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岐山很快就回复了,邀请Wadsworth与他会面。Wadsworth从一开始就很喜欢王岐山。他的确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愿意坦诚的讨论中国在金融行业中的诸多问题,并倾听Wadsworth对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的想法。但是在谈判就要进入实质性阶段的时候,中国诸多问题中的一个打断了双方的接触。中国人民银行,中国的中央银行,需要清理中国的外汇交易体系。政府的银行家们在国际外汇交易市场上像在赌场中一样行事,导致损失惨重。王岐山被调任到央行处理烂摊子。
Wadsworth很失望。如果他能够和建行达成一笔交易,摩根士丹利就可以在修建大坝、机场和高速公路等项目的融资中获取数百万的收入。公司还可以最近距离的观察方兴未艾的中国股市的发展,并有可能在全世界承销、经销中国公司的股票。而建设银行在全国有着24;000家分支机构,可以提供无数的需要摩根协助融资的客户。
在继续从香港总部负责摩根的亚洲业务的同时,Wadsworth继续寻找可能的合作银行。在和一个香港朋友吃晚饭的时候,Wadsworth听说了林重庚的合资投行的计划。没过几天,Wadsworth就飞往华盛顿与林重庚会面。在进行了45分钟的欲语还休之后,Wadsworth拿出了他写给王岐山的信。这封信与林重庚写给朱镕基的信不谋而合。但林重庚没有和Wadsworth说他已经和高盛接触过。高盛在香港的办事处害怕高盛与中国政府银行的合作。现在摩根士丹利找上门来了。这次可能行。
1994年初,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完成了。王岐山回到了建设银行,这次是行长。他带来了中国领导人的指示,成立一家合资投行是他的第一要务。这不仅仅是中国金融改革过程中迈出的重大一步,它还能有力支持中国的四大国有银行。这四家大银行一直都是中国庞大的社会福利系统的造血机器。银行体系内充满了节俭的中国居民的存款,平均占了银行收入的40%。这些银行再把钱贷给政府指定的国有企业。很多贷款给了亏损经营的公司,这些公司的存在只是为了提供就业机会,为防止工人上街而买单。一家中国投行将帮助国有企业获得外国资金,这对中国持续的经济增长至关重要。
游戏规则
Wadsworth已经习惯于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他想要摩根士丹利在合资公司中拥有50%的股权,中国建设银行拥有另外50%。他说,摩根有50%的股权是没得谈的。
但是林重庚比他更清楚。中国人认为合资公司太重要的了,所以不可能只有一家外国投资人,而Wadsworth不得不接受这点。为了给Wadsworth挽回点面子,中国人最终同意中方和外方的持股比例为50对50。林重庚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最终组成了一支由各色人等构成的完整的外国投资人小组,包括他的老朋友查懋声。最终,中国建设银行拥有合资公司42。5%的股份,摩根士丹利拥有35%,余下的则被分给其它投资人。公司初始资本为一亿美元,由各方按照各自的持股比例相应出资。
组成中国国际金融有限公司的各方合作伙伴于1994年4月在新加坡圣陶沙度假宾馆中召开了首次规划会议,大家表现出了相当的诚意和友好。一个主要问题是如何组织和运作合资公司。王岐山解释说中方希望在深入讨论这些业务细节之前建立各方之间的相互信任。林重庚反对说在西方业务讨论总是从原则和细节开始。在这些细节讨论的过程中,信任自然而然的就建立起来了。
然后Wadsworth开口了。他说:“我百分之百同意我的朋友王岐山。如果你们不能成为朋友,你也就无法开展业务。这和在西方或东方没关系。你必须尊重他人,他人也会尊重你。”
最大的问题之一是由谁来管理这家公司。作为在中金公司持股比例最大的建设银行的行长,由王岐山担任全面负责并担任公司CEO是很合乎逻辑的。但是林重庚耐心地向他解释说如果中国想要从合资公司获得最大的利益,摩根士丹利应该领导这家企业。让Wadsworth震惊的是,王岐山居然对由摩根任命CEO的要求作出了让步。最为交换,Wadsworth同意了王岐山的要求,即所有其它重要职位的任命应进行面试并获得双方的一致同意。
另外一个主要问题是中金公司和摩根士丹利其它亚洲业务之间的关心,包括香港。Wadsworth计划把摩根在香港办事处进行的中国投行业务整合到中金公司中,而且他还希望中金公司在未来做中国公司业务的时候,能够尽可能多让摩根士丹利也参与。但是王岐山不太愿意。他把中金看作是一家独立的机构,可以在各个业务中和任何公司合作,而不是摩根士丹利的继子。他说,外国投资银行在与中金合作中相互竞争对中金是有好处的。Wadsworth表现出了大度,但是他依然指望摩根士丹利能够在中金的业务中占大头。
然后就是薪酬问题。作为建设银行的行长,王岐山一年的工资大约为二万美元。就算是摩根士丹利最低层的员工在加入中金后预计的收入也会比他高十倍,而高管每年的收入更是至少要百万美元。王岐山倒是不担心他自己和未来将要为他工作的员工的收入之间的差异。毕竟,对于向他这样一名高层政府官员来说,除了钱以外还有很多其它的补贴,而且他也早就知道美国金融家们的收入总是出奇的高。
就在与王岐山谈判中金公司的基本运营架构的同时,Jack Wadsworth还不得不与摩根士丹利在纽约的强大的合伙人进行谈判,这令他很不习惯。美国正在发生大事。通货膨胀在下降,企业收入在增加。投资人把钱都扔到了股市上,技术公司的股票迅速成为华尔街的新宠。纽约、波士顿和旧金山的房地产价格飞涨。20世纪90年代美国市场的大牛市正在到来。摩根士丹利的关注点在美国,而Wadsworth很难让公司高级合伙人相信他做的事情也非常大。没有人对中国有什么想法,除了摩根士丹利的CEO John Mack。Mack一直都很赞赏和尊敬Wadsworth的能力。他和Wadsworth一样相信中国将是摩根士丹利的宝藏。这两人一起游说公司的高管支持合资公司。
Wadsworth的基本理由很简单:如果合资公司失败了,摩根士丹利将损失用于35%股权投资的3500万美元。而若是它取得成功,就会为摩根带来巨额的收入,而且一旦中国开放其金融市场,摩根士丹利既可以从其它投资方收购股权,也可以出售其股权。他争辩说,相比潜在的收益,风险微不足道。
Wadsworth在纽约遇到的困难一部分直接来自其香港同事的阻挠。和大多数跨国银行一样,摩根士丹利在主要金融中心都有着像Wadsworth这样的地区经理。但是在这些金融中心买卖股票和债券,发放贷款,承销股票和债券发行的员工直接向全球总部相关业务的负责人报告。地区经理的职责是建立客户和政府关系,协助完成大型交易,确保当地办事处的平稳运作,并充当总部在当地的耳目。
当中国还是完全封闭的时候,很多外国人认为香港是理想的前沿哨所,他们可以在那里监控中国,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业务。在香港的管理和工作人员从来没有想过要打破这一观念。在香港为外国政府和公司工作的中国人把自己定位成对中国有着特殊知识的人,而且他们的收入不菲。但是很多这些外国政府和企业随后发现,香港的中国人在中国开放初期的二十多年中,往往对中国毫无了解,而且文化上也格格不入。香港的经理人在邻近的广东省做得很好,因为他们都说粤语,有着共同的独特的文化习俗,而对中国其它地区来说则显得粗俗、喧哗和傲慢。而且由于从小就在英国殖民体制下长大,这些自诩为中国通的香港人普遍缺乏对中国的直觉。
在Wadsworth和王岐山谈判的时候,摩根士丹利香港员工越来越担心他们现有的既舒适又赚钱的工作。他们发起了一场激烈地挑拨运动,旨在排挤Wadsworth,阻碍交易。他们在纽约的老板不断地听说这个交易风险有多大、会多么影响公司在中国的业务等等。为什么要冒业绩下滑——以及,有意无意的,奖金减少——的风险去和一家中国银行结为连理呢?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有多么腐败、寡廉鲜耻。挑拨并没有阻止交易的达成。最终,在Mack的强压下,高层合伙人允许Wadsworth继续前进。但摩根士丹利香港事务所不在中金公司之中。
规则与现实
组建中金公司所花的时间远比Wadsworth预期的要长。但是当公司最终通过了中国政府的审批并于1995年6月25日正式挂牌营业时,Wadsworth依然觉得中国是下一件大事,而摩根士丹利已经一步超过了所有的竞争对手。急需现金的国有企业不断要求中国政府给予更多的资金。在上海和深圳的交易所上,有300多家企业挂牌。90年代早期,政府尝试在香港上市一些国有企业,允许外国人买卖这些公司的部分股票。现在政府要迈出允许公司直接向外国人发行股票这一步了。摩根士丹利在香港的竞争对手抛出数百万美元的薪酬来聘用“太子党”,即中国共产党权贵阶层的子女,他们希望这些人能够带来一些承销业务。但是Wadsworth有一样东西他们没有:和中国一家主要银行的合作。
中国建设银行和摩根士丹利之间花了大力气签订的合同并没有得到严格执行,首先的迹象来自合资公司早期对人员的招募。Wadsworth想要得到他能找到的最好的人才,包括经验老道的摩根士丹利银行家和接受了西方教育、拿着哈佛和沃顿文凭的大陆中国人,他们能说流利的英语,理解西方金融业务,有着良好的个人素质。但是摩根士丹利在纽约挣着数百万美元的银行家们不愿意冒险在一个受共产党领导的发展中国家工作。只有八名摩根士丹利员工加入了中金。被Wadsworth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