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因此自小对软弱的继承人下功夫,博取其信任,此一点亦令锺重阳备感隐忧。
董事局已不只一次劝锺重阳除掉锺适,却未果。
目前看来,前途堪虑,是「华康」公司内急欲排挤又慑於其战绩的头痛人物。
野心勃勃?方笙笑着摇头。笨锺适!现在不流行忠心报效昏君了,他老兄演的是那一出肥皂剧呀?落得这等臭名,却还始终如一的卖命!
这一份报告的翔实性不容置疑,因为必然出自父亲的至交连俊文手中。而连俊文先生呢,正是一等一的侦探人员,二、叁十年来专门替各大公司行号捕捉商业间谍,从未有失败的纪录。在他老兄的电脑档案中,更是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各种不为人知的秘辛。基於商业道德,连俊文从不让第二个人看他所记录的资料,
至於这种商界人士调查的东西,对连俊文而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早早就在他的档案中了。
方学砚之所以含在叁、四个月後的今天才拿到他想要的文件,想必是与连俊文磨了很久,耍赖兼谄媚才得到手的吧!
真不晓得这两位五十好几的人,怎麽可能在叁十年前因为追求同一个美人未果而在互殴後成为好友,并且将友谊维持到现在。
「连叔叔怎麽可能会给您这个?」方笙看完了锺适的资料後,便 上文件,准备有空再好生研究一番。
方学砚可得意了:
「本来他那小子是死也不肯给我的!因为我们与「华康」并没有合作关系。未来也没有这种计画。你连叔叔老挂在嘴边的职业道德就成了他的铁律,决不公布无关於事主的多馀资料,不管我怎麽用方法打动他也行不通。後来我只好告诉他,「华康」里面的年轻一辈中,也许其中一个会成为我的大女婿。哈!你连叔可注意了,不仅提供原有的资料,并且还花了一星期去做深入调查。嘿!锺适没前途啦!
早晚在鞠躬尽瘁後被人踢开,那是说如果他心地正直的话。可是假如他野心勃勃,早晚也会被锺重阳那只老狐狸给排挤掉。女儿,我看锺迅不错,年少有为。气质卓然高雅,瞧!有照片哦!」连忙想拿过文件翻出照片献宝。那个锺迅简直承袭了其钢琴师母亲的种种好条件;外表俊美,气质儒雅,又有满满的艺术细胞。才二十二岁已是艺术学院的硕士,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但方笙已将文件放在远远的一边,失笑道:
「爸爸,您多心了,我们与锺家不会再有什麽往来,当初与锺适参加二次宴会并不能代表什麽,何况他已回香港了。如果您有心与企业体联姻,像锺家这种复杂的家庭,咱们还是少惹为妙,别淌那池浑水了。」
这种理智的建议,终於让一头热的方父回复一点清醒。对哦!那种家族太过庞杂的企业体,把心肝宝贝嫁进去一定会吃不少苦,光是大大小小的权力斗争,怕不将他娇弱的女儿给斗死了——听说锺迅的母亲就是因为不谙斗争,被刻意冷落而抑郁终了。他可不许自己的女儿也会有那种下场。即使「华康」是香港首屈一指的跨国性超大集团,他也不许。
「幸亏你提醒,好险!女儿,你千万记住,不要理会那些家庭复杂的人的追求,改天我叫你连叔列出一份清单,最好是——」
他的话被接了过去,门口的方筝风凉的说着:
「最好是上无高堂,左无恶亲,右无贪戚,下无子女,然後祖先放下大把遗产以供继承,最好与咱们方家门户相当。」
「对!对!」方学砚大有逢知己之喜。
当真哪!方筝大翻白眼。
「别扯了,老爸,王叔叔要与你谈一谈,顺便量你的血压。」
「他替你妈看病就好了,干嘛也要看我?」那种小孩子拒看医生的表情又来了。
方笙使了一个眼色,方筝收到。
如果要分别方家二千金有什麽不同,此刻便可看出。方笙对畏医的父亲向来是好言相劝,说好说歹的将父亲安抚去看病吃药。但方筝可不同,她会直接走到父亲面前,直接押人上路,而她也这麽做了。
被押送去看医生的方父哇哇大叫:
「不肖女,那麽用力做什麽!我是你老子耶!」
「不肖老爸!是半个病人就得甘愿!老要拖累我们这些弱质女流去扶你这副河马身体!」
「喂喂!轻一点,轻一点啦……」哇哇直叫的声音消失在 上的门外。
方笙收回目光,看向一边的文件,托起香腮,盈盈大眼陷入深思的迷蒙中。
复杂的锺家,不是寻常人可以去沾得了的,能避多远,就该避多远。可是那人里头,有她想念的人呀!
侦探界奇才连俊文也不能下肯定判断的人,其心思之深沉自是寻常人难以看穿。那个以奇怪身分存在於锺家的锺适呵,真的居心叵测吗?
方笙知道自己尚稚嫩,对人性的了解尚未到达精准的境界,甚至可以说还在学习阶段。可是,她了解锺适。
这个人人眼中看来莫测高深的男人,却是轻易的让她看了个透澈。
那里来这般的笃定呢?
从他小心翼翼的引导她步向女人,完全以她的舒适为前提,在她每一次眉梢微见紧蹙时,温柔的停住探问,直到她承诺一切安好才肯更进一步;他的轻吻与碰触轻若蝶栖,除了吻肿了她唇之外,他并未在其他地方留下吻痕或稍重的指痕。
他是真正在引导她,并且放弃了他自身的快乐。他的汗如雨下,大多时候来自克制冲动所引发。
在那种情欲交缠的一刻,他依然能为了体贴他人而自制,这种男人会坏到那里去?顶多因为太过善良而愚忠而已。愚忠以报养育恩呵,好不古老的剧码!
想念他,并不因为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不因为感觉美好;而是在过程中他的万般体贴,近似圣人。因为她是处女,所以他没有放纵他自己,简直可以说他没得到快乐。也许他对身经百战的女人又是另一番面貌,但在於她,可能会是他毕生最不畅快的一次了。
这种男人极好,是值得追求来当丈夫的。
只是……
她眼睛又瞟向文件,索性一把抓了过来,决定趁现在研究个透彻,顺便评估一些事——
也许种种计量并不会在近日内施行,但立志要趁早——国父说的。一旦时机成执了,而她也有足够的筹码,那麽,还怕事情不水到渠成吗?
她得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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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康集团」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体,由炒地皮起家,叁代经营下来,横跨食品、服饰、百货各界,成为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虽然掌令符的主事者其正统亲系的继承权不容置疑,但在「华康」之内,庞杂的亲系间种种权力斗争永不会有终止的一天。谁是挂名的主事者并不重要,有时候最精明厉害的人其手中握有的权力比主事者更多。然後再一次改朝换代,权力重新分配,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叁十年前,叁房所生的锺重阳便是在一个契机中脱颖而出,成为继承者。「华康」第一代创始人锺埠,拥有五个妻妾,十个儿子,八个女儿。当然,女儿嫁出去就没了权力管娘家的事。而十个儿子则全数进入「华康」之中。同父异母的情况下,竞争如何能不惨烈?
锺重阳的年轻岁月全在争权夺势中度过,年届四十时,才娶进一名美丽温柔的女子充场面。他对女色并不着迷,可能父亲的烂情造成众多兄弟争产的事件令他厌恶,所以他并不打算让自己的下一代有争财的事件;而他也不想生太多个,所以他选择在完美品质控制下生一、两个孩子。一个经营鬼才如他,再一个美丽而才气横溢的女人调配下,他锺重阳的儿子再不济也该是天之骄子,人间龙凤。
失算了!确实是失算了!他强势的基因竟没有在独生子体内发生效用。反而让他百分之百的像他那个没用的妻子,不管他二十六年来如何训练,悲惨的结果都一再回应他——锺重阳的独生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幸好他为人一向谨慎与具有远见,在二十年前收养了锺适。这个出身於远堂亲的孤儿,反而具有凌驾「华康」体系内所有人的才华,自他十八岁起就不容小觑。
锺适是个可用之材,如果他是自己的儿子,那他锺重阳足以放一百个心,欣见自己终身所奋斗的事业不会让旁观夺了去,早早放下事业,安享天年。但他仅有的儿子是个阿斗,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能力卓绝的年轻男子,都必须让锺重阳再叁提防。
即使锺适本性不恶,甚至可以说表现得太好,性子也忠於有恩於他的人,但,养虎必终成大患。锺重阳太明白一个能力超强的人永不会甘困浅滩,为人作嫁。一朝异心突起,赔上的是整个他叁十年来努力的心血。不能给予权,只能用其才;不让他在「华康」有坐大的机会,更不允许他去自立门户或为其他人所重用。
锺适太强,这是他的命——永远是他锺重阳的傀儡。
所以,一个孤儿,无权无势无背景。最好还是生来平凡便可,否则只有供人利用的命。
掌握住其正直的性格,施予举手之劳的恩情,接下来要搓圆搓扁还不简单?锺适是最明白的例子,只要小心防着他产生私心便可。
在锺重阳看来,他还有把握控制锺适十年,那时便得毫不留情的踢开他,否则自己的儿子地位将会不保。
冷冷的微笑泛在自满而阴骘的唇角。他是锺重阳,香港商界的霸王,傲视群伦叁十年,没人敢经易与他交锋。
「总裁,锺特助上来了。」秘书的声音由内线电话中响起。
锺重阳收拾自己的心思。喝了一口参茶,才道:
「请他进来。」
不一会,锺适沉稳的步入总裁办公室,手上几份企划案正等着与大老板做最後讨论下定案。
「伯父。」
「来,坐下来,先把公事搁着,咱们聊聊。」锺重阳笑得温和。
锺适面孔一贯温文平静,心中暗自警戒。虽然他一向义无反顾的为「华康」卖命,但并不代表他从不晓得自己的存在令所有人防范不已,即使是重用他的锺老爷子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