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灰衣男子打量几眼青先生,抬手摸至自己腰间,转转眼珠,便盯着我的剑不放。
我被那被甩了几个字刺激得有些愤恨。又见这灰衣男子分外的贼眉鼠目,更是心下不爽。见青先生袖口一动,我闻了下味道,忙按住他的手:“师兄也太大方,好好一颗软筋散,配制多有不易,干嘛糟蹋在这儿。”
见那小灰子伸手拔剑,我抄起桌上一盘炒黄豆掀了盘子,留着定在原地的灰绿组合,对青先生笑道:“师兄,他说我被甩了,我以为我会挺生气的。可是眼下我最生气的,是别人蒙我在鼓里。我决定,那个人,我不医了。”
“师妹客气,不生气还点了他们八道重穴,让他们挠着心站满十个时辰。若是生起气来,可真是够要命的。”
哼。我不理你。
走到柜前要房的时候,我有些尴尬。我没有钱。
吃别人的嘴短,拿别人的手短,朝那间上上房走的时候,我便没有将青先生拒之门外的勇气了。
“师妹这一招疾风劲雨,很有准头。便是阿竹,也不能使得如此快。”青先生见我坐在床上,自顾自在窗前椅上坐了,没话找话的说。
我不语。
“阿碧回来后,每次提起师妹,都唏嘘不已。这次若知道师妹回来了,真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倒不是有意瞒骗,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师妹,想听还是不想听。”
“师兄啊。”
“哎,哎哎。师妹你说。”
“我是谷中医武双修的弟子,得了师父师娘一身功力,用起抽丝拨茧来利落得很。”
“那是,那是,恭喜师妹。”
“师兄就不一样了,你不会丝毫武功,我若动起武来,恐怕抵挡不住。我打算,一会儿就用抽丝拨茧,把关于阿碧师姐的事儿,全给你抹了。我医术其实也不怎么高明,连师兄都医不好的人,我也一定束手无策。”
“师妹,听闻师妹落下鹿幽山,是前年十一月的事儿。去年二月,苏皇后殁了。皇上将她厚葬。国不能无后,五月初一,皇上大婚,娶了新后,便是刚才说的林府小姐。皇上与皇后……之恩爱,举国皆知。皇上再没纳过别的妃子。眼下皇后娘娘临盆,听说不几日就要生了。”
“就这么几句话,至于绕那么个大弯子吗?你马背上跟我直接说了不就得了吗?还排了半天的队跟个臭色狼挤一桌。是,你不比客栈说书的,唠不出我想听的嗑,便是跟我说句实话,有那么难吗?”
我心里一阵委屈。我晚了,终究还是晚了。当初我在大翼没等他,现在我死了,他更是不用再等我。三千宠爱于一身,听得我好恨!
尼玛你个炮灰命。
“我既想说,又有些怕,怕师妹生了皇上的气,便不会随着我来倾城医人了。”
“你犯不着!我死都死了,他娶别人又有什么不对,难道要陪着我一起死,要念着我孤独终老么?再者说,我就算生他的气,也不会怨到他爹身上去,老皇帝还送过我书呢。”
“倒是不干大哥的事。要是……要师妹医的人,正是皇上呢?”
“你说什么?”哪个皇上,凤羽白?他有什么病?我明明从书上看过了,只要用对方法,赤焰的反噬半年后就不会再犯了。
“皇上他……中了游离蛊。”
87、师姑阿紫 。。。
第二日一早;我推门而入时;青先生正望着那一床整齐的被褥发呆。
见我进来;他愣在原地;颇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随即又上下打量我的新行头。
“这么早;师兄。”我将脸上的纱帘掀开;别到右耳发间;轻轻将身上的紫胧月纱衣摆散平;坐在椅上给自己倒了口凉茶。
“我以为;师妹……”他微微一笑,又指着我紫色的眼睛;“这紫罗叶的颜色,调得与衣衫一丝不差。”
“那当然,我忙了一夜。先是去偷银子,然后去绸缎庄,将一屋子人都叫起来,做了这身衣服。面纱总是做得不满意,于是我又满城搜罗了两个时辰,瞧这些珍珠大小合适,关键时刻还能当暗器用,便让他们串在纱帘上。”
“这些珍珠个个圆润饱满,大小一致,显见是极品。”他很识货。
我点点头。“紫罗叶是去后山摸黑闻味儿采的,调了三次,调出来的这种水墨紫。紫瞳邪魅狂狷,很是有那么一种低调的奢华。这个调调儿我喜欢。”
“干什么那么费事,做个人皮面具。”
“那东西偶尔戴戴还行,时间长了,不透气,对皮肤很不好。”我拿过镜子照照眼睛:“师兄,你说,阿紫这名字,可以吧?”
“名如其人。”
“那么师兄……”我捏紧手中一颗珍珠,暗自发力,弹在他的穴位上。“冒犯了。只是一小段儿。”
“因天生紫瞳,所以我叫阿紫,是师父的小弟子,自小跟随师父身边,从没出过药谷。师父说了,我天生异相,见之不吉,是以长年遮面。此次为了给皇帝治病,师父遣我出来,跟着师兄,保皇室平安……”
将他记忆抹乱,又来回念叨了几遍,我才收了掌力,解了他的穴位。
他眨眨眼,来回望望:“阿紫,这么快就到了倾城。”
我郑重其事点点头:“咱们现在就去宫里吧?”
青先生站起来按按头:“不,去墨将军府上。你进宫的事,药谷不好直接出面,要托墨将军办。”
墨将军的府在江河畔,府中幽静深远,林羽墨身着官服。一年多未见,眼间的些许疲惫也掩饰不住周身的威风凛凛。
“因天生紫瞳,所以她叫阿紫,是药谷的小弟子……”青先生复述得一丝不差。我很欣慰。
“既然先生已与皇上提过了,那我一会儿便进宫去。这样,我带她去,皇上若点了头,即刻便送她进去。也免得耽误。”
“如此,最好不过。有劳墨将军。”青先生微微恭身。林羽墨上前赶快扶住他的手臂:“先生客气!只要皇上身体无碍,便是最好。”
“阿紫,有事便到……”青先生将老皇帝住的山位置说给我听,我点点头,心想一会儿趁林羽墨不注意,要吃颗药把嗓音变了。
“走吧,一会儿求见的人多了,不方便说话。”林羽墨急忙带我向外走,走到府门口又回身招手叫了个小厮,刻意避开我低声问:“夫人今日如何?”
如今我的耳力早不比从前,两人的话听得字字真切:“回将军,今日早饭吃得不多,又哭了一会儿,现在众人劝着,睡下了。”
林羽墨叹了口气,朝宅子北边望了望,似是想去,又踌躇不前,最后拉着小厮叮嘱:“待夫人醒了,跟她说,我去趟宫里,早的话午饭前就回。若是回不来,也别叫她等我。”
“是,将军。”
“一会儿叫人哄着她喝些汤,昨天新来的燕窝再炖些。若是还想喝粥,还拿御赐的新罗米,熬烂些。”
“是。”
“……那个会讲笑话的丫头,今天还叫她进屋去伺候。哄夫人笑笑。”
“是。”
啊!这是多么的恩爱啊。我嫉妒得都要哭了。眼下,我最见不得这个。
林羽墨不再犹疑,转身向外走来。车马前行,我遥遥看到了皇宫一角。
我有些紧张。
我无法释怀。
在车中等着那会儿,实在是安静不下来。最后越想越乱,口干舌燥,竟然手都有些抖。我想我真是没用极了,便泄气的给自己吃了颗药。
这样,当我再站到凤羽白面前时,便淡定多了。
凤羽白坐在广霆殿中,面前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奏折,搁在一旁的朱笔,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他变得瘦些。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龙服的明黄有些晃眼,晃得我不太敢看他。
这就是我想了日日夜夜的人,为了他,我疯子一般看书、练武,每天只睡几个时辰,只为快些与他相见。
为了少睡觉,我偷偷吃了十几日的修仙草,后来被师父发现,放了二十次血,才将血中毒素排干净。
放血那些天,我发现疼痛也能让人清醒。以后哪天若困得看不下书,我便也偷偷划自己一刀。到现在,我大腿上还有几道伤疤未好。
一次困得急了眼,下手狠些,第二天练武时一个疏忽,脚站偏了,从木钉子上摔了下去。师父不明就理,以为我练武不专心,罚我去站池塘。
周身泡在池塘中三个时辰,水到了脖子,一动不动。第二天,腿上的伤口发了炎,加上谷中潮湿,化了脓。伤口结痂便要撕开,上药、挤脓水,结痂便撕开。重复了不知多少次,才彻底愈合。
提起这些,我只是想说,我对如今这个结局,并不满意。
好在,我有些庆幸,如今是戴着面纱,两边的头发又挡住了大部分脸,这样,我的表情便不会让别人见到了。
“因天生紫瞳,所以叫阿紫,是医仙的小弟子……天生异相,见之不吉,是以长年遮面。此次来是……”
“知道了。”凤羽白淡淡打断林羽墨的话,平静无波的看着我的眼睛:“先帝有训,绍国皇室尊药谷为大,若论辈分,羽白还要唤您一声师姑。”
一片寂静中,我哑着嗓子答:“不敢。”
凤羽白不再看我,转头向林羽墨温言道:“依若可好些?宫中来了些老人参,边疆那边昨日送来了些金翎燕窝,说是稀罕难得,一会儿你拿了去。”
“谢皇上。”林羽墨低头答:“如今叫她多养着,每日都进补。”
“哪里来的谢……”凤羽白轻轻摇摇头,轻叹一声:“你回去,多陪陪她。”
“是。”
“宫中有处不语阁,比别处都幽静,姑娘去先住下,五日后,朕派人去请你。”直到凤羽白拿起桌上毛笔低下头,我才反应过来那声姑娘是在说我。
“皇上,听青师兄说你中了游离蛊,那东西等不得。”我急急开口。
“朕说五日,就五日。”凤羽白头都不抬,已看起了折子。这人有病吧?这人本来就是有病。
“皇上,那先让阿紫给你把把脉也好,游离蛊……”我话没说完,又被他冷冷打断。“平安。”
见凤羽白皱眉,一个老太监笑着躬身上前来:“姑娘不识路,平安带姑娘去不语阁。姑娘请。”见林羽墨不停给我使眼色,我只得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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