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4-滇西刀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614-滇西刀事- 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曲莉回头便唱:    
    太阳歇歇么歇得呢    
    月亮歇歇么歇得呢    
    女人歇歇么歇不得    
    女人歇下来么——    
    火塘会熄掉呢    
    冷风吹着老人的头么    
    女人拿着脊背去门缝上抵着    
    刺棵戳着娃娃的脚么    
    女人拿着心肝去路上垫着    
    有个女人在着么    
    老老小小就拢在一堆了    
    有个女人在着么    
    山倒下来男人就扛起了    
    ……    
    阿灿也唱。    
    麦烨说,曲莉,你得教我!    
    李叔说,我们再来一顿地道的“傣味”吧,有梅子酒,还有峻峰的故事。    
    


第二部分第16章

    父亲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不能动,整整八年时间。九年前我和母亲来投奔父亲,都安置下来的时候,父亲明显兴奋,他和我母亲亲热和我亲热,每天享受天伦,然后,突然就一下子倒下了。    
    父亲是脑溢血,倒下了就再没能正常说话。半边身子不能动,后来就慢慢萎缩了。    
    母亲看着父亲给我们置办的大房子大院子,哭了半个月。    
    我们没钱给父亲治病,父亲把全部的钱都用在了这个家上,也坚决不同意我们抵押房子来治他的半身不遂。他的唇语母亲看得懂,母亲说,你爸愿意就这样下去,不想治病了。    
    我去年是要娶媳妇的,毕业后我自己要求回父母身边工作,阿灿也是当地的姑娘。当初相处了两天她就告诉我,她是傣族。她有一天穿了一身傣家的筒裙打了一把花伞出现在我家门口,母亲也乐了,母亲说,算你爸爸没白在滇西混这么多年。我说,妈,我也有成就感。那天正是傣家的泼水节,4月份,已经热得烤人了,我和她来到街上,被泼成了落汤鸡。我说阿灿我们结婚吧。    
    也正是那天,我买了很多份报纸,回家瞎翻一气,发现了盈城的消息,说正月十五“目脑纵歌”节的杀人案告破,凶手全部落网。    
    父亲看了报纸,僵硬的手开始抖。他指着上面的名字给母亲看,他用另一只手激动地比划。母亲着急,怕父亲出现意外,她认真看,看出来他嘴里念叨的是“兄弟、兄弟”。    
    我好像知道父亲说的“兄弟”是什么,我猜到了报纸上说的是他当年的兄弟,是和他在30年前闯荡的兄弟。    
    在我到腾山之后到父亲生病之前的多半年里,父亲给我和母亲讲了一些他当年的事情。他说他是当年来的北方刀客中最没出息的一个,出门胆小得很,有个风吹草动就发神经,只有跟着秦大伯跑的份儿,从没出过什么主意。我问过父亲,当刀客是干什么,是替人报仇杀人吗?父亲说,刀客是当地人给的雅号,其实他们倒有点像从前的镖局和镖手。我还问过父亲,您会武?父亲笑得前仰后合,说,会捂!用手捂!    
    父亲说的是他们在野外被饿的事情,遇上两天没东西吃,他们就抓麻雀。父亲在甘蔗林里像猫一样扑麻雀,扑住了用手紧紧地捂着,有时候捂住的只有几根羽毛。    
    父亲说,捂麻雀实在是太累,烧好了只一口就吃了,消耗的大,吃进去的少。      
    我们住在腾山,腾山离盈城不足百里,也在高黎贡山的坡下。    
    我那时没来过盈城。    
    我赚钱养父母,全家就我一个人上班。家里几乎什么都有了,我的工资只安排三口人吃喝。母亲说,她可以到市场上做些小生意,我没同意。我说爸妈你们苦了大半辈子,攒下的家业都是给我的,现在我赚钱了,养活你们是尽孝心。    
    阿灿知道我家里的状况,她把一些钱也用在我家。她每次来都不弄些花哨的营养品之类的礼物,她买些精肉买几桶食用油。母亲说,这姑娘真是个过日子的人。    
    我心中有个念头,就是在一定的时候把父亲的病彻底治疗一下,至少要让父亲能说话,能下地走动几步。    
    很多事情我想得都轻松,这是我一贯的个性。    
    父亲床头两尺高的地方挂着一把户撒刀。我看到过很多户撒刀,父亲的这把不是很粗壮,有点儿纤细。父亲瘦弱,想到原先的日子里他带着这把刀在滇西山里闯荡,倒也般配、威风。床上的父亲看着我,老是面无表情,原先乐观开朗的样子早就成了记忆了。    
    其实父亲在我带阿灿回家那天也没做什么表情,只是我母亲对我说,你爸爸很开心。母亲听得懂父亲。    
    我没办法让父亲讲他过去的兄弟,能看出来他在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后很想讲那些事情。父亲当时脸给憋得通红,流口水。母亲给他擦干净,我站在那看父亲,心想我一定得把父亲给恢复过来,一定要他能讲自己的事情。他后半生的时间里,最需要的一定是说话!    
    母亲来到腾山后就没再离开过,她当然不知道高黎贡山,阿灿知道,我只能详细问阿灿,我不熟悉腾山。阿灿说找几个同学一起去吧,你一个人不可能进去的,至少得四五个人才行。我说好吧,只要他们愿意,只要他们家里愿意,行。阿灿说,去高黎贡山也算是旅游了,野游了,腾山的汉子没有怕上山的。我就乐,说阿灿蛮男人气。    
    在这之前,我一直在找一些东西。我上网找。我在网吧查找关于脑血栓的治疗方法,查了半年多,查遍了中国的医疗卫生网站,用E…mail咨询了无数的知名医生和教授,都被友好地告知“可以治疗”,但反馈回来的治疗费用却叫我直冒冷汗。我家里没钱,房子是父亲用命攒下的,他绝不会允许我动什么念头。茫茫然啊。我等待一个机遇,或者说等待一个奇迹。昆明的范教授已经成了我的网上朋友,他发来E…mail叫我注意腾山本地的东西,一种被山民称作“黑头”的毒蛇就生长在高黎贡山上。这种蛇很少见,但的确有这个东西。范教授发了“黑头”的照片给我,告诉我这种蛇不算大,身长只有一米半,粗细最多5厘米。“黑头”周身是毒,毒牙里面的半盎司毒液就可以毒死十匹蒙古马。一条成年“黑头”的毒液可以提炼出来12支优质的抗血栓针剂,完全可以消除血栓。    
    偏方,但这是祖宗的医术,可信,可行——我和范教授通电话的时候他说得很肯定。    
    脑子里冒火啊,热血沸腾啊。父亲有救了,只要“黑头”在高黎贡山,父亲有救了。    
    我开始走腾山的野味市场,在卖药人竹篓里找“黑头”,在中药店里问“黑头”的确切产地。他们知道有“黑头”,但谁也没抓过,据说这蛇机灵得很,逃脱的速度也非常快。他们说,还是不抓的好,被咬一口会把命给丢了。    
    高黎贡山的西北麓,只有方圆五里的地方有这种毒蛇。    
    我和范教授再次通电话时,老教授去了法国,他留话给我,如果知道“黑头”下落,就等他回国一起去高黎贡山。我问他的秘书老教授什么时间回国,秘书说学者访问要三个月。    
    三个月后就是秋天了,山上树叶满地,地面就全给盖住了。我等不了三个月,同样是冒险,秋天更难。    
    我们腾山的地热资源让小镇子名扬天下,旅游业热了起来。游客们喜欢在腾山的火山温泉里泡,很多人都相信腾山的温泉可以治病,甚至可以把绝症根除掉。可我父亲没能在温泉里找到一点儿帮助。我时常抱着父亲把他放在温泉中,不停地给他按摩,他的手脚已经萎缩了,我在温泉里没法让他萎缩的手脚恢复弹性。    
    我不能等秋天,也不能等温泉的奇迹。    
    


第二部分第17章

    刘峻峰说话的声音太有磁性,在滇西很少能听到这么正宗的北方男人说话。麦烨小声问我,人家刚来,就让你逼着讲故事,不礼貌呢。我说,你不想听峻峰说话吗?    
    李叔说,没事的,峻峰他们没少来看我,一家人,从不客气啊。    
    麦烨从来没这么安静地听过别人说话,刘峻峰说话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地听着。    
    峻峰也是我的儿子。李叔说。可惜他没见过他那个死去的兄弟。去年峻峰来认我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刘二哥的孩子,小子进门先给我跪下了,胳膊上那时还缠着绷带呢。我看他眉眼和刘二哥一样,吓了一跳,脑子乱了,一下子回到从前的年月里了,差一点儿叫了声“刘二哥”。峻峰跪地上对我说,叔啊,我父亲叫我来认亲啊。我哭啊,眼泪真是止不住了,想儿子的劲头儿还没过去,这孩子一来,我揪心啊。    
    我一边哭我一边想,和刘二哥一晃儿就20多年没见了。    
    前后和麦烨生活了几年,我已经摸清了她的性情。她从来也没对自己的想法和行为做过解释,但我明白。麦烨也知道我明白她。她看不上现在青年人的个性,尤其看不上在追求她时惟命是从的男人。在她的女伴被小伙子不停地送花而感动的时候,麦烨往往很直接地去给女伴泼一瓢冷水。麦烨的信条是,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追求可以,但那种大咧咧的、现代的、甚至是变态的手法,实在不是婚姻和爱情的好前提。我曾经对麦烨说,你大概有受虐心理,男人越是刚硬的个性越是讨你的喜欢。麦烨对我说,有点接近,我爸爸从来不惯着我,但我爸爸爱我,那种爱才是叫女孩子动心的爱。    
    我知道我是偶然被麦烨看中的,我求爱的时候很直接,但我说得却很果断,我说,麦烨,你要是看我不行就现在告诉我,我好马上去挑选别的女孩子,我特别想现在谈恋爱,别扫了我的兴,让我没头没脑再进入追求状态。麦烨被我的这些话震撼了一下,那时候她才19岁,还没听到过男孩子如此这般地说话。后来他对我说,你那时说话特别像我爸爸,追女孩子的时候头脑还那么清楚,不给人留后路。    
    我没想过给麦烨留爱情上的后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