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您回去吧,正好将明天洗三礼要送的礼一并给您。”佟析砚挽了江氏的手,又回头看来眼正房,想到鼎盛时她们姐妹几个每日出入这里,当时娘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样子……
眼睛便红了起来。
大太太房里,房妈妈正在给大太太换衣裳,一边换着衣裳一边也是泪如雨下,这两年她常常躲在一边偷偷哭,眼睛早就不行了,有时候看人也是重影,对面的人不说话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她的身子也是风中残烛,早一天晚一天都是要死的,若不是怕大太太无人照顾,她早就一条绳子了结自己。
既然连死都不怕,她还要顾忌什么,自是什么都不会在乎,谁让大太太不痛快,他就让谁也不痛快,不管是谁!
心头想着,已经给大太太重新换了里衣,红着眼睛和大太太说话:“您就宽宽心,她这会儿瞧着好,可不代表以后都好,别人不知道萧四郎您还不知道吗,早几年京城的青楼楚馆他和任三爷哪里没去过,整日眠花问柳……她这两年正青春,又运气好生了个儿子,萧四郎怎么能不宠着她呢,可是男人这心思可是百个人一样同,不要等十年便是个七八年的光景,这都督府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人独大。”
大太太没什么反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帐顶,房妈妈又道:“您好好将养着身子,我们就等着那一天,等着她哭着回来求大老爷,求大爷,求您!”
“太太。”房妈妈帮大太太擦着眼角流下来的泪:“她是什么身份,要不是当年您见她可怜赏了她碗饭吃,她哪里还有今天,身份卑贱如泥一般,这样命贱之人根本不配过这样好的日子,将来等萧四郎厌弃了她,便是连那敝履也不如,萧四郎这样的人办事狠辣果断,连亲兄弟也不放过,他若是变了心莫说休离,只怕连日子都不要过了,在他手下讨生活,可不是谁都能够做得到的,六姑奶奶虽然有心机手段,可是用个几年男人也会厌的,奴婢把话放在这里,她定不会过的顺心的。”
不说当年还好,一说大太太就一口气憋着又上不来,当年,当年她一向自诩看人不会走眼,就觉得六丫头温顺听话,想仔细养着一来能压一压三丫头的气焰,二来也能嫁出去给大爷谋一份好连襟。
没有想到,她却是看走眼了,养了个白眼狼出来……不但有手段,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她要是预料到今天,怎么也会听姨太太的话,让她死在庙里,哪会让她活到现在来膈应她。
她嫁得好的过的好,如今不单晋封了诰命还得了个儿子,可是她呢,两个女儿一个死一个和离,没一个过的好的。
凭什么,凭什么!
她一个身份卑贱的庶女,凭什么爬的那么高,她甚至听到小丫头们对话,将来佟家的兴旺可离不开六姑奶奶和六姑爷的扶持!
扶持什么,他们不需要一个庶女来扶持他们,凭什么让她爬的那么高,回头来俯视她们,她不配!
即便是扶持,也该是她的女儿,佟氏正正经经的嫡出的来扶持!
大太太越想越气,却不能说话,手指紧紧揪着房妈妈刚刚给她换是衣裳,狠狠的攥出许多深深的折子。
房妈妈掰着大太太的手指:“太太,您宽宽心,不要再想了,奴婢刚刚不也说了吗,她的风光也就这两年,您一定要好好养着身子,我们就等着,看着她爬的越高摔的越重……”
大太太难以释怀,手指怎么也掰不开。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轻声的道:“三姑奶奶回来……”不是进来禀报的,但是房妈妈却是听的很清楚。
她听着目光一亮,就凑到大太太耳边小声道:“您听到了吗,三姑奶奶回来了,这次回来定是又来求大老爷帮忙搭救三姑爷的,奴婢忘记和您说了,听说任三爷的罪其实已经定了,这两日就要宣布,说是要流放千里到陕西平凉一带,那里人烟荒芜……以三姑奶奶的个性不可能跟着去受苦的,看来,等武进伯府的爵位一收,她就得从大房里搬出来另立门户,她一个人带着满屋子的庶子庶女,这日子可想而知……”
大太太听着,手指就渐渐松开来。
析秋看着阮静柳,便问起今天医馆里的事儿:“听说有人去闹事,没有事儿吧?”一顿又道:“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就不用管了。”阮静柳淡淡说着:“不过一个地痞流氓,见我们生意好了,便来捣乱。”
她说的轻松,析秋却听的不轻松,紧追着问道:“地痞流氓?我们安分做生意也没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哪里得罪了这样的人?”
阮静柳将炙哥儿放下来放在床上,就见他小腿乱蹬很不高兴的样子,想了想又抱了起来:“平日就是在街面上混日子的,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怕,想要敲诈勒索……罗六爷受了点伤。”
析秋从阮静柳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怒火,析秋拧了眉头问道:“伤的重不重?最后又如何解决的?”
“伤的不重,手臂擦破了点皮,没有报官,这样的罪名进去了也不过一两年的功夫,等他们出来又会上门来骚扰。”说着一顿又道:“我就说了,你别管了,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就放心吧。”
析秋却是暗暗记下来,想着回头让天诚私下里去打听打听,她这已经是第二次听阮静柳提到外面的事儿了,上一次是什么纨绔子弟,这一次又是地痞流氓……
阮静柳见她不再追文,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候岑妈妈正好进来,手里提了个食盒,析秋刚刚才吃了饭,有些疑惑的看向岑妈妈,岑妈妈便笑着道:“……是牛鼻子汤,奴婢中午就去集市寻着了,炖了一下午,夫人喝喝看。”
不待析秋说话,阮静柳便是一愣,问道:“什么牛鼻子汤?”拧了眉头,很嫌弃的样子。
“端来给我吧。”析秋也没了讲究,笑着对阮静柳解释道:“下奶用的,都两天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心里头着急。”
阮静柳露出匪夷所思的样子,岑妈妈已经开了食盒就端了碗递给析秋:“趁热喝了,回头连说睡前还有一碗,说是喝个几次就定会有的。”
析秋闻着觉得香,可想到里头的东西就有些难受,目光看了眼炙哥儿,鼻子一憋气一口饮了下去,擦了嘴确认道:“真的有用?”
“您就相信奴婢吧,虽是低贱的东西,可却是极好的。”岑妈妈说着笑眯眯的收了碗:“您好好歇着,可不能一直这样坐着,将来腰可得落了病。”
析秋应是,乖乖躺了下去。
阮静柳在床边坐了下来,析秋便又将大太太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我记得你上次去的时候说是好好养着没有事儿,这会儿却说是不行了……”
“这样的病也说不好。”阮静柳不以为然,显然觉得大太太会有今天一点也不奇怪。
析秋也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上,府里便忙活开来,春雁和天益也进府里来帮忙,太夫人在暖阁里坐着,大夫人则是负责接待府里来的女眷,而如娄老太君这样的长辈则是由太夫人负责招待,析秋不放心太夫人的身子,便让岑妈妈守在太夫人身边,又留了阮静柳在府里。
陆陆续续的便有客人进门。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99 去世
江氏由丫头婆子簇拥着,在小花园里下了轿。
轿子原路返回去,江氏便由身边的丫头扶着朝大夫人走去,她行了礼笑道:“大夫人。”说着一顿:“辛苦您了,不如我留下来帮您,虽笨手笨脚的,可总比您一个人忙活要轻松些,也搭把手!”
大夫人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得体的笑容,脱了素服的她穿着青花褙子,虽比以前穿的要艳丽一些,可比起鹅黄褙子月白综裙的江氏来说,还是略显的素淡了些。她笑着朝江氏回了半礼,笑着道:“不敢劳驾您,今儿可是舅母最大,您快进去吧。”
江氏听着就掩面而笑:“这怎么好意思……”大夫人不在意的回道:“是您太客气了。”说着一顿又道:“我让人送您进去吧,四弟妹一早上可就在念着您呢。”
“那我去了,您若有事知会一声。”江氏见大夫人点了头,便带着丫头婆子,由一个小丫头领着去了正院里。
春柳早早在门口迎着,一见江氏立刻行了礼,笑着迎她进门,江氏边走边问春柳:“昨日回来的迟了,六姑奶奶可问了你缘由。”
其实春柳已经前前后后和析秋说过了,这会儿再问她,她便红了脸道:“夫人一向敏感,奴婢还是悉数和夫人说了。”
江氏闻言脚步顿了顿,朝春柳看去一眼,又叹了口气:“她正坐月子,我就是怕她操心,才不想告诉她的……”一顿人已经上了台阶,又笑着道:“算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这些丧气的话就不说了。”
春柳应是,江氏已经从绿枝打起的帘子门口进去了。
“六姑奶奶。”江氏笑意吟吟的进去:“炙哥儿呢,让我来瞧瞧,可是三天没瞧见人了,想的很!”说着人已经到了床前,目光就落在炙哥儿的小脸上,欢喜的道:“哎呦,可不是一天一个样儿,今儿瞧见和刚出生时可是大不相同了。”
析秋抿唇笑着,朝炙哥儿看去,逗趣道:“炙哥儿,快叫大舅母。”江氏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若真开口,我可不得立时惊的晕过去。”
“大嫂请坐。”析秋说着又道:“怎么不把坤哥儿带来,我也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太闹腾了,还是留在家里的好。”江氏笑着回了,这会儿天气热了,她一路走着额头上也出了点汗,就拿帕子沾了沾,在析秋床头坐下,又回头看向自己的丫头,笑着道:“快来,将我们的给炙哥儿的礼拿来。”
就有丫头提了个雅青的包袱来,江氏笑着打开,里头就摆着六七个又是掐丝珐琅,又是楠木的精致匣子,一个一个拿出来,给解释道:“这是大老爷的,这是大爷的,这是四姑的,这是夏姨娘的,这是罗姨娘的,这是梅姨娘的……”说着一顿又道:“这里还有个是八姑的。”
析秋的床前的杌子上,就垒了一大堆的匣子,形态各异,热闹的很。
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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