆成了小丘,血水汩汩流成了小河,被血腥刺激了的倭寇象疯子一样狂笑着,绝望而盲目的冲了上去,迎向死亡;有人躺倒伪装受伤,但新的部队又轰轰地开上,将他踩成肉浆。
战斗很快有了分晓。
防守如此漫长的阵地,台军的兵力实在不足。在守卫者无法兼顾的地段,倭寇偷偷摸摸地攀上了城墙,占据了一个缺口。防线的压力一刻比一刻沉重,倭寇一次比一次冲的近,人数越来越多。吕布咬牙切齿,领着敢死队拼命向缺口冲去,但是寡不敌众,数次又带着新伤退了回来。鲜血横飞,到处是刀光剑影,惨叫声接连不断。上城的敌人越来越多,不多时,土城三面告急,后队的预备民兵和城上的战斗队伍被分割成了两段。
黄帝十七年八月二十一日午后,安平血战进入尾声,倭寇以伤亡一万四千多人的代价,取得了土城之战的绝对优势,土城失守。台湾军民全民皆兵,战死两万余人,伤者不计其数。其中老弱妇孺占了四成以上。皇太子方瑜、郡守吕布困守土城最后阵地,生死未卜。
第二十六章 中华天威
方瑜拖着疲惫至极的身躯,和吕雯玲背倚着背,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轻伤在不停的溢出血来。伴随着轻轻的喘息,方瑜突然间觉得阵地上竟变得寂静无声,所有声响都似乎听不到了……同胞们乡亲们的遗尸枕籍于城头的土墙上上,汩汩的血流顺着台阶淌到了大地上。活着的人也仅仅是比死人多了口气罢了,身上全部带伤。
一切就要结束了……方瑜激动的想着,我已经尽了我全部的力量,为了我的民族,和我深深爱着的这片土地……父皇,我终究无愧于做你的儿子!
城头上只剩下被挤压在一处的方瑜、吕雯玲和吕布等孤零零的不足千人的小小方阵,远处,杀进了土城的倭寇们跟集结在城下的民兵们展开了巷战。苍天阴霾,大海咆哮!
方瑜笑了。
吕布笑了。
所有城头的台军战士都笑了。
为国百战捐此躯,男儿断头意如何?但愿我血化春霖,再灌家山来年春。
所有的台军战士都紧紧的靠成了一团,他们拖着因失血而蹒跚的身子,握着残损了的武器,死死的盯着慢慢围上的倭寇。可就是面对这样一群战士,围上的倭寇竟然脚步微颤,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后队不时有人偷偷溜走,往城下跑去。
吕布神色凝重,深情的看了女儿和方瑜一眼,高高的举起了妖戟,准备发起最后一次冲锋的命令。
就在此刻……
东北方向的极远处突然传来隆隆的闷雷一般的巨响。海啸般的整齐的呐喊和号子划破了远方的天空。
吕布惊讶的望着方瑜,满眼都是询问的神色。
“什么声音?”吕雯玲焦急着问道:“是倭寇后军全面冲锋了吗?”
“不是!”方瑜侧耳凝听,嘴里喃喃的说道:“不太象。”突然间,远处后队的倭寇鬼哭狼嚎的慌乱的高叫起来,刹时间,金鼓声、梆子上,土炮声响成一片。
吕布、方瑜连忙极目远眺,只见倭寇后军如同锲入了一把尖刀般,彼此不能兼顾,大大的慌乱起来。紧接着,一只不知名的队伍如蜿蜒的长蛇一般在倭寇的阵中旁若无人纵横开阖起来。这支队伍人数既多,又有马军,旌甲分明,犹如天兵从天而降,转眼间杀得倭寇血流成河。
炸营了!倭寇炸营了!
这支不知从哪里杀出来的军队秋风扫落叶般的杀向苦战了两日早已疲惫不堪的倭寇,不过片刻,倭寇自相扰乱,溃不成军。
首先倒霉的是位于后军的督战队。两日血战,只有他们是衣甲鲜明,最安全最惬意的,可此时他们首当其冲,甚至来不及通报早川,就被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杀戮殆尽。
方瑜在高高的土城上望去,只见青龙旗、黄龙旗远远的飘扬着,城下战事如火如荼。旗角翻飞,有的写着“陆”字,有的写着“孙”字。不多时,一只数百骑的精锐马队撕开了倭寇的阵势,杀到土城城下,割韭菜一般收割着倭寇的头颅。
万军丛一员大将如入无人之境,勇不可当。只见那员将头戴紫金翔龙盔,身披黄金鱼鳞甲,外罩猩红火凤袍,腰结虎头英雄带,全身披挂;掌中一杆蘸金虎头枪,背后斜插一柄九磨八棱打将钢鞭,马后兽脊弓,两壶雕翎箭,座下一匹嘶风出云绝影兽;马后紧跟着一彪熊腰虎躯的精锐骑兵,排头两个擎旗手,中间一个掌旗将;左边那旗上绣着“风流金枪将”,右边那旗绣着“英雄万户侯”,中间那旗上烫金斗大的绣着五个大字“江东小霸王”!你看他:剑眉入鬓角,俊目有神光,天下传美名,风流小霸王!
方瑜在城上看得真切,瞧的分明,这不是荆州十二万水军先锋头领,镇北将军广陵侯孙凉孙伯旷却又是谁?
“伯旷大哥!孙伯旷大哥!”方瑜狂喜之下,惊极失声,忘情的狂喊起来。他一把抓住吕布,大声吼道:“我说过,父皇不会抛弃台湾,大陆不会抛弃台湾!援军到了,我父皇的援军到了!”
“大陆的援军到了!”
“大——陆——援——军——到——了……”城上城下的台岛军民齐声呐喊,涕泪泫零。城头的残军士气大振,嘶声喊叫着杀向了刚刚形成合围之势的倭寇。惊慌失措的倭寇首尾不能兼顾,指挥系统彻底失灵,溃乱的不成阵形。早川刚刚杀到城下,立逢惊变,面如土色,百般喝止手下士兵不住,只得传令退向海边,上船暂避。
开城,开城!城上城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