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毓护着薛萌萌往外走,经过邻座那帮韩国人时,原本袭击目标为韩国人的一盘意大利肉酱面来不及改变方向,冲着他直飞而来。
防不胜防之际,盘子被韩国人当中那个坚持讲中文的男生接了过去。遗憾的是,该男生就算身手再敏捷,也落了个满手满衣襟糊满番茄肉酱面的下场。'版庆独家贺文'
肖毓见他握着一只汤面淋漓的空盘冲自己耸肩一笑,也面露微笑冲他点头表示感谢,心说:不错,还算是个为人仗义、明辨是非的〃棒子〃。
这位为人仗义、明辨是非的〃棒子〃叫秦岸岩,说他是〃棒子〃还真是个误会,他可是正宗的华人血统,虽说不在中国出生、没在中国长大,也跟韩国不沾边。
秦岸岩是荷兰留学生,在留学生当中,他长了一副亚洲人皮囊,自然被欧美的洋鬼子排除在外,在语言上,又与亚洲留学生没什么共通之处,三混两混地,就凭着一口比韩国人好比中国人差的中文,跟一帮韩国留学生混到了一处,经常跟随他们一起出没于五道口等地,无意识地扮演起在韩国人当中冒充中国人的角色。
据他自己吹嘘,秦家祖上是地道的老北京,虽然背井离乡远离故土,仍难舍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因而秦岸岩自幼便被送入武馆学习中华武术,练过武当剑,成年后又被送到北京的XX大学学习中国文学。
秦岸岩打小就对中国的传统文华有着浓厚的兴趣,一到北京更是如鱼得水。他闲来最爱逛具有老北京特色的地方,暑假也不回家,跟韩国同学看亚洲杯刚闹腾完没多久,又一个人跑到京城有名的烟袋斜街溜达。
烟袋斜街原名鼓楼斜街,满清年间住在北城一带的旗人好抽旱烟或水烟,鼓楼斜街的商户挨家开起了烟袋铺,烟袋斜街由此得名。后又因这条街三百来米长的街道形似细长的烟袋杆,东口像是烟袋嘴,西口向南拐弯上银锭桥,看上去像个烟袋锅,使得烟袋斜街之名叫得更响。
满清亡了之后,那些没落的皇亲国戚失了势,败家子们把家里的值钱古董尽数拿出来变卖,又为烟袋斜街招来了大批的古玩玉器商,把烟袋斜街变成了一条古玩斜街。
现如今,烟袋斜街的建筑仍保有满清时期飞檐雀替的古朴风格,一水儿的青灰砖墙石板路面,一家家旧时的古玩店已变为一楼商店二楼酒吧的双功能店铺。
那天是04年8月29号,当秦岸岩一个人在这条京城最古老的斜街左顾右盼、举着相机乱拍的时候,肖毓也正踏着青石板路从银锭桥自西向东,从烟袋锅方向沿着烟袋杆闲逛。
他手机里关于薛萌萌的记录已经全部删除了,可心里头的茫然劲儿还没过,正跟自己拧巴,所以有点心不在焉,这使得同在这条街上觅活儿的〃佛爷〃有了下手之机。
肖毓只不过是一个躲避不及与人相撞了一下,马上就感觉到兜里一轻,再摸,钱包已经没了,回身看到有人正仓惶而逃,他也出于本能追了过去。
飞奔途中,两侧有惊诧的脸闪过,人群纷纷躲避。意外地,突然有个人插在他和小贼之间追赶起来,三个人前后奔跑的阵势像极百米赛跑的冠亚季军的冲刺。
只是第三名被越落越远。
等肖毓追到银锭桥,小贼已经不见踪影,百米冠军正靠在白色桥栏边,将他的钱包举过头顶,一脸得意仿佛举起的是个奖杯。
当时恰值夏日傍晚,天刚擦黑,立于水边桥畔的得胜者,引来大批蚊虫在头顶半尺处旋转飞舞,远远看去,更像一个滑稽天使。
〃嗨!我是秦岸岩。你是,肖。。。。。。什么?〃冠军秦岸岩翻看钱包里的身份证,不认识肖毓名字里的毓字,直觉应该念玉却又不敢确定,便假意核实失主,认真地看向肖毓。一看之下,他不禁笑道:〃原来是你。〃
〃毓,只用于人名的毓。〃肖毓也故做认真地回答,脸上已是笑意一片,〃是我。谢谢你第二次伸出援手。〃
毓真的是念玉!秦岸岩不由一阵惊喜,明明不认识这个字,怎么会一看之下就知道它的发音?
他仔细端详肖毓的脸,纳闷地说:〃不是第二次吧?你的名字,还有你这个人,我感觉都很熟,应该不止见过两次。〃 惘*然
〃你的意思是,不止救了我一两次?你还真拿自己当救星了?〃肖毓把秦岸岩的话当成了玩笑,虽然秦岸岩这个人也让他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很自然地把它归结于秦岸岩开朗的个性带给他的一见如故之感。
肖毓为表示感谢,很给面儿的邀请秦岸岩喝一杯,两人就近去了一家名为〃遇见〃的酒吧。
一聊起来,肖毓才知道秦岸岩不是韩国留学生,而是生于阿姆斯特丹的第二代中国移民。
秦岸岩似乎对血统一事很在意,剖白一般反复强调自己的祖籍是北京。
肖毓先是笑他吹牛,后来干脆说他是假洋鬼子香蕉人,还半真半假地搬出一段相声里的说辞:〃有个检验真假老北京的招数,就是当街随便拦住一个人,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再掰着下巴灌下一碗豆汁。要是这人喝完不但没跟你急,还站起来抹抹嘴儿说,有焦圈儿吗?那这人是老北京就没跑儿了。〃
秦岸岩急哧白脸地说:〃那你找一天带我去喝豆汁啊,检验我是不是真的老北京。虽然我没尝过,但是遗传血液里一定有豆汁的记忆。〃
说着,他当真拿出手机,讨要起肖毓的号码来,并叮嘱道:〃你有空随时联系我,我喝豆汁给你看。〃
两个人在烟袋斜街握手告别之后,又过去了近两个月,秦岸岩的手机一直没有肖毓的号码打进来,好几次他想自己先打过去,又觉得磨不开面子,显得自己忒不懂事,说好等肖毓有空约自己,没联系兴许是他刚开学事情多,忙不过来呢?
喝豆汁的事,表面上是放下了,可秦岸岩心里倒是一直惦记着,没事儿就拿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再翻到地址薄扫一眼肖毓名字后面的一串数字。
直到有一天,秦岸岩为了提高中文中平,决定搬出留学生宿舍,找个中国人合租,把家安到中国人的环境中去,他和肖毓才又有了联系。
那天,秦岸岩跑到XX大学三角地的布告栏前,找求租的小广告,却从一片飘扬在风中的小纸条中,发现了那11位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手机号码。
秦岸岩只记得自己打电话前的激动与兴奋,却不知道肖毓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时,也是同样的激动和兴奋。
其实这一个多月以来,肖毓同样也被秦岸岩的手机号码莫名地烦恼着。他很想打过去,约他出来喝豆汁,或是随便聊几句,用男人闲逛的方式在北京城里跑一跑,但冥冥之中又被阻止,内心仿佛有个声音在警告自己,与秦岸岩联系上不是什么好事儿。
因此,秦岸岩的电话打来时,他有种解脱般的兴奋。
电话约好10月21日下午3点看房子,秦岸岩拿着地址坐在出租车上,快到小区时,他不大放心地给肖毓发了一条短信:我快到了,你家楼下有什么明显的下车标志吗?
肖毓的回复只有一个字:〃我。〃
秦岸岩头抵手机笑了一会儿,扭头看向窗外,肖毓正在阳光下微笑。
〃就是那儿!那个人,他就是我的停车标!〃秦岸岩指着肖毓,兴高采烈地招呼司机停车。
秦岸岩从车上下来走向肖毓时,有种很强烈的想要拥抱他的愿望,最后又被生生克制住。这令他感觉很怪异。他们并不熟,怎么数都只见过两回面,但是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竟然澎湃到胸口发麻,若不是他拼命提醒自己今天是来看房的,他一定会忍不住狠狠地抱住肖毓,再捶上一拳。
肖毓也很困惑,等秦岸岩的时候,他少有的焦灼,似乎这种等待漫长而久远,已经延续了数不清的年头,但是看表不过才几分钟。当秦岸岩大步向他走来时,他居然有一种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的放心之感,随着紧绷的情绪突然松驰,心头竟涌起拥抱秦岸岩的冲动。克制住之后,他反问自己在为他担心什么?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
肖毓也没料到这么快找到租客,本来他只当是一件有一搭无一搭的事,想着自己一个人住一套两居室有点浪费资源,不如租出去赚点外块,谁承想房子还没腾干净,秦岸岩就找上门来,只得签协议让他11月底搬过来。
秦岸岩却像一个急于找到容身之所的无家可归者,追问肖毓能不能提前搬。眼瞅着肖毓脸上显出为难的神情,秦岸岩心里不由一阵后悔,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忒不懂事,哪有这么催人的?
他已经臊得不行了,却又舍不得走人,东拉西扯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赶在肖毓说再见之前抢着说了一句:〃今天我生日,你带我去喝豆汁,权当替我庆祝生日吧。〃
肖毓不好推托,当下带着秦岸岩直奔磁器口的锦馨豆汁店。
途中经过学院路,他们遇上一些散发反日传单、宣传抵制日货的学生。
秦岸岩笑着问肖毓:〃是不是8月7号亚洲杯输给日本队留下的积怨?〃
肖毓板起脸正色道:〃积怨不假,但比亚洲杯深多了。〃
秦岸岩不解,肖毓便给他补了一堂历史课,从七七卢沟桥事变讲起,说到屠城血证;从八年抗战,到东京审判;从钓鱼岛争端,说到右翼小鬼子妄图篡改历史,首相参拜靖国神社;从学院路一直说到磁器口。
秦岸岩越听越气,不禁热血沸腾,义愤填膺之际心头掠过一丝熟悉的记忆,仿佛很久以前,也曾这般怒气冲天过,便由着情绪说道:〃中国人早该厉害起来了!〃 版庆独家贺文*惘然
这时,灰里透绿、绿里透灰的酸豆汁上桌,秦岸岩端起一碗如饮酒一般一饮而尽,颇有些豪气干云的气势。
肖毓竖起大拇指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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