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身来喘息许久,脸上犹自泪水涟涟。
夜阑殿红烛半残,东暖房里不闻一声,许是没有惊动睡在那屋的展颜。
我伸手去摸腰间,鱼佩还在,触手温润。心却被这个梦搅得凄惨悲凉,眼里又流出泪来。怕惊动外间,便用被死死捂住口鼻,痛快哭了一场。
哭完已没有了睡意。将枕头立起靠在身后,望着光一点点透过窗子,想着即将到来的围场狩猎,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围场狩猎
重景园,在皇宫之西,是战野地势最高之处。
这里有开阔的荒地,也有绵延起伏的山岭,森林深处,不止是熊出没,还有毒蛇蟒蚁,虎豹豺狼。即使不圈成皇家狩猎场,也没平常百姓敢来。
北国的兵,训练到一定水平,就要到这里来优胜劣汰一批。两军对垒再上野外生存,出来的人都是浴火重生,直接便可编到精卫一队。
大娘娘、二娘娘是武将之女,骑马自然不在话下,早就一人一身漂亮的骑装,坐在马上傲然前行。三娘娘的马车跟在后面,看起来就气场弱多了。我时隔几月再次上马,心中的忐忑很快被一阵熟悉的感觉所替代,像是又回到了大翼,每天晒着暖阳在草原上漫无目的的溜达,眼前是开阔的美景,蓝天白云,金河雪山。
“老六,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展颜侧过头来,风吹得他的一捋头发浮在脸侧,给平日里过于冷峻的脸增添了一丝柔意,那笔挺的鼻梁瘦瘦高高,无形中又透露着一种决绝之气。
“我在想……”我笑着接口,很快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改了口:“臣妾在想,如何会挽雕弓如满月,为皇上,射天狼!”
“好,老六有心。”他紧紧身后箭篓:“先看朕给你射只飘零雁!”说罢,用力一扯缰绳,斥马向前跑去。
风吹得他衣角翻动,乌黑的头发狂放不羁的飘扬在身后,那宽阔的肩膀无比坚毅,高大的身影就算慢慢远去,也比别人的都惹人注目些。
我哪有心情看他射什么雁,只留心观察三位娘娘表情神态,又将随行众臣一一过目记下,身边谨言骑着一匹小灰马紧紧跟在身边,见我望她,果断朝我点点头。
安营扎寨在一处平地,将几个娘娘安顿好,展颜便带领众人进了丛林,围场中旌旗林立,号角声声,我观察了一下地势,见展颜他们去得是东南方向。
稳当坐了一会儿,见展颜的人已消失到彻底不见,我朝侍官要了弓箭,慢悠悠将马喂草饮水,斥马向西走去。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调转马头。台边三个娘娘冷眼看着我,只有大娘娘照常面色温和。
“三位娘娘,既是狩猎,空手而归可多没面子。女子当巾帼不让须眉,段九去抓捕猎物了,众位娘娘可有兴致同去?”
“我们就不抢六娘娘的风头了。”三娘娘皮笑肉不笑的说:“皇上若是看到六娘娘如此英气,更会加倍疼爱。”
“是呢!”我天真的笑起:“皇上去了那边说要射雁,我偏要往西边去,到时候给皇上一个惊喜!听说丛林里的猎物最多,我要射头银狐回来,做个狐狸毛衣领,皇上一定喜欢!”
二娘娘、三娘娘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正在暖手的大娘娘笑着点点头:“去吧,我们等着六娘娘的好消息。”
猎物。我边骑马边笑,到底谁才是猎物?但愿五哥的雷火球管用。
这片林子树木茂密,脚下藤萝密布,都没了马蹄。谨言紧紧跟在我身边,一双眼睛不住左右巡视,除了传来的不知名的几声轻轻兽叫,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响声,我什么也听不到。偶尔有几只兔子前方窜过,还见到一头小鹿,跳着跑走。
我将三颗雷火球全攥在手里,又怕手心里的汗湿沾上,不住的两手换来换去,时而又将手放在衣服上抹抹。
“娘娘,来了。”谨言指指南边,我紧张的扯住缰绳,眼睛盯着面前那几棵四五人高的大树,心里数着一,二,三,来人我就扔球。
近了,更近了,马蹄声都听见了,是头黑马,马上的人身材高大,蓝色身影,怎么,是骑马?不是用轻功、发暗器吗?好,还有两棵树。我抬起手来瞄准目标,谨言的手已悄悄摸至腰间。
“嘿!有没有吓一跳!?”一张夸张的大脸从树后冒出,正要出手的雷火球见状被身体上的惯性压在马头上,我惊怒交加,嗓门也比平时的大:“展信!你没事儿上这儿干什么来!”
“咦?怪了,这地方只许你来,我就来不得吗?皇兄把那边儿的好东西都猎干净了,我不上这儿找来,今天就要空手而归了。要不,咱俩合伙吧?”他嘿嘿笑着拍拍身后的弓箭:“老规矩,还是二八分成。”
“我分你个球!”我调转马头换个方向跑去:“这地方归你就是,我走人还不行!我怕你把我的猎物吓跑了。”话没说完,那人死不要脸的跟上来:“别呀六娘娘,你就赏臣弟几头鹿吧。臣弟要是一天不吃饭,会晕死过去的。”
相比之下,我觉得毕远道好多了,老实八交的惧内,胜似没皮没脸的粘人。
我的狩猎,就这样被展信搅和黄了。不管我用什么理由推脱,他都笑眯眯的跟在身边,最后我把上厕所的理由都拿出来了,他还是不知羞耻的站在我的马边,牵着缰绳给我指个避风地带。
钻进草丛,趁他不备,我带着谨言偷偷跑了几十步,一抬头竟又见着他一人牵着三只马,在前方不远处吃草。见着我们,毫不理会我们脸上的绝望,也不问我们去哪儿,只指着身边那棵大树,兴致高昂的说想不到都这时候了,上面还有果子。
我们如两个囚犯般被他押着一路穿林跨水,确切的说,变成了真正的狩猎。展信虽看似没个正经,手上的功夫却不是盖的,一路谈笑耍贫也没放过周遭的看客,见兔射兔遇羊夺羊,箭箭不虚发,最后甚至把我的箭都射光了。
我们就这样拖着几十只猎物各怀心事的回了营帐。
展颜不知何时回来的,此时坐在高台上望着我们,目光纠结,若有所思。
我不好意思的翻身下马,展信一边俯身行礼一边指着身后马匹:“皇上,臣弟今日收获应不输于皇兄了吧?”
远处传来烧烤野味的香气,展颜挥挥手:“将那几十只兔子一并烤了,让你射雁,你拿兔子来充数,还好意思说。”
“这还是六娘娘给臣弟带来的好处呢,六娘娘风华绝代,动物见了都喜上前亲近。要不是紧跟着六娘娘,臣弟连兔子也不见一只!六娘娘,下午狩猎臣弟还跟在你身边,如此可省了找寻猎物之苦。”
我见展颜脸上阴晴莫辨,心下有愧,不敢多说什么,只笑笑。心怀惴惴走到展颜身边,见他嘴唇紧抿,分明是不悦之色,便陪笑轻声问:“听闻皇上所获颇丰。”
身后众臣听了此话,急着上前来须臾奉承:“娘娘可没见,皇上当空一箭,便自下而上直串了两只飘零雁的脖子,一只已是难得,一箭双雕更是千古难有之事啊。”
“还有那只白狐,通体洁白,上好的皮色,皇上一箭正中咽喉。若是换了别人几箭下去,那皮子就难以得全了。”
“皇上神勇。臣妾空手而归,深感惶恐,下午定当竭尽全力,猎得……”一时词穷,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六劳累了,吃过饭就在帐中休息吧。雁肉滋补,一会儿烤好了你与朕共享。”展颜朝我伸过手来:“来,坐朕身边。给朕讲讲信王爷有没有吹牛,那些兔子八成是撞树上被他捡到了,你要同他瞒谎,朕知道了可不饶。”
周围人配合的哈哈大笑,我却听得他话中有话,心里不安,他的手抓过来,觉得比平时要紧得多,松开许久后手还在隐隐作痛。
吃过饭展颜就下令整帐回宫,众人不解,也没人敢问,便匆匆收拾了东西打道回府。展颜与展信双马并行,将众人撇得远远的,不知在谈什么。两个同样高大的身影,一个是那样的随意悠闲,一个却是脊背挺直,威严无比。
青姐见我与谨言进门,忙迎上前来。我摇摇头:“没成。被信王爷坏事了。”
“娘娘,您瞧着信王爷是不是故意的?”谨言扶着我进屋。腰又累着了,我趴在床上闷闷不乐:“明摆着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必是与大娘娘二娘娘交好,不忍心吧。希望展颜明查,别怪到我身上,我可是尽力了。”
谨言不说话了,青姐调了药来给我揉腰,药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一股清苦之味。我猛的翻身坐起:“青姐,给我调碗让人呕吐的药,现在!”
服了药,我掐着时间来到了鸾凤宫。
二娘娘、三娘娘阴沉着脸,极是不爽的将我迎进门。三人安静坐了一会儿,二娘娘终是按耐不住,厉色指着我:“你到底又要怎样!”
三娘娘忙上前给她使个眼色,走到中间来笑着说:“六娘娘从没来过鸾凤宫,今日不请自来,可是有何指教?上次二娘娘的簪子也给六娘娘要了去,六娘娘好本事。”
鸾凤宫里金碧辉煌,比夜阑殿还要奢华富贵,心机宫虽说最近也得了不少宝贝,可房子在那儿摆着,无论是装潢设计还是顶梁立柱,都比不上鸾凤宫精致。听说二娘娘一过门就住到了这里,可见当初展颜疼爱之甚。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空留廊下鸟儿婉转轻啼,唱得还是去年的曲子。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轻叹一声:“二娘娘,你瞧这诗,说得可不就是如今的鸾凤宫么?”
二娘娘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站起身来怒目看着我:“段九!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你别得意太早!有你不好过的那一天!”
三娘娘将她半扶半劝拉回坐椅,回头也恨恨看着我:“六娘娘,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若是如此,鸾凤宫就不留你了!雪梨,送客!”
不等她身后那机灵丫头上前来,我站起来整整衣衫,由坐到站,胃里有了动静,想是药效起了。“当然不是,我是来告诉二娘娘一个好消息的。”我笑笑,见二娘娘气得脸色发白,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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