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自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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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自白书-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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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冯亦代答应随时都可以接受采访,但时间我却迟迟定不下来。我必须找一个不好的天气。从此,每天的19:30分我便打开了电视机,关注天气预报。这样等了一个多星期……没想到见他们恁难。终于,天降甘露,那天最高气温才28度,我敲响了冯亦代的家门。    
    冯亦代家住小西天。因住七楼,冯称为七重天。做为著名文学翻译家、作家、文学评论家、学者,冯亦代一生中著作等身,曾组织编译《当代美国小说选》,与人合译欧文·肖的长篇小说《富人·穷人》,译海明威的剧本及短篇小说《第五纵队》及其他……另外他还写了大量的文学评论、散文、随笔,已出《冯亦代文集》五卷。    
    我不由要问:“是什么原因使你走上文学道路的?”    
    冯亦代答:“是望舒给我开启了一扇进入文坛之门。我十分感谢他。”    
    1938年冯亦代25岁,在香港偶然结识了浙江同乡著名诗人戴望舒。    
    “当时戴望舒看了我的散文、诗歌和翻译手稿后对我说:‘你的散文还可以,译文也可以,你该把海明威那篇小说译完。不过,你成不了诗人,你的散文倒有些诗意。’戴望舒的这席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从而我确定了自己未来的文学发展方向。”    
    不久,冯的散文在戴望舒所编的《星岛日报》副刊《星座》发表,这对他鼓励很大。1939年,戴望舒受茅盾之托,在香港办一英文刊物《中国作家》。戴望舒约冯参加,共事的有叶君健、徐迟、袁小柏、郑安娜等。    
    冯亦代毕业于上海沪江大学(现华东工业大学校址),专业为工商管理。我问:“你的专业不是外语,怎么后来搞起了翻译了?”    
    冯亦代笑了,说“这个和我的前妻郑安娜有关。”冯亦代说,“我在念大二时的一个夜晚,英文剧社在演出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舞台上有一个女孩演得十分好,操一口流利的美国腔英语。当时我一见倾心。我结识了她。她叫郑笑容,又名郑安娜。后来我们便相爱、相知、结了婚。和一个英文天才结婚,不搞翻译才怪。在文学翻译上对我有帮助的另一个人也不能不提,那就是居留海外的董鼎山。我和鼎山兄是情同手足的半世纪老友,在美国文学方面,我得到他诸多的帮助。”    
    家有贤妻,海外有老友,成就了冯亦代,使他成了中国的大翻译家。按黄宗英的说法,他半道出家靠自学,丈“远程僚机”黄鼎山,“近程僚机”郑安娜相助。冯亦代说:“搞文学是个苦差事,你不但要通晓另一国语言,而且更重要的是你要十分熟练地掌握汉文字,还要有一定水平的文学修养。我虽然尽了努力,结果还是远远不能达到原著的水平。你想一次翻译成功不行,总是改了又改,出了书,再版时还要改。我译的海明威的戏剧《第五纵队》,我推倒从来了五、六次,现在还得修改,但现在我已没力气改了。”因此,我曾苦恼、气馁,想改行,可翻译是我的爱好,我觉得既学了另一国文字,就有责任把别国的文学精华介绍到国内来,使我们的读者和作家有机会欣赏、借鉴。    
    “在你一生中,你觉得译得最成功最满意的是哪一部书?”    
    “那还是海明威的《第五纵队》。所谓满意是比较而言。海明威的语言简洁、明快,他有一个著名的冰山理论,译他的作品更困难。”    
    


冯亦代:相见时难别亦难江湖人称冯二哥

    在电话中我便听到黄宗英唤冯亦代为“二哥”。难道冯在家中排行老二?便问黄宗英,她答:“他是赵丹、黄宗江的至交,当年文艺界都称他二哥,在重庆文艺界谁没钱、没饭吃、没地方栖身都找他想办法。他和二嫂郑安娜俩人过日子,吃饭总是拉开八仙桌坐满。”    
    据悉,冯亦代抗战时曾任国民党中央信托局重庆印刷厂的副厂长,也就是国民党的造币厂。当时冯亦代正在香港,临行前乔冠华曾咐冯,重庆为另一个世界,一切事须小心谨慎,特别要提防国民党特务……到重庆后冯亦代对左翼戏剧影业帮助很大,特别是以资助进步文化人士著称。冯亦代仗义疏财,人称“路路通”、“百有份”、国民党、军统、中统、青红帮、袍哥都能“吃讲茶”、“折肩胛”、“叙金兰”、“排名次”……一些受过冯资助的朋友受到四川袍哥尊称“龙头大哥”和“二哥”的启发,都称他为二哥。按黄宗江的话说“江湖人称冯二哥!”    
    我问:“你能谈谈那时候的故事吗?”    
    冯答:“有些事到死也不能讲……。”冯亦代沉默了半天,又说:“我做的事都是党让我做的,一些党内的事是不可以公开的。做得不对是我能力有限,是我的责任,但是一开始都是党交给的工作。我只能讲到此为止。”    
    文化大革命期间,冯亦代被打成“美蒋特务”、“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重庆二流堂黑干将”、“死不改悔的右派”。冯亦代被隔离审查四年,后来下放到湖北沙洋“五七干校”劳动,从事力所不及的沉重苦役,使双脚变形,健康大受影响。在监督劳动中,冯患脑血栓塞症,抢救后,落下左上肢和下肢行动困难的伤残。    
    对于文革时冯亦代的其它罪名一般人都耳熟能详,可能唯“重庆二流堂”不知是什么名堂。问之,冯答曰:“香港沦陷后,从香港撤退的大批进步文化人汇聚重庆。首先见到夏衍,他住黄角垭口朋友家里。不久夏衍夫人亦来。唐瑜便在山坡处另建一所三开间房子,人称‘二流堂’。重庆的文化人经常来这里喝茶、会友、商谈工作。”    
    出入二流堂的均系名人,有剧作家、艺术家、记者。冯亦代是二流堂的常客。后来为了接济在渝进步文化人士的生活,冯亦代、徐迟、袁小柏在渝成立美学出版社。该出版社由香港业余联谊社负责人沈镛发起。    
    “这‘二流堂黑干将’的罪名使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是的!”    
    “在文革中,在你最忧郁痛若的时候,什么东西能分你之忧,排遣你的痛苦?”    
    “读书可疗心疾,书是我的救命稻草。文革时我初也想不通。一周之间,牙齿全部动摇,就医结果,十天之内,拔尽了上下牙齿,成为无齿之徒。那时候除读小红书外,能买到赤脚医生医疗手册,这便是我的全部精神粮食。”    
    “谈到读书不由让人想起《读书》杂志。人们称你为《读书》的家长,前200期你发了200篇文章吧?”    
    “《读书》杂志创刊,我应陈瀚伯之邀,为该杂志发起人并任副主编。并辟‘海外书讯’专栏。前200期我写了200篇,发了199篇,有一篇在编辑部没来得及上。算起来我在《读书》发有200多篇文章了。”    
    “现在《读书》设了一个‘长江读书奖’,称为中国的诺贝尔文学奖,首次评奖主编汪晖得奖,学界议论颇多,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汪晖只是挂名不干事。《读书》评奖他应回避。”    
    


冯亦代:相见时难别亦难二哥与小妹

    二哥冯亦代今年87岁,小妹黄宗英75岁。这一对白发苍苍的“哥哥妹妹”在1993年结婚。当时这段婚姻引起轰动,许多亲朋好友前往贺喜,文化名流济济一堂。著名作家袁鹰当时曾以打油诗相贺。四句:“白发映红颜,小妹成二嫂,静静港湾里,归隐书林好。”“归隐书林好”这句话是“一对新人”一再向亲朋好友宣告的。据悉,黄宗英当时曾有一言语惊四座:“明年我们决定给你们看一个胖娃娃……。”望着朋友们惊讶的神态,末了,才款款地说:“我们的胖娃娃是一本合出的文集,暂名为《归隐书林》。”    
    在采访他们时,我便对黄宗英说:“能不能把你们俩的胖娃娃抱出来看看?”    
    黄宗英会意,拿出了她与冯亦代合出的文集《归隐书林》,说:“送你一本!”让冯亦代签了名,然后自己也签了名。    
    我问:“当时你怎么决定要嫁给冯老的?”    
    黄宗英答:“我们认识几十年了,互相都了解。在二哥倒霉的时候,阿丹更是每到北京必带我去看他和二嫂,还告诉我没有冯亦代,当年上海、重庆、香港的左翼戏剧运动难以生存发展。嫁给他时赵丹已离世十五年了。二嫂去世后,对他打击挺大的。他老了,已经多次患脑梗塞,偏瘫了,身边也没伴儿。我属牛,他比我大一轮,二牛抬杠,老了再耕耘,爬田格子,相伴着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吧!”    
    我又问冯亦代:“你娶‘小妹’为妻时都八十岁了,这个年龄再婚在中国传统上是很难被人接受的。这种勇气从何而来?”    
    “这是她的勇气,不是我的勇气。她比我更勇敢。”    
    “当时你是什么感觉?”    
    “高兴呀!可以有老伴了。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当时双方家人支持吗?”    
    “支持,两边都很熟。”    
    “你能向现在还是孤身一人的老年人谈谈你的感想吗?”    
    “可以找个老伴,但是不要因找老伴找出麻烦来。比方我的老友徐迟。他找的那个人是为钱而来。那个人以为徐迟有很多钱,其实徐迟一生清贫,当时只有2万块钱。徐迟死后,那个人把那2万块钱拿去了,把手稿也拿走了。当时徐迟一时冲动呀!”    
    


冯亦代:相见时难别亦难怎一个难字了得

    冯亦代一生多坎坷,按他自己的话说是一个没娘的孩子。其母楼文光曾留学日本,后在上海务本女校、爱国女校教学。生冯亦代时二十八岁,冯亦代出生后一个多月,母患产褥热弃世。冯亦代说:“我们记事以来仅从照片上认识母亲。”    
    在采访中我曾问:“对于人来说一生中最宝贵的是什么?”    
    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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