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诗都用“啊!”开头,兴致勃勃地把我和我的贾宝玉肢解得乱七八糟。
我抓起一把草纸就开始写诗,刚下笔时,我强压住想连“啊!”三声的愿望,把自己想象成娇弱多病的忧愁女子,几分钟内写了六七首诗:题目分别叫做《春雨》《夏荫》《秋思》冬夜》《咏美人蕉》《风中的情思》,作者叫方舟,字清照,号灭绝师太,朝代分别是宋朝、清朝、唐朝、隋朝。写完了之后,意犹未尽,又写了两首《囚咏》。
全部写完之后,我立刻从一个娇滴滴的二八佳人,变成了一个大傻子,疯狂地笑着让我妈评选这些诗:“谁老大谁老二谁老么?”评选结果是:“论风流精致含蓄优雅,当然是《秋思》。”我妈还用指甲尖捻起我的诗,文艺腔地把它们念一遍:“竹帘半掩/心思潺潺/秋叶为谁凋/秋风为谁吹/秋思长/长秋思/秋思绵绵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老二是《囚咏》:“寂寞无人知晓/心中之花/早已疲惫//石榴红苹果绿/灿烂后,它们的孤独澎湃……”我神经病发作,以为自己是林黛玉,小心地问:“我可以把它谱上曲吗?”
我把我的诗诵读一遍后,发现我和林黛玉差了不少,我心中没有情,不是我像尼姑,是因为喜欢我的人都是少年肥胖儿,所以我只能感叹一下世道险恶,农民勤劳,春雨晶莹,每一首诗都用“农民伯伯乐开花呀乐开花”来结尾。我三岁的时候还晓得发春,一看到蔡国庆就把脸埋在膝盖里傻笑,现在心中反而一点爱情的种子都没有。
我爸忽然回来,刚开门他就看到了满地的草纸,笑着说:“写字儿呢?写了蛮多的字儿嘛!让我看看!”然后我的“诗”,就被我疯狂地撕碎了。
《舌头的战争》 Ⅰ谁敢动我的钱包
谁敢动我的钱包
范都都自从知道我妈的名字里有个“兰”字之后,只要看到“信件栏”有一个“兰”字,就催我去取信:“方舟快点去取信,你妈是不是叫“兰”?不过前面两个字我不认识。”我在范都都的监督下去取信,果真是我妈的信。
放学回家,我妈看到我手上拿着她的信,连我都不要了,直接扑向那封信。她下岗以后精神出了点问题,一看到有信就以为有人寄钱给她。打开一看,原来是我的一篇文章获了“某某校园文学优秀奖”。我从来没有给他们投过稿,也不知道是怎么拐弯抹角找到我的。我文盲,看到上面有“78元”的字样,还以为是发给我78块钱,反复看了几遍才知道是要我寄钱给他们。我怒不可遏,一时忘了世界上有个东西叫垃圾桶,把信揉把揉把一口吃了下去。
我年轻的时候,在同事的妈妈的极度鼓吹下,和她的女儿一起参加书画比赛,我画了一个太阳,当然,一大半是我表哥帮我画的。我的同事画了一个叉着胳膊叉着腿做早操的美少女,当然,一大半是她表姐画的。几天之后我和同事都接到了通知,说我们的画得了优秀奖(按照我阴暗的推测,每个参加的人都得了奖),要寄40块钱换证书。
接到通知的那几天,我妈愁苦得不行,每天拿着通知问别人:“你说我要不要寄钱过去呢?不寄钱怎么证明方舟得奖了呢?”后来经高人指点:“这份通知不就是证明吗?”她茅塞顿开,把获奖通知裱起来挂在床头,以供瞻仰。
话说我把信吃下去之后,立刻跑到厕所把它呕出来,因为我想到我的表姐收到这样的通知之后,因为寄了钱,就交到了一个笔友,还是个男的呀!
那是一个征文——每人写一句话,就是那种一个句子说3次“青春”,2次“七彩”,1次“珍惜”的废话。得奖的话可以收进一本书里,我的表姐得了奖,要寄80块钱去买一本80页的书。我的表姐寄了钱,换来了一本叫做《青春寄语兼征婚启示》的书。那本书完全是一个小型的婚姻介绍所——详细地介绍了通讯地址,自我介绍后面通常写着:“如果你是一个有房有车,相貌英俊,身体健全,年龄在19岁至23岁之间的阳光男孩,就和我做朋友吧!”
结果我表姐不幸征友成功,交到了一个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笔友,用她的话说:“这叫做缘分哪!”
《舌头的战争》 Ⅰ女大十八变
女大十八变
小时候,每当我穿着粉红的公主裙在亲戚面前闪亮登场,并用眼神催促他们快点惊艳时,亲戚们就会尴尬地说:“女大十八变,会变好看的。”这种话听多了,我天真地以为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变来变去,一定会变漂亮的,并不需要像巫婆一样,在黑暗的城堡里做各种试验,把所有视线内的花草捣鼓成汁,浇在脸上。于是我打算在十八岁的时候才开始照人生中的第二次镜子,给自己赢得震撼的变身效果。
有一天,我在网上玩“每日猜星”,网上有一些明星小时候的照片,从0岁到十八岁不等,旁边写着“这个是谁?赵薇or章子怡or宋惠乔?这是一个好心的恶毒游戏,可以让丑小孩误以为自己长大以后自觉地变成明星,大家都来猜,猜中了没有奖品!”
看了明星小时候的照片,我羞愤得差点倒在地上哼哼唧唧了。百分之九十的明星从小到大一直好看,百分之九的明星越长越丑,只有百分之一的明星符合“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但必须符合两个条件:一是她们神秘地有了气质,二是她们进了整型医院。
一直好看的明星小时候都是大眼睛,白皙可爱,一看就是那种幼儿园时就遭人嫉妒、上学以后一直有人追求的小孩。大部分女明星小时候仿佛都做过班里的文娱委员。小甜甜布兰妮,两三岁的时候就那么生猛,知道摆各种POSE。我的小时候也摆过POSE,拍过另类艺术照,不过看起来却像灵异照片,光秃的脑袋上罩了个花篮,全身赤裸,用拆卸下来的窗帘遮掩着,只露出一只阴森恐怖的眼睛。
那些越长越难看的童星的生长趋势是这样的:本来可爱,全是因为眼睛大大,后来没顾得上长眼睛,光顾着长脸盘子了,导致脸上空白太多。更惨的是,有些童星遵照人民的指示,没敢乱长,脸还是小时候的那张脸,只是多了两撇胡子,少了一点头发。很多童星后来竟变得痴肥,多半是因为他们小时候是属于粉嘟嘟的类型,就像奶粉包装袋上的婴儿,小时候看起来润泽可爱,长大以后却不幸长成了松松垮垮的胖子。还有的童星,发育跟不上别人,演的角色比自己小好几岁,比如十二岁演七岁,为了文明,艰难地把身体塞进开裆裤里,长大了以后,他也比别人矮一截。
我分析了半天小孩的相貌发展趋势,好像都不关我什么事。
《舌头的战争》 Ⅰ牙套哥与牙套妹
第二部分我的野蛮同学
牙套哥与牙套妹
初中的班里,多了很多戴牙套的人,这说明了初中的班里富人很多,因为他们一笑就满嘴放金光。我的同桌就是一个“牙套哥”,他带了牙套,使我更讨厌他了:他上课时总是突然揉鼻子,想把它搓掉一样,接下来空气中就会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这并不妨碍他充满爱意地审视自己的手指甲,尽管它很脏。我不喜欢“牙套人”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他们看上去都像是坏人——至少是汉奸,或者贪官——因为电视里的坏人都镶着金牙(也许是铜的),所以”牙套人”嘴里的金光总使我心存戒备。
我对我同桌肆无忌惮的笑很感兴趣,要知道他起码应该因为自己的牙套而收敛一点,可他笑起来像疯了一样,狰狞地暴露出自己嘴巴的整个结构,牙上厚厚的污垢啦,颤抖着的小舌头啦,牙缝里的辣椒皮啦,还有牙套。
我的同桌有时候很忧郁:他把手伸到嘴里,把牙套箍一个个取下来——我以前一直以为牙套就是一根铁丝,把牙围绕起来,再系个蝴蝶结,没想到竟这样高科技——贪婪地看着他们,细细地擦掉上面的口水,再一个个安回去,他的这一套动作都是在我惊异地张成圆形的嘴巴的注视下完成的。后来他堕落了,总是在接受帮助后说:“老弟我一穷二白,没什么好谢你的,我就把我的随身之物馈赠于你,望你珍惜。”说着就伸手进嘴。我很深沉地认为,这样就失去了他卸牙套的本来意义——用牙套来思考。
戴牙套的人喜欢交戴牙套的朋友,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互相交换戴牙套的心得体会,也可以炫耀自己的牙套:“你的牙套上镶的有钻石吧?”“有啊有啊,起码有一斤的钻石呢!”彻底卸下牙套并不容易被人发现,你通常得向人们展示自己的牙超过一个小时,才会被发觉:“你卸牙套了!”
我以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戴牙套的女生体检前要摘掉牙套,后来才知道她们怕牙套影响自己的体重。无聊的时候,我就凝视着我同桌的牙套编脑筋急转弯:“两个牙套男女最怕干什么——接吻;什么人最容易得接吻大赛的冠军——‘牙套哥’和‘牙套妹’,因为他们的牙套容易缠在一起,都市报上登过这样的新闻,后来求助于外科医生才分开!哈哈哈!”然后我就幸灾乐祸地大声地傻笑,疯子的那种,我的同桌若有所思地说:“你也该戴牙套了。”
《舌头的战争》 Ⅰ环游世界1。5天
环游世界1。5天
范都都忽然不好意思地绕着手指对我说:“方舟,拜托你一件事……”
我意识到他的感情基调不对,赶紧制止:“喊全名!”他说:“是是是,我求你帮我请一天半的假,我和林风紫要去环游地球!”
环游?还地球?我说:“你们打算环游哪个地球?”他马上露出害怕的样子,问:“一共有几个地球?”我把指头挨个掐算了十遍,肯定地说:“应该只有一个。”他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我就环游这个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