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心痛地认定这季家是完蛋啦!就等着天大白后,见到满地残破不全横死的尸身吧!
但是并不!
季家的主子们可都还活得好好的哩!
是有一些家丁、府卫丧生了没错,但是比起前来挑衅的那些江湖人物下场——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失去性命来说,季府算是大获全胜。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谁的好本事,能够大败那些穷凶恶极的江湖人?!
是季府的护卫本领高强?
还是季家少爷们其实身怀高深武功,却不为人所知?!
或着、或着……那位新嫁娘,被称为江湖第一美女的白语翩,真是个巾帼英雄、一代女侠吗?!
再不,就是有什么世外高人出手相援,使季家免去一场浩劫!
这件事,自此成为富西城人民口耳相传的“夺美传奇”,之所以会被盛谈不衰,当然是因为他的结尾留下无限的想像空间,由人去猜测。而真实的解答,世人恐怕永远不会知道。
※ ※ ※
青衣丫头一跨进厨房,便教几个小丫头团团围住,直问着:
“怎么去那么久呢?表小姐的贴身丫头过来问了好几次啦!湛蓝,你小心魏大姑赏你巴掌,治你偷闲之罪。”
季府里分工极细,光是家仆就分了六个阶等,而那魏大姑,正是专门管理训练新进丫鬟的人,手段严格得近乎苛刻,被她整治个一、两年,就算再大而化之的人,也能被她扭转成规矩小心。魏大姑信奉“棒下出孝子”的真理,随时都拿一把戒尺,准备教训不守规矩的人。由于成效颇佳,主人与总管们都无异议,助长了魏大姑的气焰,让她作威作福,好不威风。
那个叫湛蓝的小丫头指着手上热呼呼的提蓝,道:
“我得等甜糕蒸熟啊,刚刚去时,现有的都已卖完,只好等啦,总不好空手回来,叫表小姐失望吧?那么一来,魏大姑也不会饶我。”
“魏大姑怎会理你这个?唉,反正快些,把甜糕装盘送过去吧!”大伙都来帮忙。
端盘子、支领象牙箸、冲一壶雨花茶……
正忙着呢,果然那周小姐的丫头又寻来厨房,这回身边跟着的正是瘦削严厉的魏大姑。那丫头名唤早秋,大老远地便已嚷嚷起来——
“我说,这珍宝斋可是给搬出城外去啦?怎地今儿个特别难买?”
这边丫头们心里暗自叫苦,一见到魏大姑随行,更是惊慌害怕,忙道:
“好啦好啦!甜糕买回来啦!还热和着,正要送去哩。”举高茶盘以兹证明。
早秋挑剔地看着茶盘上的布置配色,伸手又调整了下,然后夺了过来,皮笑肉不笑道:
“不敢有劳,我自个儿送去,这季府丫鬟,岂是我们周家使得动的?!魏大姑,以后这种小事儿,就让早秋自个忙吧。”
魏大姑绷着一张老脸,眯眼目视那气焰凌人的丫头远去,直到看不见了,她才瞪向旁边这群缩在一块发抖的小丫头。冷声问:
“谁去买甜糕的?”
丫头里跨出一名瘦小的女孩,应道:
“是我。”
大伙原以为接下来大姑就要打人了,但竟然没有,接着又开口问了:
“是周小姐吩咐你去买?还是早秋那贱婢使唤的?”
咦?贱婢?啊!原来大姑非常讨厌早秋的狐假虎威呢!难怪戒尺还没有打下来。大家都松子一口气。
那个叫湛蓝的丫头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硬撑?没有人在面对魏大姑时,能够不打颤的。但她竟还笑嘻嘻的,真是不知死活啊!就见她回道:
“早秋姐姐说表小姐想吃甜糕,一定得是刚蒸好,提回来时甜糕还冒着热烟才成,凉了可不成。所以我去等出炉,买好后,一路跑回来,就怕糕凉了。”
魏大姑闻言怒道:
“她倒好,闲晾在一边支使别人奔命,还敢卖乖!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分,我呸!”
“魏大姑,是湛蓝做错了吗?”小丫头啧嚅问着。
“你没错!我叫你去伺候周小姐,领命做事理所当然,但也还容不得那个贱婢在我面前支使神气!也不想想她什么身分,还道来季府作客,她便成了千金小姐吗?!哼!”
可不是,今天丫鬟被欺负事小,她魏大姑被个贱丫头压低身分事大。气得她连心爱的戒尺都祭不出来,好瞧瞧丫头们对她又敬又畏的表情。
“可我们在表小姐房里伺候,跑跑腿也是应当的啊。大姑教过我们,来者是客,不能让外人认为咱季府财大气粗,连奴婢都刁钻,我们都牢记在心呢。”
这一番天真又老实的话让人听了很是受用,至少让魏大姑那张严苛的老脸当下少了好几条自嘴角下垂的纹路。不自禁多看了小丫头两眼,问道:
“你姓名叫啥呀?”
湛蓝乖巧应着:
“我叫湛蓝,大姑。”
“真不懂事!不要随便称‘我’,尤其遇到主人或总管们,记得要自称‘奴婢’,知道吗?”这些出身贫贱的乡下丫头就是没见识个礼字,她不盯着可不行。
“多谢大姑教诲,湛蓝记下了。”仍是乖巧听话的语气。
魏大姑挥挥手:
“好啦好啦,你回表小姐那边服侍,过两天我给你换份差事,少受那贱婢闲气。”
语气里不掩对这小丫头的好感。
“多谢大姑。湛蓝退下了。”福了个身,小丫头转身走往南园的方向。
※ ※ ※
湛蓝走回南园时,正好见到新的一批娇客被领了进来。
看那阵仗排场,硬是压过当初进来的周家小姐不知凡几。瞧,丫鬟四名、仆妇二名、侍卫四名。除此之外,带来的各式衣饰用品数一数有三、四十来箱,实在惊人。
南园向来用以招待女客,整座南园占地广大,里头共有八个独立小庭院,每个庭院间的通道由圆润的鹅卵白石铺成小径,两边种着香花,佐以假山、流水、小桥、杨柳的景致,甚是赏心悦目。
湛蓝站在回廊上望将过去,但觉人声沸沸,气势惊人,一群人簇拥着中间那位锦衣华服的女子,简直可比大官家的架势。
“不知道是哪家大户呢……”她自言自语。
“哼!真不懂礼数,来人家家中作客,居然弄得像搬家,要脸不要!”早秋嗤之以鼻的声音自她身后扬起。
湛蓝转身一看,发现不只早秋一个人出来看热闹,连周小姐都给扶出来了。她福身问候:
“见过表小姐。”
周小姐只是眼睛瞟了下,当作回应。富贵人家的身分,怎会耐烦与小人物说话,那岂不是辱没身分之举?
“小姐,那个肯定是王家小姐了。据说是京师首富王寿山的闺女,瞧那排场,真是惹人非议!她真道住进来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吗?居然搬这么多东西前来。”早秋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当初她家小姐进来时,只带两个使唤的,衣物也只捆了六箱,就怕带太多前来会招人议论,却没料到被别人一比,反倒寒伧了。
一边的仆妇也道:
“可不是,真要比排场,咱们周家随便派个三四十人来服侍也不成问题,还会输她吗?”
周小姐问道:
“你们看,那王家小姐长得如何?”
这真是问了傻话,相距数十尺,又有一群人围着,谁看得清那王家小姐长相是圆是扁?
不过丫鬟仆妇俱同声答:
“哎哟,真是平凡极了。休说比不上小姐的花容绮貌,奴婢看哪,就连她身边的丫头都比她俊俏。真不知道季大爷为啥要邀请她来?”
周小姐像是放下了一颗心,抬高下巴道:
“回去吧!晚上定有洗尘宴,我们可不能被压过去。”
早秋叫了一声,连连称是:
“是的是的!奴婢立即将那套紫烟纱取出来香薰浆平,今夜最美丽的姑娘,非小姐莫属了!包准让季家所有少爷神魂颠倒,立即去向老爷求亲!”
“贫嘴。”周小姐斥了声,但是语气里满是自得的笑意。
早秋委屈道:
“奴婢说的是肺腑之言嘛,小姐这也要骂人,莫非实话说不得吗?”
“你呀,就是直肠子。这种话大庭广众下说出去,人家还道我们没规矩,就是实话也说不得。”
“说的是!还是小姐思虑周详,奴婢真是该打。”
三个人缓缓走远,没人理会无足轻重的小丫头。
眨了眨眼,湛蓝耸耸肩,落了个轻松。照眼下情况看来,她们主仆将会一路忙到晚上,没空支使她。
那么……现下这空档,到哪边遛遛好呢?
嗯……去看看那位王家千金长怎样好了!从家里出来至今半年有余,她还没见过真正的大美人哩!当然,所谓大美人的标准嘛,自是以她美美的母亲为基准,刚开始她以为不难,可事实证明,那难透啦!就连曾经号称江湖第一美女的季家大少奶奶白语翩,都没能入她眼,想来也着实失望。莫非真要进皇宫才能见识到真正的美女吗?
边想边走,才没走几步,便被叫住——
“喂,那个丫头!过来。”
叫她吗?她好奇地看过去,在南园拱门外,站着两名男子。一个身着黑衣,作府卫打扮;而另一个则十分有看头,一身银白服饰,腰间环着青玉束带,脚上蹬的是昂贵的白羊皮软靴,服饰简单俐落,更带着些许飘逸,看起来应是季府的主人之一了!
虽然她还没机会见过所有的主子,但是这一位她猜来应该正是那个传说中嗜穿白衣的二少爷吧?!
“还发什愣?快过来呀!”黑衣男子又叫了。
她走过去,问道:
“有什么事?”
“大胆!见到主子也不会行礼,你在谁手下做事呀?”黑衣男子出口就是一顿斥责。
“要行礼呀?你是主人吗?”湛蓝好不天真地问着,清脆的声音很博人好感。
“当然不是我!这位才是,他是二少爷!快来见过。”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连看人的眼光也没有。
湛蓝很慎重地看了二少爷一眼,然后严肃道:
“见过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