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住在哪里?是主屋吗?”沈石有不好的预感,因小青带来的阳光心情暗下来,他紧盯着管家,等待着。
“夫人住在偏院,和少爷倒不远,原来柴房的旁边。”
“那不是原来放爷爷灵柩的地方吗?”
“老爷说那里清静。”
“你,你们——”沈石垂着的手握成了拳,用尽力气地克制,他咬着的唇泛出血印,“好,你告诉爹我要搬去和娘同住,否则不再碰织机。”
第二部分第2节 桂花香气
“这不好吧,二少爷。”
“就是这样。”沈石一字一字地吐,“你们还等着宫里要的贵人袍对不对?”
“是,我这就去禀告老爷。不过二少爷,您真的确定夫人会听您的而不是老爷的吗?”
“你——”看着管家出了屋子,沈石松了拳头,挫败地低头。是的,他不能确定。“女以夫为天。”他记得母亲的教导,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也如小青般透明地白,娇嫩如花,面上的飞霞让旁边的男子称赞“如桃花起春,拂面而柔。”所以有了那支桃花簪子,是沈家妻妾里最轻微的馈赠却也骗取了一个女子的心。
“有些人是可以喜欢很多个人的,而且有自己的期限。”他落寞地站着,发垂下来盖住眼,像阳光被云遮着,不让人高兴。
小青皱起眉,浅绿的新裙子被风吹起扫在窗纸上,“噗——”地轻声离去,沈石并没在意。
“噗——”
日光灯芯甑叵炱鹄矗一两秒的功夫突然地灭了,灯火通明的房间一下子陷入黑暗,南宫石暴躁地几乎跳起来,眼见着面前的台式电视随着灯一起黑了屏,没留下一点光明的希望:“我的设计!”哀嚎着敲击键盘“ctrl+s”,不知道亡羊补牢是否还有效,他本来挺直的身子倏地松懈在柔软的沙发转椅上,直觉是糟糕了。
“一晚上的心血啊。”烦闷地搔头,他垂下眼帘看自己的手:十个指头上都是过度的敲击键盘留下的红印。可是全白费了,好容易才得来的故事脚本啊。他伸长屈着的腿,桃木书桌上四散着游戏攻略和程式设计的专业书,是他赖以维生的宝贝,“一个二流的游戏设计者?”喃喃地自疑,他还是站起来,顺手推开书房的窗,是古旧的设计,木制的窗棂开合都有嘎吱的响声,他眯着眼往外看去,举目黑暗,有隐隐的桂花香气,是八月了呢。深深地吸气,他听到敲门声。
“石少爷,石少爷,是我,老田。”得到首肯后进来的老人已过了花甲,满头的银丝衬托着板正的五观,身上的英式管家制服也显出威严的气质,让南宫石习惯地尊敬。
“是停电了吗?老田,怎么没人通知?我好容易写出的新游戏背景设定啊,全毁了呢。”
“事先没有通知,是突发事件,执少爷那边更尴尬,他在接待特地从台北回来的客人,饭吃到准一半。”老人的语气里有强压的笑意,南宫石警觉地盯他的脸怀疑自己挫败的错觉。
“台北请来的客人?哦,是为了那批古董。”不太感兴趣地接话,南宫石侧身让老管家将银烛台放到书桌上,“这么说执真的要和那帮古董盗贼交易,偷自北京故宫的宝贝嘛,应该很贵重吧。”轻巧地跳坐到桌上,他无聊地抓起石质的纸镇在指间把玩。
“南宫家的每一件东西都很贵重,石少爷,包括你手里的这个纸镇:是清初康熙帝的御用物,您不会忘记了吧?”警慎地打量完书房的电源开关,老田慢吞吞地往门口走,装做没看见南宫石吐舌的鬼脸。
“是啊,是啊,想起来我也实在对不起南宫家,我们世代以买卖古董为生,尤其在一百年前移居美国后,更是一代要比一代强,偏偏就我不想再干老本行,老田你是想让我背一遍家史再找执谢罪吗?”
“不,石少爷,我们都知道您不需要。”老田刻意地停顿语气,拉开书房的红漆木门,对南宫石点头示意后才走出去。
“有礼貌得就像一件上好的古董啊。”南宫石不无恶意地调侃,一个人闷在房里无聊,他想了想抓起桌上的银烛台也出门去了。
烛台的灯很亮,南宫石刻意和老管家背道而驰,一路走向远离主屋的小树林。南宫家世代积累古物的财富,靠时间的累积挣取利益,所获颇丰,反应在占地上便是略显豪气的手笔,独独侵占了一个山头,虽说在远离美利坚繁华的内华达州,但情景一样可观。他沿着人造的小径穿越层层树影,只听到风和着蝉鸣,眼前的影像也趋于单一,都是墨绿,他有些累,随手抚上一棵树,仔细一看却是月桂。
月桂?南宫石心一动自然地想到电脑中未被完整保存的故事。全世界的人都在为魔戒欢呼,女生们着迷那个金发的弓箭手,少妇们喜欢那个看来邋遢的国王阿拉贡,好奇者神往中土,有商业头脑的游戏开发商们要求做相应的线上游戏开发,他是领命的小小一员。“中土”,他默默地吟念,不知为什么无法让自己与伟大的托尔金心灵相通,他只想到神话里的净土,那是奥林匹斯山的诸神。
“变态!”他自嘲地笑,学同事们自我调侃的语气,银烛台被随意地搁在脚边,他看到圆形的光晕正罩在他身上,童心一起,他好玩地对着月桂做鬼脸,用指尖捏着鼻子:“哼哼哼,我是酒神狄奥尼索斯,月桂之神还不赶快出来见我!”
在家中无人的树林,经常是他独自水中之地,没想过会有观众,所以余清清那张惊骇的脸从月桂树后转出来的时候,他比她更不知所措,怔愣到甚至忘记恢复正常的表情。
“你,你……”余清清睁大了一双迷人的水眸,过度受惊的恐惧轻易地流露在那张标准的瓜子脸上,是最传统仕女图里的丹凤眼配柳叶眉,悬胆鼻下樱桃口,单薄的身子是流行的瘦美,她穿着白色的长裙,纱制的裙摆没到脚裸。
南宫石惊讶之余,受蛊惑地伸出手想证明她是个真人,却引起她更大的慌乱:“你不要过来,站住!你不要过来!”
“阿里阿德涅!”声音在意识之前流出口,南宫石自己都吃了一惊,有片刻的失神。他是以酒神的戏言叫出了眼前的女子,在月桂树旁,圆月之下。
“你站住!你是什么人,敢掠闯南宫家的私院。你站住,不然,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阿里阿德涅!”感兴趣地重复,南宫石看她紧握的右手间似有尖利的物品,藏在女子拳心的匕首忍心伤人吗?他怀疑地想,实事求是地摊开自己的手,“我不是坏人,既然你知道这是南宫家的私产,你就应该知道我当然是南宫家的人。”
“你别想骗我,南宫家的人我都见过,没有你。我警告你快走,不然我就大喊,报警抓你非法闯入民居,其心可诛。”余清清声厉色茬,只是中气难免不足。她只是贪看这一片安静的风景,没想到碰到精神不正常的闯入者,酒神狄奥尼索斯与妻子阿里阿德涅——倒是个有文化的疯子。已经很少有人记得那个有关天堂的传说了:酒神娶了怀着他兄弟骨肉的美女阿里阿德涅——一个有关情爱的传奇故事。
第二部分第3节 眉心中的青痣
“小姐,我可以肯定你没见完南宫家所有的人,比如我就确定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我的记忆不错而且一般不对我说谎。”耸耸肩,南宫石感到这个夜晚就要精彩起来,尤其在看到余清清因为自己的恭维而面飞红霞的神态之后,“再说我想你也知道南宫家占了这一整个山头,换句话来说,即使你大喊也多半是求救无门的。我是说如果我想要做什么事情的话。”不知在现世活了二十多年后发掘自己的兽性算不算为人的好体验,南宫石噙着笑,刻意拉开嘴角学游戏里的恶人,其实效果并不好,但吓吓余清清有余了。
他看她一步步后退整个人贴在月桂树背上,楚楚可怜的姿势实在惹人爱惜。他放弃了恶作剧的念头,放松表情,重新伸出手:“好了,不闹你,我真的不是坏人,我是……唉呀!”他伸出的手快过解释的言词,在触到余清清的肩时被她慌乱地打掉,他想按住她狂乱的身子,所有的小说都说那样的状态对女子的身体不好,他相信了,所以他也活该如小说中一样被她藏在拳心里的利器划破左肩的皮肤,真的“好痛。”他停下来,看黑衬衣下迅速红起的一片:“什么东西这么狠啊?”
“怕……怕了吧!我早说过要你别乱来的。”余清清应该得意的,可是南宫石的脸在月光下有些泛白,他的眉眼看来和善,有文化的疯子会不会比较不令人害怕呢?而且他还知道酒神的天堂故事啊!
清清犹豫着咬唇,贝齿白细,也反月光,却让人看得舒服,“你不要紧吧。”
“应该死不了。”本来想逗她可真的痛,他觉得自己需要止血,“我要回主屋找老田,你走不走?”
“你也认识老田?”
“是啊,我是南宫石,应该算绝对的南宫家的人,相识一场,希望你愉快。”
“南宫——石!”清清反复地念,一下子醒悟过来,“南宫执的兄弟!”
“应该是的。”玩味地看清清红到滴血的脸,南宫石决定自己不要额外增加负担,还要背一个因困窘而晕倒的美女,抱歉他没有体力。于是解围地转盯清清的右手,还有血滴下来的样子,当然是他的血,“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这么尖利?”
“哦,哦。”赶忙地摊开手,一枚桃木簪子躺在她的手心,长7分宽约一寸,桃木的纹理精致地清楚,微红的血渍在簪身上闪着奇异的光,他们两个人都认为是月亮的影响,“是万年的桃木簪,这次令兄弟买回来的物品之一。我本要乘晚上做原始的鉴定,我怀疑这是战国时鲁班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