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哥,我身上很脏吧。你会不会看不起若水?”
“怎么会?不要瞎想了。”阿三知道若水心中的伤比身上的伤还重,但是他无能为力,也许这样回答可以让他感觉到一点安慰吧。
“如果少爷知道了,他一定会看不起我的。”若水幽幽的说,“阿三哥,请千万不要告诉少爷。”
“嗯。不过我想少爷那么善良的人,应该会同情你的吧。他不是一直都很关心你吗?”
“如果少爷知道了真相,恐怕他会因此而厌恶若水,或许他会把我赶出去,不想再看到我。到那时若水害怕连少爷施舍的这一点同情也得不到了。”
“季施主,有缘再见,贫僧这厢有礼了。”普慧法师笑迎季定凡入僧舍。
“法师肯见我这等俗人,季某深感荣幸。”季定凡微笑回礼,“法师不会以为季某是来出家的吧。”
“季施主生具慧根,本应入寺修行,方可早得正果。无奈羁绊红尘,贫僧只能为你指点迷津,还望有一日施主能自行堪破,悟道成佛。”
“法师又在说笑了。”上次见到普慧法师,他就要自己跟随他去修行,但眼前这大好世界他怎肯放下?更何况还有若水,没有了他的照顾恐怕无法活下来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季施主心中尚有牵挂,贫僧也不强求。”普慧法师品了一口香茗,悠然道:“怎不见若水与施主同来?”
“法师,其实这次季某也是为了若水之事而来。”季定凡思索了一番,决定还是向法师道出实情。“是这样的,法师也是知道的,若水是二娘带过来的孩子,二娘在世时家父就待他不好,七年前二娘因病去世,家父对若水更是变本加厉了。平日只当若水是下人般使唤,稍有不如意便拳脚相加,甚至无来由地毒打他。今日若水不能与我同来,就是因又被打伤,无法行走。希望法师能劝戒家父,让他今后能善待若水。”
“真会有这等事情?那贫僧不得不管了。”普慧法师微微皱眉,“不过皇上诏我明日入宫,恐怕要耽搁几日才能到贵府拜访。”
“法师肯帮助若水,季某心中不胜感激。”季定凡恭敬的深施一礼。
“对了,季施主,贫僧顺便问一句,若水是否还带着我当年送他的护身符?”
“是的,大概是神明保佑,他才可以活到现在吧。”
“阿弥陀佛。”普慧法师口宣佛号,心中却想:还好,那道镇妖符还在他身上,否则不知要起多少杀孽啊。
第三篇
五日之后,季庄。
听说普慧法师登门拜访,季定凡急忙到庄外相迎。“法师能屈尊敝舍,实感蓬筚增辉。”
“岂敢岂敢,季施主过谦了。小僧只是方外之人,既然答应过施主,定会登门造访。”普慧法师身着普通的云游僧服,手持禅杖,只身一人随季定凡进入季庄。
季广仁已在堂上等候。虽然普慧法师并未接受皇上的封号,但也是一位有名的得道高僧。当今圣上都对他奉若神明,朝中上下哪个高官不对他礼敬三分?更何况他季广仁这个一直想结交权贵的富商。如今普慧法师亲临季庄,正是一个抬高身价的好机会,季广仁又岂能放过?
普慧法师进得庄来,忽然感到一阵阴气,抬眼观望堂上的季广仁。只见他印堂发黑,双目涣散无光,浑身透着一股淫邪秽气,像是元阳已给人耗尽,看来时日不多了。难道那道镇妖符已然失效?
季广仁请普慧法师入座,叫下人们奉上香茗。还未待开口客套,普慧法师却先说话了。“季庄主近日可觉腰腹不适,胸闷气短,每逢阴天下雨下体就会肿烫难忍呢?”
季广仁闻言心下大惊,他这毛病几年前就有,只是最近越来越厉害,但他就连定凡都没告诉过,普慧法师又从何知晓?莫非真如世人所说,此乃天人转世不成。心中对普慧法师不禁又多了几分敬畏,连忙点头称是:“法师所言一点不差,在下一直为此事烦忧。连小儿都不知此事,法师是如何知晓?”
普慧无奈的一笑:“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可以。”季广仁赶紧把普慧法师让入内堂。
“季庄主,贫僧劝您莫要纵欲无度。恕贫僧直言,您阳寿将尽,大难临头,如果能清心寡欲,广积善行,或有转机,还望庄主三思。”说完,普慧法师转身离去,随季定凡走出正厅去柴房看望若水。内堂中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季广仁。
“若水,你看谁来了。”季定凡高兴的来到柴房。
若水在季定凡和阿三的照顾下,伤势好了许多,已能略微活动。听到季定凡的话音,他朝门口望去,看到了季定凡身后的人。“普慧法师?真的是您?”若水急忙起身相迎。
若水踉跄的站起,匆忙的整理衣衫,那种喜悦的神情却让季定凡看了有些隐隐的心痛。“普慧法师特地来看你,你们就好好聊聊吧。老爷那边我去拖住他。”季定凡微笑着离去,心中却想,难道父亲真有顽疾在身,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这次应该好好问问。季定凡虽看不惯父亲平日一些冷酷的做法,但毕竟为人子者以孝为先,或许父亲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自己应该慢慢劝解才是。
普慧慈祥的看着若水,这孩子长得真像他母亲。看着他单薄的身体,苍白的脸色,已经快十六岁了吧,才这么小居然就要忍受这么多苦,普慧心中无限感慨。真是一对苦命的母子啊!“施主可以随贫僧到屋外来吗?让贫僧在阳光下好好看看你。”
若水其实也不愿与普慧法师呆在这间阴暗肮脏的柴房中聊天,于是他与普慧法师走到院中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虽然这里是杂物院,却也清静。
阳光下普慧看到若水的眉心隐隐现出血光,不禁一惊。难道他已经懂得吸人元阳了?难道他的瘦弱无助都是装出来的?“你还戴着我送你的护身符吗?”
“当然,若水一直戴在身上。”若水根本没有察觉到普慧法师神色有异,只是很高兴的要把护身符拿出来给普慧看。但当他的手触及衣领时,却忽然停住了。这道护身符他谨记法师教诲从未离身,那上面不知沾过多少血迹,或许还有其它污秽的东西,这叫他怎么拿给普慧法师看。
若水的迟疑让普慧法师更加怀疑,他忍不住上前敞开若水的衣领。他不仅看到了染着血迹的护身符,还看到若水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痕,那并不仅仅是踢打或鞭伤,还夹杂着一小块一小块的淤青。于是他什么都明白了,口中喃喃道:“自作孽不可活,季广仁你居然如此蹂躏一个孩子,就算是佛祖在世也无法度你去极乐世界了。”
“法师,您知道了。”若水的声音中透着自卑与不安。
“孩子,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普慧让若水靠在自己的怀中。若水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多年的委屈都随着泪水宣泄了出来。“都哭出来吧,心中会舒服一些。”普慧轻轻的拍着若水的背柔声说。
待若水情绪稳定之后,普慧法师说道:“若水,跟我回灵隐寺修行去吧。贫僧会好好照顾你的。”
若水的心一动,普慧法师和蔼仁慈,与他在一起时,总有仿佛与素为某面的亲生父亲在一起的错觉,如果真的跟普慧法师回灵隐寺,或许自己会很幸福吧。
此时季定凡正巧赶来。刚才见过父亲,父亲推说身体不适,不愿与他多说,回房休息去了。他走过来本不想打扰他们,但一听说普慧法师要把若水带走,心中实在有些不舍。“法师,您又在劝人出家了。想收我做徒弟不成,又来拉若水了,庙里真的那么缺人手吗?”季定凡打趣道。
普慧法师正色道:“季施主此言差矣。贫僧有一言现下不得不说。”
“但说无妨。”
“先前贫僧想劝季施主入寺修行,只是盼施主早成正果。而现在季家大难将至,施主如能马上随贫僧回灵隐寺,或许可以避过。至于若水,贫僧不愿见他再受欺凌,才动了恻隐之心,要带他回寺的。”
“既然如此,大难将至,季某怎能弃家而去?我走了,家父由谁来奉养?这等不孝之事季某是断然不会做的。”季定凡怜惜地看着若水,“如果法师能替我照顾若水,我定会说服家父放他离去。”
若水闻言却跪在了地上:“少爷平日待若水不薄,这份恩情若水一直铭记在心,如今少爷有难,若水又怎能弃少爷而去?如果您不答应让若水留下,若水今日就一直跪在这里不起来。”
普慧法师知道这两个人尘缘未了,在劫难逃,这是命数,看来就算神仙也无能为力了。如今自己尚未功德圆满,只好尽力而为了。“若水,你们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你自己选了这条路,贫僧不再强求。你的护身符脏了已经不管用了,你过来,贫僧再送你一样东西。”
若水见普慧法师不再劝自己走,这样少爷也不会赶他出去了,于是起身来到普慧法师身前。
普慧法师单手结印,以指尖轻点若水眉心,在他额上留下了一个金色的菱形封印。普慧知道以他现在的法力,这个封印最多维持一年时间,到时如果自己还未修成正果,获得足够的能力收服那个妖孽,恐怕天下苍生又要惨遭涂炭了。
第四篇
送走普慧法师,季定凡决定去外面请些人手回来。他知道父亲以前是个江洋大盗,杀人越货,作了不少坏事,结下的仇家也不少。十八年前父亲突然发了笔横财,于是金盆洗手,躲开仇家,隐姓埋名用这笔钱做起了正道买卖,创建了季家庄。莫不是被仇家找到了?还是以前父亲做的案子被查出来了?普慧法师口中所言季家将至的大难究竟是指什么?虽然父子二人的武功都不弱,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还是多做几手准备的好。
季广仁在房中把普慧法师的话仔细寻思了一番,总觉着事情透着蹊跷。于是让阿三把若水叫到房中。季广仁禀退其他下人,只让阿三留下。他恶狠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若水,冷冷的问:“小杂种,说,是不是你把老子玩你的事捅出去的?”
“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对别人说,老爷,您别难为他了。”阿三插口道。他实在有点不忍心,但是看到老爷怒不可遏的样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