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吧。”圣上淡淡的应了。
车队便缓缓驶进前方的一间的两层客栈,早在半个月前客栈便被人清场重新装修打扫一新,四周用明黄的缎子围了起来,有内侍架了脚蹬扶着圣上自车中出来,他含笑点头负手进了门,常公公迎了过来,行礼道:“圣上,一切都已打点妥当,您是现在传膳,还是稍作休息?”
圣上回头去看乐袖,又见莹贵人自门口进来,他问两人:“爱妃觉得呢?”
乐袖笑着道:“臣妾不要紧。”又转头去问莹贵人:“莹妹妹觉得呢。”
莹贵人目光在客栈内巡梭了一遍,秀美轻蹙转瞬即逝,她笑着走到乐袖身边挽了她的袖子,娇俏的回道:“臣妾听圣上和姐姐的。”
还是没有决定,圣上便吩咐常公公:“稍后吧,等人都齐了再用不迟。”说着抬手指了指楼上的房间:“今晚,朕住哪里啊。”也显得兴致很高。
常公公便指了正中一间天字房:“就住那间,圣上要不要去瞧瞧?”
“好!”一声应了,一众人又呼喇喇上了楼,开了门就瞧见里头布置一新,遍见明黄之色,圣上点头赞常公公:“老常办事朕放心。”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
乐袖和莹贵人在左右的椅子上落座,常公公奉茶来,躬身道:“奴才不敢当圣上夸奖。”
说着话,有女官进来回禀:“圣上,皇长子,二皇子和萧大都督以及萧公子还有几位大人都到了。”此次内阁之中只有戴阁老和张阁老随行。
圣上点头应是,外头已经听到脚步声,随即皇长子和二皇子先后进门,萧四郎带着敏哥儿也站在了门外,一众人行礼毕,圣上问皇长子:“路上可还顺利?”
皇长子脸色有些白,路上也吐了好几次,马车颠簸他有些晕车,可他依旧是回道:“孩儿一切都好,谢父皇关心。”
圣上点了点头,又去看瘦弱的二皇子,二皇子回道:“孩儿也觉得很好,一路风景真的好美。”很兴奋的样子。
圣上笑了起来,让两个孩子坐下,萧四郎和敏哥儿进了门,圣上目光看了眼精神奕奕的敏哥儿,和萧四郎说话:“今天只行了二十里路便歇了,你看我们明天可要加快些脚程,如此还不知哪一日能到关外。”
萧四郎抱拳回道:“韩大人想必也已计算好,定是考虑到圣上的龙体还有两位皇子年幼不易疾行赶路!”
圣上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又去看敏哥儿:“感觉如何,可觉得累?”
敏哥儿垂着眼眸,恭敬的回道:“回圣上,不累!”并没有过多的言辞。
圣上微微颔首,这边乐袖朝二皇子招招手,二皇子乖巧的偎在他身边,乐袖给他拿帕子擦了脸:“瞧这小脸上蹭的灰,我带你去洗洗脸。”慈爱的牵着二皇子和圣上行礼退了出来,这边皇长子落了单,莹贵人笑着道:“皇长子,臣妾陪着您去梳洗梳洗可好,一会儿要用膳了。”
皇长子目光顿了顿,看了眼圣上,点头道:“有劳。”
莹贵人牵着皇长子和圣上道:“圣上,臣妾陪皇长子梳洗,先行告退。”圣上赞赏的看着她,点头道:“幸而有你在!”
皇长子嘴角撇了撇,莹贵人笑面如花出了门。
“你们都各自去歇着吧,一会儿到了用膳的时间咱们一起在楼下见。”说着笑着道:“许久没有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朕今天也尝尝滋味。”
大家陪着笑脸附和一阵,才各自散去,萧四郎和敏哥儿前后脚出门,圣上却是道:“敏哥儿,到朕这里来。”说完对萧四郎道:“这两日赶路,耽误了功课,朕正好闲着,也检查检查他们的功课。”指着敏哥儿:“就从你开始!”颇有拿敏哥儿打趣的意思。
敏哥儿低着头应道:“是!”留了下来。
萧四郎看了眼敏哥儿,朝圣上行礼,带头退了出去,大家也只当圣上行程无趣找个孩子逗逗乐。
常公公留了敏哥儿在里头,关了门退了出来守在了门口。
“坐吧。”圣上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敏哥儿应是,也不拘谨端坐在椅子上,房间里便沉默了下来。
圣上看着面前很像自己的孩子,就想到过往的种种,想到那一夜在府邸之中,门外是山呼的围兵,府门被敲的震天响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家中下人卷着包袱四散的逃去,乱哄哄一片,他在混乱之中抱着临盆哭泣的月嵘,那一刻他生平第一次生出绝望。
他叹了口气,问敏哥儿:“你知道你的身世了?”开门见山。
敏哥儿一怔,放在腿上的手便紧紧握成了拳头,他飞快的抬眼看了眼圣上,又迅速垂下,脑中想到母亲临行前和他说的话:“若圣上问话,你不必隐瞒,如实相告便是……”说了许多,甚至还教了他如何反应如何回答如何和圣上相处。
他当时觉得这样的情景肯定会发生,但却不一定是现在。
母亲是预料到此次出行必会有这样的场景了吧,所以才临行前细细叮嘱他。
他沉住了气,点了头回道:“回圣上的话,是!”
圣上见他不慌不乱沉稳有度,暗暗点头:“你不用紧张,既然你知道了,我们私下说话就随便些。”说着一顿又道:“你……有没有怪朕当初将你送于他人,有没有怨朕这么多年不与你相认?”
当然有,他曾经在侯府大家表面虽对他尊敬有加,可私下里他受了多少冷眼,他知道他们笑他来路不明,笑他的母亲是个人人耻笑鄙视的戏子……这一切都是眼前的人造成的,他怎么能不怪,
他理解他的无奈,他也理解他的不得已,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从未来看望过他,他甚至怀疑在这些年中,他早就忘记了有自己这样一个儿子还流落在外,他怎么会不怨。
敏哥儿使劲将握着拳头的手松开,面上却是虔诚的摇头道:“没有,恰恰相反,学生心中满存感恩,若非有您又怎么会有我,生恩大于天,学生从未生出怨念,只有感谢。”
圣上一愣,目露审视的去看敏哥儿,却见他面色平静,垂着的眼帘睫毛微颤,看不出任何敷衍的样子,他点头道:“你能这样想,朕也倍感欣慰。”说着靠在椅背之上,放松了情绪叹了口气道:“那一夜朕一直不愿去想,却又难以忘记,每一个夜里,朕都会梦见你的母亲惨死在朕怀中的样子,她抱你在怀哭着求我,无论如何都要让你活下去……当时境况便是我也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何况是带着你,朕两难之下只得让萧四郎将你带走,虽心中不忍可也别无他法,你可明白?”
即便当时没有办法,那过后呢?敏哥儿颔首道:“学生明白!”
“你不明白。”圣上吐出口气,忽然坐直了身子目光看着他,眼底露出阴厉的之色,他回想当日依旧是余恨难消:“她为了朕倾付了最美的年华,为了朕满门覆灭看着至亲的人一个一个死去,为了朕舍了性命留下你,她说即便我们夫妻身死,也要为朕续下香火……到最后你我父子活在人世,可她却再没睁开眼睛。”他说着目露悲伤,自责的道:“而我,甚至都没有能力为她收尸,任她躺在血泊之中一点一点凋零!”
敏哥儿震惊的看着他,他看到圣上面上之上真实的哀痛,心中跌宕一时难发一言。
圣上说完,看向敏哥儿:“这些事朕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朕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母亲一直活在朕的心中,从未改变过。”
敏哥儿低着头,眼泪落了下来,并不掩饰悲伤哽咽着点点头,露出孩子的无助。
“好了,好了。”圣上摆着手道:“不说这些了。”
敏哥儿落着眼泪,红着眼睛看向圣上,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来,眼底露出期望。
圣上看着他满心的欣慰,不过是个孩子啊,他笑着道:“傻孩子,你若想喊便喊,朕是你的父亲,朕也想听你喊我一声。”
敏哥儿没有去擦眼泪,感动的看着他,眼泪落在嘴角他张开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稚嫩的喊道:“父亲。”眼泪的落的更凶。
圣上笑了起来,笑声愉悦,站起来走到敏哥儿身边,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愧是朕的儿子。”说着一顿又道:“和你几位兄弟比起来,你的性子与朕最是相似,隐忍,沉稳,聪明!”说完又道:“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出宫开府,府中每个人背后都有各自的主子,真正效忠我只有身边的一个内侍,我不敢笑不敢哭甚至不敢害怕,和你一样将所有情绪隐藏起来。”
说着他看着敏哥儿,赞同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敏哥儿也站了起来,身高只在圣上的胸前,他昂着头有些羞涩看向圣上,眼中露出渴望。
圣上越发的欢喜,笑着道:“快将眼泪了擦了,男人可不能轻易落泪!”敏哥儿就听话的将眼泪擦去,圣上点着头道:“你年纪还小只管安心读书,什么都不用怕,一切有朕!”
“是!孩儿谨记父亲教诲。”敏哥儿抱拳行礼,满面的恭敬,等辞了圣上出了房门,他脸上的表情便逐渐淡去,变为漠然。
母亲说他是父亲,血浓于水,可是对于他来说,在他心目中父亲却只有一个!
“算算时间,圣上出行到今儿有半个月了吧。”钱夫人叹了口气看向析秋:“幸好这两日天气暖了起来,不然还不知到那边如何冷呢。”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析秋笑着道:“您宽宽心,钱伯爷常在外走动,冷暖知道添衣,何况身边还跟着人呢。”钱夫人叹了口气:“平日在家时常拌嘴,这会儿人不在家我又觉得家里格外的冷清,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实的。”
析秋抿唇轻笑,钱夫人就不满的回道:“您也别笑我,你和老四感情可比我们还要好,你白日里瞧着好的很,还不定到了晚上躲被子里如何哭呢。”说完,自己也禁不住笑起来,析秋也是笑着道:“是,是,我这些天日日晒被子,皆是被我哭湿了的。”
钱夫人哈哈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叹了口气:“到你这里来坐坐心里果然舒服多了,闷在家里瞧着那些人在我跟前晃,就莫名的觉得烦躁。”
“那你没事就常来坐坐,我随时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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