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他知道她极重感情,为朋友的离去而痛苦万分,他也知道她总是想方设法标新立异、惊世骇俗。
那段日子,卡赞、米勒和已拍完一部电影的梦露三个人一起走遍好莱坞,访问卡赞的朋友,外出闲逛,到海滩上去散步,或光顾书店。〃当她开始阅读时,眼里透露出惊恐,那像是一个女学生生怕丢脸时的目光,但突然之间她就会因为诗中关于卖气球的瘸子的一个出人意料的微小转折而无拘无束地笑起来。〃梦露的这种率真单纯的个性非常打动米勒,更让他激动的是,〃她能毫不费力地理解我的风格化的语言〃。但是,他感觉再呆下去要出大事了,他决定尽快离开加利福尼亚。
第三部分第17节:引她走向新生活的男人(图)
米勒当时已经同他大学时的女友玛丽·格蕾斯·斯拉特丽结婚多年了,那是一个对政治和文学有浓厚兴趣的妇女。他们生有两个孩子,他们的婚姻主要是建立在习惯和理智之上,在落日余辉中携手在林荫路走或在城郊散步的情怀是根本没有的,看来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但在戏剧家穷困潦倒的年月里,玛丽独自维持了这个家庭,后来米勒才在百老汇和其他地方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他非常不忍心抛弃这个安宁的家庭,但是对梦露的迷恋又无法忘怀,他心烦意乱,无法继续写分镜头剧本,于是就经常出入沙龙和晚会,对此,他在回忆录里写道:〃我身后留下的是被快乐的毒针刺伤的斑斑血迹〃。玛丽莲以她〃纯真的不可思议的心灵和情意〃弄得他神魂颠倒。他望见了他们两人美好的希望之光,但理智最后占了上风:〃我最后一次对自己说,我必须离开。〃
在他的飞机将要起飞时,玛丽莲和卡赞并肩站在他面前。米勒望着她,注意观察她衣着上的每一个细节,确信如果他现在不离开,那他就会失去自持。他没有想到,正是在他的羞怯中梦露看到了值得依赖的品格。玛丽莲看着他,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虽然显得十分自然,但那并不完全是随便露出的微笑。她曾长期练习过这种微笑,直到笑得恰到好处为止,上唇还微微颤动着,她相信这更能打动男人们。
〃临别时我吻了她的面颊,她吃惊地抽了一口冷气。我开始嘲笑她过分的反应,而她眼中严肃的神情令我感到惊慌,这时我因自己的嘲笑有些后悔。我赶紧走向飞机。我必须躲避她的天真的贪欲之情,这种贪欲之情与我的难以控制的渴望是一样的。〃米勒这样回忆。每一种令人激动、叫人心悸的情感本来都可能成为一个新的舞台,每一声叹息都可能是一种表白。米勒称他的逃离是向道德堡垒的退却,但却并不一定就是向现实退让。现在他知道,他洁身自好的堡垒已被攻破,尽管他曾反抗挣扎。他由此得到的报答是他觉得精力充沛。他此刻全身充溢着的幸福之感也来自又能重新写作的感觉。
那么玛丽莲呢?米勒走后,她又一次回到卡赞那充满渴望的怀抱,但她依然兴奋地谈论阿瑟,并在家里挂着一幅阿瑟·米勒的照片,与布鲁克林(米勒的住处)之间开始了一种小心谨慎而又颇有节制的书信往来。不过一种明确的心迹仍然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来:〃大多数人都可能钦佩他们的父亲,而我却从来没有父亲。我需要一个我能够钦佩的人。〃米勒被打动了,他把玛丽莲的信件看成一种艺术品,不同的墨迹和字体看来就像是在跳舞,时而向上,时而向下,邮票和印泥的芳香也似乎沁人心肺,他试图从中嗅出玛丽莲的幽香,这当然是白费力气。然后他坐下来,终于想出一段言词在回信中表述,这段言词非常言不由衷,否定了他心中发生的一切:〃如果您无条件地需要一个您所钦佩的人,那您为何不去找阿伯拉罕·林肯?〃他六神无主,为对自身的处境和自己内心的平静担忧,也由于希望舒适懒散而宁愿成为一个相当诚实正派的人,就像他一向对自己所期望的那样,硬充循规蹈矩的塾师。但事与愿违,天真的玛丽莲对这种冷漠无情的反应像一个顺从听话的孩子,马上买了林肯的照片。这样,她的墙壁上就悬挂了两张超级父亲的照片,这两个父亲有着相同之处:米勒总是模仿着林肯的语气说话。后来他还写信说,他并不是可以引导她走向新生活的男人。
〃玛丽无疑已经觉察到我的不安,她不大能原谅我,我也和她一样不能原谅自己。〃米勒透露了自己的心曲。但这涉及到写作和从好莱坞赚钱。好莱坞成了一种隐喻,现在好莱坞就是玛丽莲·梦露。他还感受到了〃一种不容否认的挣脱现有环境的内在冲动,这种环境成了禁锢我自己的牢笼〃。他们的婚姻关系急转直下,他初次产生了离婚念头,但没有说出来。他内心分裂,并想维系自己的家庭。但有一个想法总是挥之不去:家庭,社会,一切角色都不过是一种习俗,这种习俗把我灌进混凝土里,阻碍了我的本性和我的观点的革命性的转变。这一想法比负罪感更强烈地,并且日甚一日地折磨着他。
他买了一幢新房子,本意是给自己和家庭造成一个未来的海市蜃楼,就像家人所期望的那样,他们好在里面装模作样地过日子。他还梦想着:在温馨的晚上,坐在汽车的方向盘后面,把油门踩到底,向西方疾驰。但这样我仍然不是个好丈夫。他给玛丽莲的回信总是〃杂乱无章而又生硬机械的〃,但他总还是会给她写回信。
终于他又开始一个新的剧本,《审判女巫》,剧中米勒描写了一个年老的男人对一个少女的爱情以及由此引起的对他的妻子的罪孽感。米勒的《审判女巫》一剧是在暗讽当时迫害共产党的恐怖时代,刑讯逼供的时代,朋友出卖朋友的时代。但他在描写感情时,也在暗指自己。他创造了一种现实,这种现实远远超过了故事的历史涵义。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剧本才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观众没有忽略它与生活的相似之处,它既在生活的门槛之外,又在生活的大门之内。
《审判女巫》成了米勒最叫座的剧目,而且随着演出地点、时间的不同,每一次演出的意义也在发生变化。
尽管如此,米勒的麻木感并没有减轻。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一点。他承认,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抛开对玛丽莲的思念,但事情并没有像他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发展,因为他那〃最孤独的少女〃突然不想再这么完全孤独下去了。此时,梦露遇见了乔治·迪马吉奥!这个国家的一个宠儿与另一个宠儿相遇了,几乎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不断地有关于这一对情人消息见报,以致人们都看厌了。
第三部分第18节:理智并不能带来幸福(图)
米勒呢?他说他由于一种幸运的环境而从孤独中挣脱出来。导演马钉里德正在试排米勒灵感勃发时即兴写出的二出短剧:《对两段蒙太奇的回忆》和《桥边风景》。这第二个短剧里有三个人物艾迪·卡邦、他的妻子贝阿特丽斯和被监护人卡特琳娜,它表达了米勒的矛盾。起初卡邦这个人物使他有点害怕,但后来有些东西使他明白了:〃在审阅时,我可以一下子就发现,那个丈夫不仅要被看做一个非凡的人,而且为了剧情的发展也应该描写他的企图。〃米勒越来越深入地认识了他的主人公,而现在又能轻易地表现妻子和侄女的动机。正像在现实生活中一样,有时她妨碍他,有时又推动他,但不管怎样是她造成了他的不幸。〃我把我个人牵扯进我写的东西中去〃抓住了他性格中全部鲜明的特征,这个剧本更接近于写实,并在观众中引起了一阵热烈的讨论。
在米勒对玛丽莲·梦露的回忆活跃起来这段时间里,她正想成为迪马乔夫人。米勒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心情不佳,甚至在准备上演《桥边风景》时出了错。〃因为玛丽莲·梦露已经走进了我的生活,关于我对自己婚姻的绝望和对玛丽莲的渴望这两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让我喘不过气来,使我不能集中精力去排演。我完全被玛丽莲俘虏了,我飘飘悠悠,忽上忽下,有时升上高空,接着又充满恐惧,因为我可能滑进一种新的生活,这不应该是属于我的。〃米勒一方面喜不自胜,另一方面又因为一种难以接受的决定而惊恐不安。
〃一个人必须很有才智,才能演好一个傻瓜〃
玛丽莲·梦露又如何呢?自从1951年初夏那次分别之后,也就是阿瑟·米勒这位她所渴望的超级父亲离开好莱坞之后,她还继续为20世纪福克斯公司拍电影,并且渐渐地有了名气。虽然她还和从前一样演的多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带点傻气的金发女郎的小角色,但就是从这时起她开始受到观众们的喜爱,这些观众期望和追踪着有她出场的很少的几个镜头,看她有多大的魔力,看她如何光芒四射;每周她能接到三千封影迷的信。她向一位女记者说:〃现在我想找到我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卓越的演员和一个优秀的人。有时我觉得我确实有内在的力量,但我必须反躬自省,我必须有意识地振作起来。这虽不是简单的事情,但只要不倦地努力,没有什么事情是困难的。〃当被问及她的过去时,她回答说,她不想谈这个问题。曾有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回忆,她宁愿把它们全都忘记。
阿瑟·米勒不想听这些话。在他看来,梦露所说的努力奋斗,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四处乱撞一样。
一次偶然也是命运注定的机会里,他们见面了,自然是在一次晚会上,对于这类晚会米勒从前总是把它当做保守团体的小型聚会而退避三舍的,但那次他却参加了。见面后旧情重燃,一种新鲜强烈的冲动再度被激活,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经过米尔顿·格林的一番介绍,玛丽莲被安排在身份相当的人群当中,她被领到瓦尔多夫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