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若说谁能拼死相互敏爷,那么除了沈氏再不可能有别的人了。
她等不及的要去找到他们,告诉他们敏爷还在世上的消息,有的事情她不能做主也无力去做,可是沈安可以!
“小主子,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今晚奴婢冒死前来相告,也是沈大人吩咐奴婢如此做的,他说小主子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让您仔细想想你生母,二皇子妃的苦,他过两日找了机会就会来府中见您。”
她在说什么?
敏哥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响,只看见紫阳的嘴巴在动,却听不到也听不清更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什么二皇子妃,二皇子的,什么小主子,皇长子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沈氏……
到底什么和什么?
敏哥儿摆着手,脸色惨白如纸:“你休要再胡言乱语,这事若是被父亲听见定不会轻饶了你,念在这么多年你全心照顾我的份上我不与父亲和母亲回禀,你快快去吧。”说完转过身不再看紫阳。
“小主子!”紫阳见他不相信,立刻道:“奴婢以性命担保,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他一顿又道:“这件事大督都知道,夫人知道,便是侯爷是定是知道,您若不信可以去问,夫人心善又向来疼您,您若问了她定会如实相告的,到时候就能证明奴婢有没有半句假话。”
“还有,小主子,您还记不记得当初去诚意伯府唐家大爷说您长的像圣上,奴婢告诉您,奴婢当时见到您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即便您才几个月大,却已经有了二皇子妃的样子,尤其是这一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敏哥儿当然记得,他还为此亲自去证实过,他摇着头:“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你的!”嘴里如此说的,不期然的他就想到那一天萧四郎和他说的话:“……你的母亲身份并不低贱。”
敏哥儿身体怔了怔。
紫阳已经低泣起来,她急着道:“您想一想圣上对您是不是不一样,您若真是大督都的孩子,那么您不过一个庶子,圣上怎么会让您进宫伴读,还对您另眼相看,您在宫里受伤时,圣上还亲自去看望您了,这些不都说明了您其实就是二皇子妃的孩子吗。”
敏哥儿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敢去想其中的细节。
紫阳又道:“还有,四爷和夫人处处照拂您,在宫中为您安排那么多人守在你身边护着你,便是乐贵妃也暗中相助,若您只是府中一个普通的庶子,他们怎么会这么紧张,最多和圣上禀明辞了这伴读便是,可是他们还是将您留在宫中,他们分明就是想培养您适应宫中的生活,和圣上相处多些父子之情啊。”
“够了!”敏哥儿转头过来,目光冷漠的看着紫阳:“我不想听你说,请你出去!”
“不,小主子,您听我奴婢说。”说着一顿又道:“奴婢有证据,奴婢当时去给二皇子妃整理仪容时,发现二皇子妃身边一直戴着的一块缡纹玉牌不见了,那是当初二皇子妃在家中时沈大人赠的,二皇子妃很喜欢一直带在身上……奴婢当时就纳闷,后来等您搬出太夫人房里到四夫人院子里时,奴婢有一次给您整理房间,就发现那块玉牌放在你的匣子里,不相信您打开看看!”
她说的斩钉截铁,敏哥儿却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块玉牌,他露出狐疑的朝紫阳看去,紫阳已经顾不得许多就站了起来,对敏哥儿道:“奴婢失礼了。”说着转身去了敏哥儿的卧室,不一刻抱了一个匣子过来。
“这个匣子是您用来装月例和赏赐之物的,钥匙一直放在冬灵身上,您若是不信让冬灵拿钥匙打开验证一下,奴婢没有半句虚言。”
敏哥儿将信将疑,喊冬灵进来拿了钥匙又重新关了门,亲自将匣子打开,里面摆了许多的玉牌和挂坠还有一些银子,紫阳目光朝里一看一眼便看到压在许多东西下面,用一块兰花图案的帕子包着的东西,她拿了出来迫不及待打开呈给敏哥儿看:“您看看,就是这块玉牌,以前一直挂在二皇子妃身上,下面的络子还是二皇子妃亲自打的,线是奴婢分的,这东西就是沈大人也见过,他一定认识。”
敏哥儿有些颤抖的拿过那块玉牌,握在手里仿佛针扎过一样锥心的疼,他拧眉看向紫阳,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紫阳立刻点头不迭:“奴婢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说着一顿又道:“太夫人不知道您的身世,却知道这块玉牌,您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太夫人,当初这块玉牌是不是和您一起进府的。”
敏哥儿垂了眼眸,视线紧紧盯在那块玉牌上,久久没有再说话,过了许久他疲累的摆摆手道:“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出去吧。”
“小主子,您一定要考虑清楚,二皇子妃难产而死,沈氏倾巢覆灭,如今只有您才能给他们做主报仇啊。”紫阳说着一顿,敏哥儿怒道:“出去!”
紫阳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又想到他还是孩子也不能逼得太紧,就缓缓的退了出去。
敏哥儿靠在椅子上,睁大了眼眼空洞的看着头顶的承尘,紫阳说的话一句句的在他脑中回放……
他是圣上和先皇后的亲生子而非萧四郎的庶子,她的娘也不是什么戏子,而是身份高贵的先皇后。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是高兴?是彷徨?是害怕?是无措?
他说不清楚,但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来气。
“敏爷!”冬灵推门进来,敏哥儿一怔飞快的将玉牌收起来,拿了书低头在看,冬灵看了看桌上摆着的匣子,又看看正在看书的敏哥儿,满脸狐疑的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一早,敏哥儿魂不守舍的去了宫中,等下午下学后他直接就去了侯府。
太夫人见了他,疑惑道:“怎么一个人来了,你母亲可知道?”
敏哥儿摇摇头:“我就是有件事想问问祖母,一会儿就回去。”太夫人点点头,正色道:“嗯,问吧,但凡祖母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敏哥儿就迟疑的将那块玉牌拿出来:“祖……祖母,您记得这块玉牌吗?”
“我瞧瞧。”太夫人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又拿了眼镜戴上前后看了看,想了半天终于道:“好像是您娘留给你的,你父亲抱你回来时就放在你的襁褓里,说是留给你的……”还给敏哥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玉倒是好玉,既然是念想你就仔细留着吧。”
巨大的震撼,让敏哥儿眼前瞬间一黑,太夫人后面说的话他根本没有听清。
竟然是真的,他不是父亲的孩子,不是萧氏的子孙,而是圣上的孩子……
怎么会这样。
敏哥儿紧紧将玉牌攥在手心里,几乎要掐进肉里。
“敏哥儿,你怎么了?”太夫人拿了眼镜下来,不解的看着他。
敏哥儿一愣突然站了起来:“祖母,我有事先回去了。”不待说完便匆匆出了门,太夫人一脸的疑惑,又摇摇头:“……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
敏哥儿飞快的朝前跑着,他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在害怕什么,他就觉得此刻并非夏末,并非初秋,而是那三九严寒,他很冷,打着哆嗦……
所以圣上让他做伴读……所以对他另眼相看……所以母亲即便那样舍不得他还是让他去宫里……
都是在为他将来在考虑?
那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以前没有,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来看过他,将他丢在外面,现在却将他接近宫中,让他做伴读?
凭什么,凭什么!
他背负了那么多年的痛苦,当自己的生母是戏子而被人辱笑,那时候他在哪里?
现在接他进宫,让他适应宫中生活……怎么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母亲说过,即便卑微如蝼蚁,也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凭什么他的人生要让他来决定,他想将他丢弃就丢弃,想将他接回去就接回去,难道他就要听从?
不!
他哪里也不去,他不要做什么皇子,他是萧四郎的庶子,他就是宣宁侯府的三公子,谁也没有权利改变,他哪里也不去!
敏哥儿跑进侯府的外侧的桦树林,他跪在地上,觉得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他透不过气来,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他趴在地上趴在灌木中,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那么就再也不用面对这些问题。
脑子里,却不断重复着紫阳的话,当年二皇子妃拿自己的命换了您的出生,圣上处境堪忧九死一生也无法相护,只有将你托付给萧大督都,他们都是有苦衷的……想到这里,他嘴角就露出嘲讽的笑容来。
苦衷?若说以前有苦衷他可以理解,可是这几年呢,朝中局势稳定,他怎么没有来接他回去,甚至连见他一次也没有过,他有什么苦衷,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他,若非那一次机缘巧合碰见,他是不是一辈子不打算见他呢。
圣上,父亲?他心中就只有他的江山,他这个儿子对与他来说,根本可有可无。
他什么都没有给过他,他也不稀罕做他的儿子。
这一生,他只是萧三公子,只是萧四郎的庶子,只认佟析秋一个母亲!
手指紧紧扣进土里,敏哥儿趴在那里觉得痛不欲生,皇子,庶子……多可笑的身份颠覆……
他的痛苦,谁来负责?
他不会回去那令人恶心的地方,也不屑一顾那令他恶心的身份,他哪里也不去。
他要告诉父亲,他不去做伴读,他也不想考取功名,他要问母亲若他一辈子待府里承欢她的膝下,她愿不愿意……
对,母亲,他要问问母亲,无论他知道不知道,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他永远都只是她的孩子。
对,他要回去告诉母亲!
敏哥儿抹了眼泪爬了起来,拼命的朝外跑去,一路上见了他的小厮皆是惊诧之极,他顾不上别的事,他现在只想去问母亲,只想立刻见到她,告诉她他哪里也不想去,什么高贵的身份都不想要,只想做萧怀敏!
街面之上的喧闹离他很远,他推开前面挡着他路的人,一直跑一直跑,平时只需要半柱香的路程,此刻却像没有尽头一样,漫长的让他生出绝望来。
母亲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