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胳膊;揶揄地说:〃累死我了;走了大老远路;终于看到舅舅了;舅舅你越来越年轻了啊!〃
我舅开心的笑道:〃都五十多岁了;还年轻呢;只是看起来象三十多岁的样子罢了!〃
我差点晕倒;没想到我舅舅还如此自信;又说:〃三十岁哪有啊;简直就是个小伙子嘛!〃
我舅舅说:〃你小子除了不讲就瞎讲;尽说好听的;不过听起来还是蛮让舅舅快活的。〃
六安七里桥中学七个大字歪歪扭扭的镶在校门口一边;看得出;字体并不好看;有些障我的眼;我舅说那是省教育厅一位要员亲笔题写;我说;怪不得!我舅问;什么怪不得?我说;怪不得写得遒劲有力;收放自如呢!
学校不是很大;分小学部和中学部。一溜排几十间平房作为教室;在当时那一块儿条件还算不错。学校有为数不多的几间宿舍;其中宽敞的;明亮的;位置好的被我舅囊括;我也觉得跟校长舅舅后头占了不少光。
我舅说这里并不是常住之地;这是学校在分配宿舍时自己争取的福利;也作为特殊情况的一个安眠之所;毕竟骑自行车回家需要四十分钟时间;遇上下雨下雪更是不方便。我表哥表嫂实在太多;与他们的接触又不少;为了方便称呼他们;我会在表哥表嫂后都带上他们的姓氏。表哥耿是我小舅家的;表哥胡是我二姨娘家的;表哥杨是我大姨娘家的。
我妈的妯娌关系比较复杂。我深入浅出的说明一下:我姥爷是地主;我妈的妈是我姥爷的小老婆;我大舅舅和二舅舅是我姥爷大老婆跟前的;我小舅舅和大姨娘二姨娘以及我妈都是我姥爷小老婆跟前的。我大姨娘6岁就嫁给一姓杨的作童养媳;我二姨娘正常年龄嫁给一姓胡的;我舅舅很年轻就要了一姓刘的;他们是由师生关系转变为夫妻关系的。所以我有表哥胡;表哥杨;表哥耿等;有点乱;慢慢您就习惯了。
表哥耿和表嫂也象我舅一样分到了宿舍;他们都是小学代课老师;房子和工作这两项重要的人生任务都被我舅给解决了。我对我舅充满了滔滔的敬仰之情;他的话我也多半会听的;所以;他说一起回家看看小花;我不敢不从。
从学校到我舅家先前行十分钟;左转五分钟;右转五分钟;上坡五分钟;下坡五分钟;穿竹林五分钟;越沙滩五分钟;前前后后四十分钟后;终于柳暗花明;我舅舅家的小别墅赫然矗立在眼前;煞是壮观。前临一片茂密的竹林;后靠一望无垠的沙滩;左有一排猪圈;又有一畦菜园;这真是绝好的生息环境啊!
我依稀记得那片竹林我和小花曾经在此玩耍;那沙滩我和小花曾经玩过娶新娘的游戏;菜园好象被我随地大小便过;猪圈好象被那个叫王三的光顾过。环顾四周后;我感慨这时间如此玄妙;往事历历在目;物是人旧。我问舅舅:〃小花呢;好久没见了。〃我舅舅说:〃不知今晚回来不;吃过饭我带你去他家看看。〃我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舅舅;小花不是在您的学校上课吗?还住校不回来吗?〃我舅舅〃唉〃了一声;说:〃你不知道吧;小花不上学了;找了一份工;她开始挣钱了。〃
〃什么?〃我条件反射般问道;这小花不至于这么快就为自己准备嫁妆了吧;我还没答应娶她呢!
〃唉…〃舅舅又叹了一声气;这口气叹得有些长;如果不是很让人遗憾的事;他没那么长的气息。
〃舅舅啊;你唉什么;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您只管说;我抗得住;绝对不叹气。〃
我舅舅倒好了水;找了一结实的靠背椅稳稳的坐好;燃上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又吐出来;烟雾缭绕;紧接着抿了一口刚沏好的茶水;就听〃咕嘟〃一声;我看见他的喉结动了一下;然后咂吧咂吧嘴;大概要发言了。我也以倾听的姿势正襟危坐;只听我舅轻咳了一声;说:〃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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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渣生活(十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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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准备了半天他还在叹气;我忙问:〃您就快说吧;别老制造声响;我能支持得住;我这椅子也支持得住。〃
〃小花啊;可怜;真是苦命的孩子!他爹得了癌;快不行了;她连学也不上就去鞋厂做学徒挣钱;又苦又累;真不容易啊…〃
我〃啊〃了一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即便我现在不是非常喜欢小花;可是她小小年纪就辍学打工也是件令人遗憾的事;才十几岁啊;太小了;至少也得再过半年凑满十四岁啊!
〃她爸不就是龅牙苏苏吗?得啥病了?〃
舅舅一脸阴云;说:〃对啊;就是你龅牙苏苏;不对;是龅牙叔叔肝坏死了;没多少日子了;药又贵;小花妈年纪又大了;只能种种庄稼;现在就靠小花一个人担挑子了。〃
我无限悲伤地慨叹:〃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啊?唉…唉…唉…〃
〃走;我们去他家看看;小花说不定今天回来了。还有你大舅的外孙女也从省城回来;正好大家一起见见。你跟小花快一年没见了吧?〃
我说:〃恩;是的;好久没见。〃
当我起身时却发觉全身无力;双脚发麻;站起来立在原地好一会才挪得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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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渣生活(十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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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年没回来了;这儿虽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也略有改观;大多数人家都告别了茅草屋;盖起了瓦房;少数人家象我舅舅这样的有所成就的人象样的搞起了平顶。当我到了小花家门口才惊讶这儿的贫富差距拉得也实在太大。眼前的景象连我这个住惯茅草屋的人也唏嘘不已。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墙坯斑驳不堪;脚力稍稍重点;那石土似乎就要掉落下来。房檐低矮的只能低下头才能进去。里面黑漆马虎的;阴暗潮湿;见不到一丝阳光。又黑又潮不说;它还很狭小;两间小屋一个院子;鸡屎猪屎糊了一地;我们必须踮起脚尖才可以踏到一片净土;稍微不慎便会滑倒;一旦滑倒;你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屎人〃了。
数年前的记忆并不太模糊;那时给我的感觉;小花家并没有眼前的脏、乱、差;那个家是干净的、温暖而明亮的;我喜欢在她家随地蹲下来尿尿呢;现在我改了这坏毛病;却被家禽抢去了风头;真是几年河东;几年河西啊!
小花的母亲去了庄稼地;我们在一张逼仄的木床上看到了我的龅牙叔叔。这谁干的?太不人道;让一个病人睡在这么小的床上;好歹我龅牙叔叔也有一米七几呢!
我仔细看了看他;他没劲极了;懒洋洋的;肤色蜡黄;胡子拉碴;嘴半张着;那两颗龅牙显然没以前锋利了;光泽度也不够;可能常时间没刷牙导致品质下降了很多;我不由地思绪滚滚;曾经精神百倍;视我如己出的他怎落得如此地步;病痛果真如下山老虎;无论是什么样的汉子在病痛面前都会束手就擒。我走上前委屈的喊道:〃杨叔叔…〃他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揣摩了我一会;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惊叫:〃三子?小伟?〃我紧紧握住他骨瘦如柴的双手;颤抖着声音应道:〃是我;是我;杨叔叔;我回来看你来了…〃杨叔叔想起身;试了几下又起不来;我说:〃您睡着;不要动;我站着和您说话就可以了…〃
我转身去倒水;杯子没有;就找了只碗;看着不是很干净;我又舀了一瓢水冲了冲。可是开水也没有;我又拾了些柴禾煮水。舅舅也过来帮我放好水;盖上锅盖。我问:〃杨阿姨怎么不把家里收拾干净呢?〃我舅说:〃庄稼人以地为生;哪象城里人忙家务事;小花在就干净多了;可她没回来;一个礼拜才回来一次;收拾好又脏了。〃
水开了;我倒了半碗水端到杨叔叔跟前;看着眼前形如枯槁的他;想想这样一个生者每天都在等待死亡的召唤;我的双手颤抖起来…
不一会儿;外面开始有了喧哗声。陆续走进来几张我熟悉的面孔;都是小时侯出现在我脑海中的隐隐约约的影像;其中还有那王三;那个红白喜事都会出现的屠夫。几年不见;他依旧光彩照人;精神十足;声音如钟。看他那手腕又粗壮许多;想必这几年作了少孽;染了不少血。我不太想碰他;可他早就获知消息我章某人要回来;赶紧过来;一见我就猛拍我肩膀说:〃哟;老三;你回来了;几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比小时侯长得排场多了。〃他掂量着我;又不无遗憾的说;〃就是太瘦;瞧这手腕细得;跟麻秆似的;我一使劲准会捏断。〃
我眯着眼睛搭讪着他说:〃是啊是啊;王哥的力气足以摆平几头猪;咱这小胳膊细腿的;不精捏;饶饶我吧!〃话刚出口我就感觉这比喻有些恶心;咋动不动就把猪抬出来呢!又说;〃王哥有三十好几了吧?看起来象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真年轻!〃
王三〃呵呵〃一笑;说:〃那是当然;每天早上喝猪血;你讲我可年轻?〃
我打了一声〃嗝〃;胃有点涌;王三看我这样子;便说:〃瞧把你吓的;逗你玩呢;猪血不能喝;要熟了才好吃呢。〃
我说:〃是;是。你也来看杨叔叔?〃
王三说:〃哪天不看?又有啥办法;大家都穷;得了这病也没钱去瞧;只有等死。〃
我不太高兴王三这样说话;总觉得把死挂在嘴巴上太不吉利;但是心里又明白;他说得一点没错;很多情况下;我们又无力改变命运的安排;特别是生死;甚至是眼睁睁看这死亡来临;只有病者本人才能确确实实体验到那种绝望的心境;而我只能悲叹!
杨叔叔安静的躺在床上;眼睛微张着;嘴巴微张着;鼻孔也微张着;好象呼吸对他来说已经是奢侈的享受;我看着不是个滋味;就走出门外。我大舅、二舅他们知道我回来;顺便也来看看我;问问家里的情况。我就在门口跟他们絮絮家常;也有一些不认识的小孩子在周围窜来窜去;冷不丁的掏出小鸡鸡相互尿对方;弄得女孩子有了几许羞涩之情。看着他们;我也想到了我的童年;想到了小花。
〃小花什么时候回来?〃我问舅舅;我想见她了;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明天周末或许会回来;不知道厂里忙不忙;能走得掉她会回来的;有时两个礼拜回来一趟也很正常。〃
小舅说着;手往人多的地方一指;说:〃看;你大舅的外孙女也来了。〃
我朝那边望了过去;一个高挑的女孩向我走来;我仔细再看;竟如此熟悉;好象在哪见过。
是的;我确定见过她;我一定见过她;我还耿耿于怀她没有伏在我坚实的肩膀上惬意的睡着就跟别人换了座位;以致我原本活动自如的右肩膀因为负载过重的脑壳而酸痛无比;甚至有斜肩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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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渣生活(十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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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蒋小红;现年十六岁;我妈同父异母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