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第二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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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第二天堂-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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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簪子沾上了你的血,有些东西改变了,至少就簪身看来多了个血印,倒是蛮漂亮的。”     
    “哦。”石垂下眼帘,和执的视线在光可鉴人的地板投影中相遇,老田的清洁工作这次怎么没做彻底。     
    他想着闭上了眼,突然很累,想小睡一觉。     
    虽然听上去就透着面子上的挂不住,但连续两次经过同一家糕饼铺子的经历只能让她明白一个事实:她依稀——仿佛——好像——可能——就是迷了路。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光滑的青石板面上,浮起的一层光晕亮亮地晃眼,她不耐地举手擦额际的汗珠,身体都在渴水。习惯了幽深的湖底,她只记得水草环佩的充盈感,直觉这人间便不如以前可爱,尤其在这盛夏时分。擦身而过的人身上都是带盐味的水蒸汽,小巷子里弥漫人世的香火味,太强烈的阳刚人气侵袭她自觉脆弱的妖体,唉呀呀,嗔怨着斜眼挑眉,勾人的视线本来是不经心地扫,就落在不远处一家小铺外放的柜面上。     
    是一家伞铺,在盛夏的城里,举目都是阳光的时候,生意自然清淡一些。怀抱着孩童的老妇是慈祥的祖母样子,懒洋洋地坐在店檐下的旧木椅上,用几尺旧被面铺了碎的长木板,她指挥家里的大孩子在晒伞。是真正的爱伞人,小青看她小心地用手隔着伞面,把伞好好地分开,并不为了节省空间而堆放,也不让强光直射在伞面上,她费力地支了个小的帐蓬面子,在上面戳了孔。只这一点就让同样爱伞的她起了亲近之意,自然地移了莲步凑上前去。     
    “姑娘买伞吗?都是好做工呢,咱们杭州城外的竹骨柄、毡纸面,御用画师的绘工,一等一的好货……”本在奶奶指挥下搬动伞柄的小孩子十一、二岁模样,扎着童髻,可嘴巴却已经伶俐,看着小青就迎上前,疾疾地招睐。老妇人放下怀中的活计,欲起身,小童忙去扶,是孝顺的好孩子。     
    “好不好都看这伞的福气,和眼缘的最重要。姑娘,我们老王家的伞还算有点用处,你随便挑就是。”     
    “好。”小青只是点头,眼在摊开的伞中挑剔:木易潮,竹高且清有节气,所以好伞常用竹骨柄。青竹年岁不够,黑竹色沉,只有紫色最合意,可是眼前的紫竹伞柄又不如原先的那把。那是五百年前自己攀附的竹,如同婴孩期的裹身布不可替代,她只是临时要把伞用,那么便选青竹伞骨好了,显她为人的年青岁月,到底是个女孩子。     
    打定主意,她伸手在这边的青竹柄的伞里挑样子。都是油布的毡纸面,防水的质地,绘图各异而且主要是仕女图或者花卉,都有吉祥的意思,她拿不定主意,心思只是活泛地动,迟疑了很久。     
    “姑娘觉得这把如何?”老妇人是有心思的店主,早看出她的窘难,从伞柜上抽出一把打开给小青看,“这是取的花开富贵的原图,用的却不是牡丹,花中之王太霸气,女孩子家偏好温润的图案,寓意也好,于是用了桃花,杭州城最出名是西湖,湖边桃花映水又是喜红朝绿,所以老身也觉得好,加上望到姑娘发上这桃花簪子,是般配的一对。”     
    小青接了去,伞面很大,一下子遮了顶头的阳光,让她舒服。她从下面往上看,是散画的桃花,中间的一朵却有牡丹的贵气,是特地的细绘,娇艳的红,只是伞骨——“是紫竹伞柄啊——”她本来已经说服自己用青竹了呢。     
    “姑娘是懂行的人,青竹般配姑娘家的年龄习思,可老王家卖伞都希望好伞伴人一世的,所以先推荐的都是紫竹伞柄。杭州城外三十里的紫竹林靠着佛门之地,是有缘的好地方,出自那里伞骨都是有福之人的首选。紫竹沉实,姑娘的路会越走越顺才好。”老妇人会说话,小青除了满意没有别的反应,于是就撑了伞,笑盈盈地肯定:“就是这把吧。”     
    “好,谢谢姑娘,便是七钱银子。”卖者也是舒心地笑,对着小青伸出手,小青却是一愣:“七钱银——银子!”     
    “嗯,看姑娘一定是惜伞之人,便只要这工价吧。”老妇人是实心地让价,小青也知道。一般的伞价都要一两以上的银钱,她的为难却是她忘记了人世的交换原则,     
    才刚从湖里出来,她没时间去归整这银子,之前的努力都在二十年前散落在了湖里。“是真的便宜的。”她爱怜地握着伞柄绝不愿意让自己的这小片天空重现炽热的日光。于是轻咬朱唇,她对着老妇人期待的眼,左手撑着伞,右手小心地一挥,她算好面前的三个人:老妇人和两个孩童,只要一点小小的幻术,就是现在,她改日定当双倍还来真银。内疚地闭一下眼,她正要化无为银,背却被人轻轻一拍,身子一僵,是“定身咒。”她惊讶地立住,幻术立破。老妇人先醒过来还没弄清状况的样子,望向她的身后眼光充满的迷惑:“大师买伞吗?”     
    “不,是这位女施主的伞钱,您收好。”从身后伸出的一只手属于男子的宽大,掌心厚实却没有明确的掌纹,掌心之上是货真价实的七钱银子。     
    “哦,谢谢姑娘、大师。”虽然不解,老妇人到底是有年岁的智者,聪明地不多言,她收了银子,便重新抱起小的孩子回去坐下,让大孩子再招呼他们,“小奇你看看大师和姑娘还需要什么,不要多话打扰人家知道吗?”     
    “嗯。”小孩子听话,于是在离小青一臂远的地方整理伞面,只是好奇的眼也止不住地斜瞥。     
    小青是觉得好笑的,放松地甩一下袖子,她自己破了定身咒转身:“好久不见了,金山寺的法海师傅。”面对的脸和记忆中并无大致的差别,小青看到那眉间的青痣。女孩子喜欢美的东西,这和尚生得委实俊俏,与她却是在评价一件好衣服的口气。一样麻棉的白色僧袍,斜背的布袋是得道的仙风,却盖不住这张实在太年轻的脸,原来“和尚也会青春永驻,并且财富傲人的吗?”她纯粹是疑问,眼睛里有喜气,觉得见到老朋友,而且看清对方的黑眸里一样的笑意。    
    


第三部分第1节 法海禅师

    “总有善缘的施主愿意为佛门尽力,法海只是沾了些光彩,不是也惠及到你了吗?”双手习惯地合十,法海看看旁边的孩子,示意小青跟着他的脚步,穿过几条纵横的小巷,停在一座小院子的后门。     
    “是你的别庄吗?和尚。”小青撑着伞,阳光下走得惬意,没在意路线,她自是信任有道的佛人,也明白论道行她虽有千年修行,比起法海只是击石的卵样轻弱,只是看这院落眼熟,难道她来过?     
    “怎么蛇妖连自己家的后门也不认得了吗?你仔细看看那标牌。”     
    小青循他的声音抬头,眯起的眼在砖石墙上搜索。因是后门,并没有大的匾额,只在小门的左上房钉了块实木的小牌,刚劲的字体是墨书的“临之药堂”。     
    “临之药堂——”她低声念,脑子有片刻的停顿,在完全消化了法海的意思后才惊叹出声,“唉呀,怪不得说佛、人、妖三界六道伦常无上,你真是厉害,怎么知道我是迷路了?”     
    “你竟然是迷路了吗?”法海好笑地摇头,“我也是五年没来杭州城了。我受邀到灵隐寺讲学,无意中找到前唐玄藏带回的一卷经书,是失传的版本,不懂事的小沙弥没有好好保存,居然受了虫蚀,多有漏笔。我只能尽力去补记,没想到一用便是五年。”     
    小青不懂他的功绩,只是看他满脸的得意,想一定是功绩高的差事,赞叹地转一下手中撑开的伞,她的眼看伞面盛开的桃花活着一样地旋红:“和尚,你真是厉害,这么有闲情嘛!”     
    法海也理会她的话,记得这是妖而且心地确实不错的:“我用了五年修完经书,吩咐他们拓刻在石上保存,防止再有闪失后才回到杭州,就收到你们的信。”     
    小青点头:“惩罚他们吗?用石刻那么艰难,一字便要用半个时辰吧。又是佛法,字字玄机,刻完自然又记住了不敢再忘。和尚你真是聪明人,这样一来即使石刻有日风化,佛经还是代代可以相传的。”这和尚道行高可还这么奸诈,要小心不要得罪他。     
    小青警戒地默记,没在意法海眼里突然的惋惜:“我早觉得你有慧根,真的不考虑吗?蛇妖,你可转身为龙,受万人景仰。”     
    “切,那再高贵也只是佛跨下座骑吧。和尚,我早说过了自由自在最重要。”小青疾疾截了他的话。日头还隆,她也觉得热,举手便敲那木门,带个和尚来吃白食应该也无碍吧。     
    “自由自在?都好,我也是可惜,不过不强求。也走了眼,当初看错你的随意性子,也以为儿童誓言终不得准,没想到两个意外:许仙刻苦上进学医有成是我五年前离开时便知晓的。少年大夫有善心,作媒的人也多,我想他也会另作他娶,却收到这封信,说你们终于一起,也算善果吧。”     
    法海说得欣慰,从布包里拿出信笺。小青随意地瞥,只看出那上面的字迹和门上的相同,并不明白法海的话意,隐约了解他与这家人也有友好的关系,这样更好,她点头,听法海继续说道,“我特意在城中多留了几日听到许多你们的善举,你居然也改了名字吗?白素贞——倒也清雅,是他的意思吧。我听闻城中百姓喜叫你白娘子,好,好,这才不枉我当年犹豫之举,人妖虽殊途,能同为善果,我就觉得是好事良果。只是你今早不该对卖伞者起念,其实没带钱要她家小童和你回来取就是,对人用术是大忌。幸得是我在。”     
    “我没有恶意啊,也会加倍奉还白银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小青不服气地低嚷,不懂法海说的意思,却是把她与白姐姐混淆了,她正要辩解,门内传来脚步,一个男子清朗喊:“来了,来了,请稍等片刻。”乖乖收音,她撑伞站好,白姐姐特地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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