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我被华特带到一座大厦前。其实不用他回答,我已经看到了“**报社”的牌子。我知道这是个颇有影响的大报,但是,华特带我来要干吗?
“你到底要我看什么?”
我被华特带到一间办公室里,他对里面一个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就把我拉进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
他按着我的双肩,让我在一个大屏幕电视前坐下。
“再过一会你就可以见到你想见的人了。”他打开了电视,屏幕上清晰的映出那间办公室的影象——那里装了摄象机!
“我什么也不想看。”我有不祥的预感,很害怕。想离开,但是华特把我压在椅子上。
“看,开始了。”他扶着我的头,不容我不看。
我且惊且惧的睁大了眼。
出现在办公室的人真的是孙吗?他的脸上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兴奋、狂热的光芒,黑眸中是得志的红光。
脑中又再忆起夜莺死前哀艳的微笑——你会走上和我一样的路、一样的路!
“让我走!”我狂乱的想推开华特,“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他的手有力的抱紧我,无法挣脱,孙兴奋的声音却已经传入我的耳朵!
“布朗先生,我终于拿到了非常珍贵的资料,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他将一卷录影带塞进机子,播放出的画面让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摄象的镜头正对一张雪白柔软的大床,一个纤细的人影披着半透明的白纱,张开了白皙修长的腿,跨坐在躺于床上的男人腹上……
“床上的人一个是名望极高的上议院议员,另一个是Se情组织‘极乐’的红牌……”
不是我,不会是我的!
我拼命的摇头,泪流满面却叫不出声音。孙竟然在给我的布老虎里装了微型摄象机!
镜头上的人娇媚无比的轻叫,扭动腰臀。雪白的纤指上银色的指甲挑逗的抓伤男人胸膛的皮肤。纤指银甲,染上艳丽的血液……
“极乐一直都是地下灵肉交易的龙头,许多名人都在那里出入……”
孙,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碎裂成片的心发出带血的无声呐喊,但是我那被权欲遮蔽了心的爱人——听不到。
柔红的湿舌在媚笑中舔舐银色指甲上的血。鲜血与淫荡的呻吟混合在罪恶的红唇里。
“将这卷录影带和我这几年来整理的资料公之于众,一定会震撼政界、商界乃至整个社会的!”
这就是我一直不知道的现实吗?
我全身冰冷,失去全部的力气,瘫软在华特的怀里 。
行尸走肉般让华特牵着走出去,面对孙震撼的眼,我却已经毫无知觉,心中一片麻木。
“我……”
方才还口若悬河的孙,看着我,哑口无言。
我木无表情的听着他们的对话,麻木的心只能感到一丝一丝针扎似的刺痛。
“年轻人,你想得太天真了。即使有手上的东西,你还是会一事无成。”
“别想威胁我,不管你们多有势力,这些东西一旦公布出来,整个社会都不会坐视的。”
华特胸有成竹的微笑:“也许是那样,但是我可以保证那些东西永远不会有公之于众的一天,绝对没有一个媒体敢收你手上的资料。”
“你!”孙受挫的低吼。
华特扶着我的肩,让我面对孙,对他说:“你这样做什么都得不到,却伤害了一个深爱你的人。”
“哈哈哈——”我突然忍不住狂笑起来。
叫我怎能不笑?从来把男人玩弄与股掌之中的我竟栽得这么惨。奉上卑微的自尊,双手捧上全心的爱恋来任人践踏。
我的太阳,竟要将我燃成灰烬来荣耀他的光芒!
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报社,我狂笑着,漫无目标的走在街上。
冰冷的水液流进嘴里,咸且苦。
我哭了吗?明明笑得那么开心,我为什么还要哭?
我终究还是回到了极乐。
把脸颊贴在冰凉的镜子上,仿佛感受到夜莺凉滑的皮肤。
轻轻吻了吻镜中人的唇,我淡淡的说:“我已经无处可去,所以我又回来了。”
“咯咯——”
我不禁又笑起来。终于知道夜莺当初说这句话时的心情了,可是明白这个道理,却花了我十五年。
我笑得累了,坐在地上。
夜莺好象在低声叹息:“为什么你不听我的劝告?”
我微笑。
夜莺啊,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是我们的命运,谁都逃不了。你再等一下,我马上来陪你,到了那个世界,好不用寂寞。
拉开抽屉,找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夜莺死时用剩的,我藏到如今。
倒一杯水,将药粉倾入,搅拌均匀。一口气喝下半杯,让淡淡的杏仁味在口中扩散。
我慢慢躺在床上。
一样的药,一样的死法。我无奈的追随夜莺的脚步。
夜莺,如果有来生,但愿我们都能够幸福。
我太累了,已经不想再挣扎,干脆在无边的黑暗中完全沉沦吧。
我愿和夜莺一样,化为飞灰……
(十)
点点滴滴,在黑暗的世界中交织的过往。
白衣的鬼魂,唱着无人听见的歌,在阳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孤独的起舞。
凄艳的笑。
他说,我愿沉眠在没有真实的世界,再不醒来……
“怎么样?”
医生一从病房里出来,华特立刻上前拉住他焦急的询问。
“救治及时,体内的毒素基本清除了,但是……”医生有点迟疑,“病人虽然清醒了,可是精神上有点不大正常。”
“精神不正常。”华特难以置信的低呼。
“是的,他封闭心灵,是在受到极大打击下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你去看看他就知道了,他并不是不快乐的。”
轻推开房门,就看见坐在床上的人。
穿过窗子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象是全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粉色的唇上一抹单纯的微笑,眸中尽是婴儿般的清澈纯净。没有妩媚,没有挑逗,没有灵魂深处无奈的伤痛。身体里那个白衣的鬼魂已经沉睡,沉睡在名为虚无的世界中。
华特坐在床沿,轻轻抚摸那张雪白无暇的脸。
“香,你终于自由了。跟我回家好吗?”
“自、由。”
轻柔的声音和干净透明的笑容,牙牙学语般重复。
“回、家。”
……
“请让我见他,让我见香!”
一个形容憔悴的年轻人闯进一所华宅,不顾仆佣的阻拦,执意对主人大喊。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见他?”华特挥手屏退了佣人。
“让我再见他一面,”孙建辉布满红丝的双眼写着痛苦和悔恨,“至少让我——道歉。”
“道歉?”华特风度翩翩的轻笑,“根本不需要。他已经把你忘了。”
“不可能!”孙建辉下意识的抗拒。
怎么可能呢?那个人曾经那样深爱过他,也曾经那样恨过他,现在却不爱也不恨,完完全全,把他从记忆中抹去。
“信不信随你,我可以让你见他。”
孙建辉踉跄着跟华特上楼。
“医生说,他受的伤害太深,不忘记的话精神就会崩溃。所以他忘记一切——他终于自由了。”
门推开了,一室金色阳光中,精灵般的人带着愉悦的浅笑,用纤白的手撕下大片大片的白纱窗帘,将它们披在身上。随着舞步的旋转,层层白纱群摆一样披散开来,在阳光下,象金色绣边的天衣装饰着精灵透明的美貌。
地上满是剪碎的白纱碎片,随风扬起,似无数小小白蝶绕在他身边飞舞。
这,是他吗?
孙建辉完全呆住了。
华特宠溺的笑着:“这是他的新嗜好——把所有的白纱窗帘都扯下来剪成碎片。”
听到声音,精灵惊喜的转过身来。
“威尔森。”
白纱曳地扬起一地白蝶,精灵飞奔而来,淡淡花香拂面。
华特托着他的腰,高高举起转了一圈,清脆的笑声洒满一室。
“香。”孙建辉颤声轻叫。
象是刚注意到他,香楞住了,慢慢后退,轻柔的声音带上一丝防备:“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香,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忘记我!”
他激动的想抓住香的手。香象受惊的孩子,急急钻进华特的怀中。
华特微笑着,温柔的搂住他。“不怕不怕,这位先生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而已。”
孙建辉象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香,你真的忘了?”
香不说话,纤白的十指不安的搅拧身上的白纱,纯净的眼中尽是不解。
孙建辉眼圈有些发红,沙哑的干笑了几声,仿佛了悟,终于接受了事实。
他从背包中取出一卷录影带及一叠资料用打火机点燃,焦臭味弥漫开来。然后,他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条白金链子,在发热的手心里紧紧捏了捏,慢慢摊开手掌,送到香面前。
“这个还给你。”
香往华特的怀里缩去,不敢伸出手来接。
孙建辉自嘲的笑笑,将链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原来我说过要带你一起走的话……是真的。”
他最后深深看了香一眼,转身离去。
“那个人好象很难过的样子。”孙建辉走后,香有些不忍的小声说。
“不去管他,他咎由自取。”
“……我以前认识他吗?”
华特深深的看着他,“你想知道从前的事?”
“不,不想。”
“为什么?”
“想那么多事好累的。”香把头埋进华特怀里,象只撒娇的猫。
华特愉快的笑起来,吻了吻怀中的人。
“又把窗帘剪破了?”
“我喜欢。”
“好好,”华特溺爱的吻他的额,“我叫人再去英国定一百套白纱窗帘给你天天剪好不?”
香甜甜的笑了。
“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