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出了一身汗,说道:“哦,老乡。”正怕夏燕再要问什么,她母亲在一旁说道:“燕,和南老师告别,咱们回去吧。”
母女俩臂挽着臂走了,南阁长吁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她是你学生吗?”段玉问道。
“哦。”南阁笑笑。脸肯定红透了,他想。
“我说刚才她为什么老往这边看,原来是因为你。”
“唉!原来还是我的学生,现在都不是了。”南阁叹道。
“上学真好。”段玉垂着眼帘,说道,“我现在才后悔当初没好好上学,要不现在也好找工作了。别人对服务业都有看法。”
南阁看着她,微笑道:“慢慢想办法吧。”
这时手机响了。南阁掏出手机来接听。
“南阁,我是你七舅。”对方说。
南阁一愣,心道:哦,来了。“你现在在哪儿?”南阁道。
“我现在给一个老板当保镖,天利集团,你知道吧?他还是市长的儿子。”七舅说道。
“谁?谁是市长的儿子?”南阁奇道。
“马市长的儿子不是在天利当老板吗?嘿嘿,虽然是副总经理,不过他说话都算数,总经理都听他的。”七舅道。又道:“他已经答应了我,他能把我捅了人的事给摆平啦。”
“这么快就上班了啊?”南阁自言自语道。
“我原来是到他们这里来应聘保安的,但是马总见我能打,就让我当了他的保镖。”七舅接口道。很是兴奋的语气。
“哦……”南阁一时反应不过来。七舅舅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去应聘,这让他很是吃惊。“我现在放暑假了,刚回家,等我回到洪州咱们再见面吧。”南阁道。
“好,你记一下我的手机。”七舅道。
南阁彻底给蒙了。本来他还在为七舅的事发愁,没想到他倒容易转运,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个靠山。但是他又对这件事感到有些忐忑,总觉得七舅作为一个在逃犯,身后很明显地有那么一条极容易被人踩住的尾巴,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出事的,即使现在把这个污迹给遮住了,但是谁能担保那遮丑之布不会被大风给吹走呢?一胡思乱想,和段玉的约会便变了味儿,这一个晚上,他便在惶惶然的心情和对段玉的敷衍之中度过了。
第五章 进退之间
现在的暑假远远没有南阁上学时那么名符其实,因为尽管是假期,学校也安排了老师上课。洪州一中的学生们刚刚自由了一个礼拜,便又被召了回去。txtsk虽然学校折衷了一下,暑期每天只上半天课,但学生们的暑期计划还是被完全打碎了。
不过这却给南阁提供了些许方便。因为,南阁要给一中做专版,就必须保证校长和某些相关人士能够在校配合。
学校每天上午上课,南阁和校长约定星期一下午在校长办公室见面。
这回身份不同了。在再一次走进一中校门时,南阁这样想道。原先还是上下级关系,现在已经成了平级。而且,做起了交易。但忽然他又有了种不好的感觉:原来什么都躲不过去啊。当初自己辞职时,不是有不愿再见校长的原因在内吗?可见一切都不可逃避。唯其“避”者,乃是“壁”呀,越避越堵,反而不如信其自然。
临行之前刘锋又给他讲了几点谈生意的诀窃,用来对付校长,但是他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毕竟自己对“生意”一无所知,即使临时抱佛脚,恐怕也只能是让自己多闻一些脚臭,而不会真正听到什么真谛,让自己有所长进了。
在电话里,南阁只对校长说,他现在在《洪州日报》社(全国各日报社的子报、子刊在对外活动时都爱打“日报”的牌子,以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不过他们的证件除了新闻出版署印制的正式记者证外,大都是日报社给印的内部记者证,因而说自己是“日报”的,似乎也不为过)上班,有点工作上的事,想和校长谈一谈,并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然而校长当即就答应了,说,好,南阁有出息,我说怎么会突然辞职呢,原来果然是已谋高就了,这是好事啊,好事!坐到校长办公室后,南阁虽然已没了当初辞职时的那种心情,但校长的热情却不减当日。一瞬间,南阁忍不住想,自己当初若不辞职会怎么样呢?那位不习惯进屋敲门的历史老师,现在不也干得好好的吗?
“你在报社,如鱼得水吧?”校长坐在大办公桌背后,慈祥而有些许谄媚地说道。没等南阁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只要有本事,在哪儿都是好样的,我早知道南阁胸有大志,是不甘心一辈子都当老师的。”
南阁却给不好意思了,说:“其实我是在《洪州日报》的一家子报干,叫《城市周刊》,有一个版面,是关于教育的,归我管。”说着便从来时提着的塑料袋里把最近几期报纸取出来,拿给校长看。他站在校长身边,在桌上打开前几期的那几个其他学校所做的专版,对校长说:“这几个学校都和我们有固定的联系,他们一有什么活动,都在我们这儿发新闻,学校老师有教学论文啦、随笔啦什么的,我们也给发。后面还有几个学校,还排着队呢,想让我们给他们做专版。我想他们是些什么学校呀,教学成绩上不去,就只会靠这种华而不实的宣传来哗众取宠。可是他们这一招还挺灵,因为市教委、教育局都订着我们的报纸,看了以后,对他们就有印象了。而那些常看我们报纸的家长,也迷信这个,觉得他们的学校好,就让他们的孩子去上这个学校。可是他们那些学校怎么能跟咱们比?咱们多少年的市重点了?不过咱们光顾埋头抓教学质量好像也不行,不搞点宣传,那些迷信报纸的家长怎么会知道咱们比这些做了宣传的学校强呢?所以,我也想着给咱们一中做一个专版。我负责这个版,肯定要做得比其他学校好一些。”
南阁一口气说完了,顿感浑身轻松,但又不知道校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因此还是些微有点紧张。他看看校长,又看看摊在桌上的报纸,不知道是不是该换一种站立的姿势。
“好事啊,这是好事!”校长略一沉吟——似乎连沉吟的过程都没有——便猛拍了一下桌子,抬头说道。但头抬的时候目光并没有抬起来,而且那脑袋也瞬间便又低了下去,继续盯着桌上的报纸看。
“行,这事就由你来安排吧。”校长说道。然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地,抬起头来,盯着南阁,问他道:“需要多少钱?”
“两万。”南阁报价。心脏莫名地加快了跳动。
“好,需要什么配合,你跟我说就行,我全力支持你。”校长拍拍南阁的后腰,说道。
“那我明天带摄影记者过来拍几张照片,您再提供一些相关资料就行了。”
“行,没问题,没问题。”校长很爽快地答应道。
第二天上午,南阁便和周刊一位叫王尧的摄影记者来拍片子。先是校长同志在办公室里骚首弄姿地拍了一张,而后又去图书馆,微机房,等等地方,然后南阁又提议去给那建设中的教工宿舍楼也拍一张。在向那楼走去时,南阁发现,那座拉满大网的新楼上一个人也没有,便问校长道:
“今天怎么没人上工?”
“哦,这个,工程上的料送得不及时,暂时不能干。”校长说。
“唉!还是有人在上面的好。你说是不是王尧?”南阁说道。
“有人肯定比空楼要好,不过也行,就这么照吧。”王尧说道。
“就这么照吧,也无所谓的。”校长也道。
王尧便去调镜头,南阁和校长则跟在他后面打转。
看着那大楼斜斜铺在地上的影子,南阁忽然想起了家乡的那座飞虹宝塔。那座塔建在山顶,高有13层,因而是方圆数百里之内海拔最高的一座建筑。当地的人们去山上游玩,在和宝塔合影时,总爱选取一个巧妙的角度,做出一副手搭塔顶的样子来。那相片照出来,还真像人比塔高似的。南阁看着王尧蹶着屁股左颠右走的样子,心念一动,想道,其实这楼上没人不要紧,有校长一个人配合一下就行了。他可以像南阁的老乡一样,把手伸展,遮住楼顶,那样照出来,不就是一幅只手遮楼的好照片吗?其图片说明可以写作:这座新教工宿舍楼是由校长同志一手提拔起来的。当然,还可以如法炮制,让全校师生集体列队站在操场上,校长则立于指挥台之上,长伸巨臂,手掬众师生(当然,这需要王尧做点特技处理),其图注也可写作:校长同志对全校师生总是像对待儿女一样关怀备至。想到这里南阁忽然想吐,脑中一片眩晕。恢复正常状态之后,骂自己一句道:他妈的,我怎么这么恶心?但仔细一想,在他之前所做的那几块教育专版,好像就是这样行文,也是这样加图注的,于是长舒一口气,释然道:原来只是受了同行的一时误导。又想:反正我他妈已经不再是一中的人了,再怎么恶心也与我无关。正浮想联翩的时候,王尧已经拍完了照片,向他们走来,一边拿手背擦着汗,一边说:“南阁,还有什么?没事了就回吧。”
南阁道:“校长还准备了些相关材料,再回去拿一下吧。”
在去往校长办公室的路上,校长劝南阁和王尧中午留下来吃饭,南阁怕在饭桌上跟校长没话可说,出现尴尬局面,便借口中午已经有了饭局,给推辞了。校长便征求王尧的意见。王尧漫不经意地说道:“不吃。”便又自顾左顾右盼去了,弄得校长很是尴尬。南阁赶紧打圆场,叉开话题大谈一中的好处。
“咱们学校的情况其实你都了解,我把现有的一些总结材料给你,你依据我平常开会所讲的那些,自己再组织组织,就是一篇好文章。”校长说道。
“对,写咱们学校那肯定是一下笔就收不住,一个版的文字,一会儿就够了。”南阁跟道。
校长隔着办公桌把相关材料交给南阁,南阁则从包里拿出两张广告合同来,递给校长,说:“主编让带上这个来,说是这样合乎规矩。我也不懂,是不是您让财务上盖个章就行了?”
校长看一看那合同,提笔就填,填完之后,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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