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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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劫-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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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李世香的胳膊在他脖子上生了根,说什么都不放。
那个会紧紧回拥他的少年再也回不来
十三、和谈失败
    白占信守承诺,放夏智志远与李世香团聚,还归还了部分财产。他们在城南买了一所小宅院,些须添置了生活用品,夏智将养了几天便托过去交好的士大夫替自己物色了一份书馆教习的差事,重振家门暂时是不能了,不用为生计发愁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世香每天都在打听鬼风山剿匪的消息,据说白占的军队最终占领了山寨,但强盗们凶猛顽强,双方死伤都非常惨重。战事持续了整整七天,官兵才将游窜于山中的八百强盗尽数俘获,全部押解回城听候发落。白占很伤了一番脑筋,不知如何处治这些强盗才妥。杀吧,两国交兵之前就于本土大开杀戒似乎很不吉利;不杀,关押这许多囚犯势必浪费很多人力物力,目前形势也不允许。后来还是一位谋士献策,说如今战事一触即发,信阳各处的守城工事还未完备,不如将这些强盗发配工地修筑城墙地堡,一、这么多的壮劳力可大大解决劳力不足的问题;二、每月只须按量配给一定数目的粮食,可节省大量雇工的银钱,三、免了这些强盗死罪,既顺应上天好生之德,又能彰显主公仁和慈爱之心,更可使民心归顺稳定局势。
此计甚和白占心意,立刻应允。也多亏了这以囚代役的计策,归立等人才得以保全性命。告示发出那天,李世香挤在人群中喜极而泣,连续数日紧张焦躁已忘了疲惫的身体这才如坍了的架子倒下去,回家后便大病一场。
夏智远以为李世香近日劳心太重,神元亏损着了风寒,他博学多识,粗通医术,自己开方子抓了几副药给他吃下去。谁知半夜里烧是退了,却着起魔来,李世香瞪被子,扯头发,脸色尸白痛苦万般。夏智远急忙按住他:“世香!你快醒醒!快醒醒!”
李世香在迷乱中依稀看见归立的影子,忽的死命抓住夏智远凄凄的呼喊:“小立!原谅我!原谅我!”
夏智远用力拍拍李世香的脸,把他打醒。
一阵痉挛,人是醒了,魂儿还不全。
夏智远疑心。
“世香,你为什么一直魂不守舍?我经常听你做梦喊一个人的名字,‘小立’是谁?”
李世香愣了半晌:“他是鬼风山的小土匪。”
“是吗,我听说多亏你献计助白占平定鬼风山的匪乱我才恢复自由。你说你这一年都被土匪掳去做奴隶,详细情况究竟怎样?”
李世香摇摇头,怔怔的瞪着天花板只是流泪。夏智志远更是疑惑,但世香不开口,他也不好强逼。
李世香本是心病,内热引发外感,吃了几剂疏散的药便痊愈了。他记挂着归立,想去工地探望,只是心中抱愧,无颜面对。犹犹豫豫直拖了半个多月,这日听夏智远说城内近日流行春瘟,要他多吃些板蓝根、金银花之类的草药预防。李世香想到工地环境恶劣,那些囚役们吃食又极粗糙简单,只怕抵挡不住。这么一来再坐不住,一早就出门去街上药铺买了几大包治春瘟的药草,直奔城边的工地。多方打听得知鬼风山的强盗们被发配到三里外的石料场打石,他辗转奔过去,到了石料场门口磨磨蹭蹭不敢进去,只抱住包袱发愁。
正没个主张,忽见一个年轻小媳妇从外面山路上走来,细挑身段容长脸,竟是贵儿。那贵儿背着一只大水桶,弯着腰从李世香跟前走过,并没注意到他。李世香张了好几次嘴才喊出声音。
“贵儿姑娘,你等等!”
贵儿回头一看,立刻惊叫起来:“哎呀!世香少爷!怎么是你!”
李世香脸上火辣辣的,小声问:“贵儿姑娘你们近来还好吗?”
他暗通官府出卖朋友的事早已传遍鬼风山,强盗们自是群情激愤,人人将其恨之入骨。贵儿虽是强盗老婆,但天性温婉良善。纵是对世香心存怨气也不忍加害他,只说:“世香少爷你先前干的糊涂事把我们一干人弄到这田地。你自去升官发财也罢了,何苦来看我们笑话。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相公恨得牙痒痒,说要撕你肉吃呢,你还是快走吧,被其他人看见你性命难保。”
李世香心酸羞愧,头埋得更低:“贵儿姑娘我对不起你们,可是我也有不得以的苦衷的,我今天带了些治春寒的药草给你们,你先分给大家吃,我过几天再送些来。我知道你们恨我,我也没脸见你们,只求你帮我带句话给小立,让他千万别记恨我,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说着便滴下泪来,哽咽呜咽不绝。
贵儿见他如此伤心,心早软了,接过包袱说:“难为你想到,我们这里这些天正有人生病呢。”
李世香一边抹泪一边说:“我这就回去了,你多保重。”
贵儿看他边走边哭,好不凄凉可怜,咬着嘴唇把心一横,大声唤住他:“世香少爷你慢些走,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她让李世香稍等片刻,自己背着水桶快步走进石料场。李世香正纳闷不知她要给自己什么东西,只一顿茶工夫就见贵儿拉着个人出来。那人穿着件粗白布坎肩,扎着裤腿,眉眼细长身型精瘦,正是李世香牵肠挂肚的归立。
二人照面两相呆楞,贵儿推着归立说:“小叔子我说的人就是他,你们说说话,我替你们看着去。”撒开腿跑开了。剩下二人不知从何开口,都哑巴了。短短两个月好象已经过了一千年,隔了阴阳界,世香五内混战。
归立怨恨的手瑟瑟发抖,嘴唇咬出血印,是青白带点紫红,冷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世香只觉浑身乏力,好容易挤出四个字:“我来看你。”
归立冷笑道:“看我死了没有?你这人心可真是面白心黑,我已落得这副光景,再不能妨碍你跟那智远少爷长厢斯守,你还不肯饶我?”
李世香喉头干涸,苍白的脸异样的红——他已不是原来那个宠爱纵容自己的归立了。
“小立,不是你想得那样,我跟智远不是那种关系。”
归立眼望向别处:“那也差不多了,反正在你心里,我们几百号人的命不及他一人金贵。”
“真的不是,小立我是喜欢你的,我只跟你做过那种事,跟智远是清白的。”
对方的手抖得更厉害,似被过去的风月鸳梦侵扰,但心肠始终没有软,李世香把他伤入脏腑,满腔的血泪是再澄清不了了。
归立没再看李世香一眼,目光涣散至遥远,只对半空说:“你是没跟他做过,但是你也没有背叛他。”
李世香愕然望向归立,最终别过脸去,一身哆嗦。
再说不出一句话,两个人都是,一不小心,一切都完了。
“世香少爷!世香少爷!”贵儿突然仓皇奔出,头发散了,鞋子丢了,像被恶狼追逐的小鹿“世香少爷你快逃吧!我相公带人来杀你了!”
她身后烟尘滚滚,喊声大做,真有许多人杀气腾腾追出来。这些人李世香全认的,都是鬼风山山寨的大小头领,金亮冲锋在前,他更黑更瘦了,瞪着血红的眼珠子,跟吃人的山猫似的。如今他们都沦为阶下囚,手里的刀枪换了锄头铁锹,杀人不眨眼的本性却一丝未改。
李世香一个不稳,唬得坐倒,金亮举起锄头没头没脑打过来,眼看血光之灾不可避免。李世香正抱头等死,归立一个箭步挡在前面,金亮的锄头便挥不下去。
“滚开!”
“你先把锄头放下。”
“我叫你滚开!”
“你放下锄头我就走。”
金亮气炸心肺,指归立手直打颤:“都这般田地了你还护着他,这狐狸精毁了我们山寨,害死那么多兄弟,你还不许我报仇!你良心都喂狗了!”
归立还是不退,石头一样杵在原地。他闹不清自己为什么还要保护这毁掉他们的罪魁祸首,大概保护这个人已成为深入骨血的本能,再改不了。
他是他一世的冤孽,一定是。
李世香抬头望着挡住他的背影,发现归立瘦小的肩膀原来可以这样宽阔,那个为了他而奋不顾身的英勇少年没有消失,李世香偷偷泛起一朵奇异的笑,生怕被发觉,急急的止住了。
但是强盗们恨透了李世香,谁也不肯善罢甘休,无数双厉鬼一样凶残的目光切割着李世香,如果这是有形的刀锋,他早已粉身碎骨。
“各位叔伯兄弟,求求你们放过这个人吧。”归立突然朝强盗们跪下来,众人惊愕,这个孤傲自尊的少年除了天地父母,从来不肯向任何人屈膝,此刻居然为一个负心人下跪哀求。
“你们杀了他,遇难的兄弟也回不来了,杀了他也脏了你们手,就任他自生自灭吧。”
李世香牙齿打颤,冷汗汇流成河。金亮瞪住他,眼睛里迸出一团火,恨不得把他烧成灰再一脚踩没了。
“不杀他可以,但是这小子把我们害得这么惨,老子非捅他一刀不可!”
此话一出,相合者众。归立眼风向众人横扫一下,挺了挺身子,左手放到旁边的石块上,右手自腰间摸出一把锉刀。众人正不知他要干什么,就见他右手一挥,那锉刀已扎进他左手背,把他整个手掌钉在石头上。
血污狼籍,李世香一下悚然的尖叫,归立却用锉刀指向他,禁止他靠近。
“大家都看见了,今天我就代替这个人站这里让你们捅,要撒气要解恨的尽可以过来,我一不躲藏二不怨恨,如果我这条命抵消得了这人的罪过,你们就拿去吧。”
大伙恐怖的望着他,金亮骂道:“你这个糊涂蛋!你没脑子!孬种!”
归立不说话,又是一刀,两个血窟窿并列泣血。大伙无奈的,有握拳呆立,有懊恨跪倒,有俯首闭目,都不语。一个人先退场,紧接着又是一个,三五成群不断散去,最后仍只剩下归立和世香。
李世香已怕得说不出话,即便自他天灵盖钻一个洞灌满铁浆也没这样滚烫痛楚。归立忍住钻心的痛捂住伤口,他十分的疲累,拼尽仅余的力气。
“你别看着我,我只是不想跟你一样忘恩负义而已。”
黄昏已近,天地苍茫。明明是和暖的天气,至晚却仍有寒意。李世香穿得单薄,抱着膀子回家,泪痕还未干。屋里的灯亮着,夏智远今日回来得特别早。
“智远你上完课了?吃过饭没?”
夏智远坐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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