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香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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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香纪-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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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那是无与伦比的阳光,透明的金色,一刹那整条湿漉漉的涅瓦大街闪耀出万丈光芒,荒诞和漂泊感登时在此明亮异常的傍晚笼罩人心。我们来到涅瓦河边时,天空又被乌云堆满,潮湿的乌云直堕到河面上,云水之间是绿色的冬宫和它身后整片陈旧、优雅和忧郁的城市。很多房子外观美丽而又破旧不堪,无从揣测内里是否有人居住,或许住着吸血鬼也未可知。    
    随后和那个闷闷喝了一口酒的人认识了。人和人认识以后,需要纠正对彼此的印象。    
    五月九号战争胜利日,天黑以后从我房间的窗户见到了非常漂亮的焰火。胜利日之后,大概就算是夏天了吧。树一夜之间浓绿浓绿。    
    贴士:    
    俄罗斯代表性的美食有:带鱼子酱的小薄饼、熏鱼、野蘑菇、汉堡等。喜欢喝的汤有红菜汤、罗宋汤、白菜汤、肉丁(鱼丁)稠辣汤、蘑菇汤等,喜食冰淇淋。俄式大菜以面包和土豆为主食,面包分类白面包和黑面包,土豆被称为“第二面包”,是冬贮食品的首选。俄罗斯的豪饮也是世界闻名的。伏特加酒是俄罗斯特产,只有40度。其最大特点是晚上喝得越多,第二天早上头脑就越清醒,因此可以尽情畅饮。    
    


第二部分:莫斯科大学到南方去

    七月底时,向正南方向移动,像一团懒惰和燥热的空气。    
    到南方去!“南方”这个字眼散发芬芳,南方的街道上堆满了新鲜饱满的水果和姑娘,南方空气干净如水,水量充沛,水下酿着阳光。——我们自己哼着高调子,其实我只是想在那儿找到我用来睡觉的姿势。    
    我每天有两三个小时被混乱的梦蒙古骑兵那样长驱直入占领了的睡眠。梦在睡的时候显得冗长,像烧熔了的金属可以一直延展,偶尔还有金属的汁液滴下来,在半空中变成小小的、坚硬的珠子,落地便滚远不见了;醒时它却是死挺挺的、可怜巴巴的一小截,就像砧板上的一段一段的鱼。    
    我吃不准会不会因为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睡姿而不得不当个失眠艺术家,我可不想那样。好像有个零件掉了,或者是坏了,我就只能那么摆着,等着被慢慢飘落下来的细小灰尘埋掉。这时候我听到来历不明的他们中的一个说:“那个零件是配不到的。”简直绝望死了。另一个比较好心的说:“到南方去试试。”旁边一个没有语气地说:“‘他们逃跑。’”头一个年纪可能稍大、有些严厉的说:“照这么说根本不该去什么南方,她该回大市场去,她刚从那儿逃跑。”第二个说:“然而那回情有可原……”    
    不然就是发呆,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也似乎随时都可能呆上一阵。有天我在麻雀山上的广场上呆了足有二十分钟,什么也没想,这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辆开着的车,风也没有,云停着不动,鸽子伏在草丛里像灰色的石块,直到我回过身来往前走,前方街上的才有车像续上的水流一样往来行驶,百灵鸟在地上滚来滚去。时间真不值钱啊,再呆一阵一辈子就过去了。    
    我原打算哪儿也不去,我抱定这个主意,我抱定我莫斯科的窝,此时爆炸高过往日,密探猛增至熙熙攘攘耳鬓厮磨,草木火一样怒绿,害我跟人聊天时不留神说出“熊熊大海”这样的话。    
    抱着窝不放,飘到南边去。从北边的海,到南边的海。见过的海和没见过的海,海水混到了一起,见过的和书里写的、画上画的混到一起,像稻草灰和烟灰降在烧着的陶土上,或漂流过去,变成奇妙的颜色,海青色,冰玉的白色,发暗的浑白色。大风吹着的浮着的薄冰,和几百年里被征战的马蹄踏得匝匝实实的土地。    
    从火车上看见了顿河,岸上白色雏菊、紫色牛蒡。沿途卖大黄杏子的很多。    
    


第二部分:莫斯科大学顿河畔罗斯托夫

    罗斯托夫是高加索北大门,总让我想起到过的很多中国的地方,常常觉得像。包括在这儿我还是第一次在俄罗斯见到“老军医”广告招贴,纸张大小、贴的方式位置跟国内的一模一样,一目了然,大标题只用一个字眼。    
    道路狭窄,高低起伏,树木高大茂盛,太阳耀眼,无遮无拦地洒落。路边张贴了几张要犯的肖像。    
    中心市场喧哗喜人,到处放着的音乐一听就是在南方了,尽是热烈、欢快、风骚的曲调,像柔软丰腴的中亚女子扭动腰肢,浓重又灵巧的、黑白分明的媚眼四处飞舞(这个夏天Panjabi MC的歌也正大热);撩人的还有烤肉的烟和香味,姑娘们都美极了,妙曼生动,皮肤褐色,四肢修长,笑起来则灿若春花。紧挨着市场是一座圣母教堂,屋顶上的金色仿佛要淌下来似的。    
    我住在一家叫做“老罗斯托夫”的两层楼的公寓式旅店,窗外便是闹市后巷,越过市场屋顶,教堂金顶也近在眼前。有脚手架搭在窗口,一直搭上去。我坐在窗台上和粉刷工人大叔说话。下面那条街在长长的斜坡上,两侧都是样式古旧的略显破烂的两三层的房子,路上开着卡车、拖拉机和光鲜得令人吃惊的漂亮老爷车,卷得尘土飞扬,像电影上看到的墨西哥。    
    穿过本城的顿河显得不够宽阔,面貌稍嫌平凡。就这个样子的父亲河要不是那些从大桥的那一头走过来的年龄各异的美男子们,我多少会有点失望。他们从河的南岸游泳回城的这边来,穿着最朴素简单的衣服,身体温润有光。    
    河北岸都是林荫道,一家家露天的小吃松散地挨着,每家摆五六张圆桌子,一两个当垆的姑娘,一两个烤肉的赤膊大汉。沿河泊着游船和酒吧。晚上便乘一条船往上游郊外转去,船上有吃有喝,还有迪蹦。船行得把船尾夕阳也拖下水面不见,四周就黑了,河两岸已看不见房子或黑暗中静静不动的钓鱼的人,只有连绵的黑色的高大芦苇和芦苇后更高的树林,天地间幽寂一片。唯有在这条船上吃酒跳舞,乐声喧嚷,光影错乱。过一会儿远远开来了另一条酣歌恒舞的船。其余一切都沉到冰凉的黑暗里去了。我时而想起:这就是哥萨克的故乡。    
    每个街口都有卖克瓦斯,我喝了一肚子。    
    白天忍不住去顿河游泳。一个人去游泳,初有些不自在。像我这样去商店买东西也会感到不自在的人,怎样的不自在也没什么分别了,反正总是需要克服的。仰躺时,眼里尽是蓝天白云绿树,耳边是风一样的水声。顿河水流平缓。顿河水是厚厚的蓝灰色的。    
    后来顺流而下坐快艇去亚速途中才见到了顿河颀人俣俣貌,河面相当开阔,真真正正的“天空、树木和沙洲”,是《乡村女教师》里大声念的诗:“挺起了胸膛向前走,天空树木和沙洲”,跟着张楚唱:“我们穿着新棉袄”,忽然一阵心花怒放。    
    


第二部分:莫斯科大学亚速

    船行四十多分钟到亚速途中经过两三个小村子的码头渡口停下,人上上下下,那些河边的小村子翠绿翠绿的,开满小黄花,赶路的缘故,没法下到一个去逛逛,可是知道沿途有这些小村子,就叫人高兴。    
    亚速这个在世界地图上也找得到的城,论规模顶多是个镇子,出码头有座小山坡,坡上是古城墙和铁炮,临河的半边都是落在山坡上的野花般一丛丛一簇簇的小木房子,另半边有才些小城市的样子,车站上和车里都贴着反恐安全指挥部发的告示。    
    不知为何亚速的白云看起来比莫斯科的要松软娇俏。    
    坐长途汽车往西南走,约四十分钟后下车,下车的地方是一片广阔的葵花田。朝海的方向徒步走上一个多小时(为什么我会知道海在那边呢?现在想来也是不得而知),灰白色的海面终于在山脚下和树林背后出现,起初是那样的一条淡淡的线,离着还有颇远的路。走过去时我还是有力气的,但心里在嫌回去的路太长了。有上下坡的路走起来累,而且关键是骄阳似火。    
    之前的路很长,走到那儿却突然就来到了海边,这个“海边”说的是海浪跟前,因为几乎没有谈得上像样的沙滩,穿过那些树林和房屋,一下子就走到了水里。地上尽是白色碎贝壳,很扎脚。    
    亚速海很浅,这事不再只是一句“世界上最浅的海”。离开海岸一直走,可以走出去很远很远,远得远超出预料,我估计了一下,但没有确切估计出等于直着走过了几个足球场,直到逐渐连他人的的嬉戏和欢闹声都模糊了,这时猛的感到一阵孤独,无边无际的孤独漫过胸口,没过脖子,水下还有一阵阵冰凉的潜流穿过,或被我穿过,它们像柔软的长矛,偶尔有鱼发出“咕嘟”一声。伴随着心慌意乱和欢欣鼓舞,双脚离开地面,仿佛纵身跃出悬崖,但是却没有往下坠,而是飘了起来,安静、舒缓,感到爱与安全,传说在上古时候人失去的飞翔的能力被辽阔而温存的大海所弥补了,于是我们被安慰——“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突然想起这句话,想起要教会那人游泳,顿时雄心万丈,一口气游出很远,简直可以游到乌克兰去。    
    海面上漂浮着一些青翠的虫子般的藻类,还有真正的虫子,比如蜜蜂的尸体,我不禁揣测在它溺水死去之前,那是怎样低空飞行在一场晴空万里下面的暴风雨中,无线电讯号中断,仪表盘被惊涛骇浪击碎,它忽然有种前所未有地镇静,时间好像无比充裕,它从容地观察和思索了自己的境况,随后便以每小时40公里的速度进入海水,像撞上一堵高墙一样,附近的海面被火焰映红,接着它还在无比的明亮与冰冷里静静地漂了一段时间;还有七星瓢虫,乍一看以为仍是尸体,我用手指接它起来,它却迅速在我手指上爬了起来,它让我抬着手停在海中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好,离岸太远,是用单手奇怪的姿势游回去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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