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又听小白说:“你戴起来我看看,我身子不便,不好帮你戴在头上……”
我心下一醒,忙拿出簪子胡乱一插,说:“不劳烦公子了,我自己来,谢谢公子。”
林羽白凝神审视了一回,点点头说:“如此一来,你也不输娘亲那些丫头了。是我疏忽了你,倒忘了女子应该多些钗环首饰的。”
我想想林夫人那些丫鬟珠光宝气,心里撇嘴,心想一支破玉簪子就把我打发了,你是有多抠门啊。脸上余热未退,想着赶紧离开为上,林羽白却又不急不慢自袖子里掏出什么,唉,你又要送什么,一次都拿出来好不好,我好奇的向前看去。
林羽白笑着看我一眼,双手托着一样东西举到我身边来,仿佛要与我共赏。
尼玛……
那是我唯一的一块手绢……
一对艳俗的鸳鸯戏水旁,大红线绣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啊不要!我内心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去抢,哪知他速度更快,在我之前将手绢攥在手里。我手停在半空,虽然恼羞昏了头,还不至于去掰他的手。只得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公子,你还我吧。”
林羽白却忍俊不禁,边笑边指我:“绫罗,你绣的?”
我刚才是红脸,现在是实打实的黑脸。这是什么日子,挨骂加出丑的人伤不起啊。我执着的再伸手去:“公子,还我吧。”
林羽白强憋住笑,笑几次欲突破重围,又被镇压,最后干咳几声,总算了事:“我递你的那块帕子呢?”
我忙说:“洗干净了,我出来时忘带了,我这就拿给你。”
林羽白摆摆手:“那块送你了,你将这块给我吧。”
“不是吧?”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公子,你口味很重啊。”
小白微笑:“鸳鸯绣得一般,但字倒题得有趣。”想了想,又问:“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不如说出来,我一并给你。”
我见要回无望,只得嘱咐:“那公子自己没事看着逗个乐就好,可别再让别人看了。”念及一事,又说:“绫罗别无所求,只求公子每日让绫罗给你揉揉腿吧。”
“揉腿?”见林羽白疑虑的看着我,忙解释:“二公子说这样恢复得快些。”
说完,也不等他说话,便快步跑了出去。
第二日再见到林羽白,就始终不敢看他。他倒好似忘了发生了什么事,只和往常一样,安静听青先生讲课。
每次遇到清风明月,我也只低头顺目,匆匆而过。
清风也像在刻意躲着我,倒是明月,几次想拉着我说话,都被我躲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夜宴
中秋那天,晚宴设在林府大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林老爷。他五十朝外,一脸正气,只是眼看夫人时,露出一丝柔意。
四口人家吃顿饭,倒弄得排场极大。林老爷端坐在上桌,右手边是林夫人。下设两桌,林羽白林羽墨对面而坐。
身边除了近身伺候的人,每桌后面分有端水端茶,上菜试菜,摆桌撤桌四五个人,大厅中央还空出了地方请了人来跳舞唱戏,整个一歌舞晚会。
下首末端坐着一些有头脸的管家帐房等大奴仆。再算上来来往往端碗端菜的人,一个偌大的屋子竟也人流穿梭,热闹非凡。
我第一次见到贵族人家排场,心里惊叹不已。唯恐做错什么招人笑话,只站在林羽白身后偷眼看别人如何伺候。
林老爷不拘谈笑,只说:“都随意些,今天过节,难得一家团聚,大家都多饮些。”众人站起身来应是。
酒过三巡,气氛便慢慢活跃起来。林羽墨绘声绘色讲起边关趣事,大家又是笑又是叹。
林夫人许是久不见林羽墨,显得尤为亲热,不停着人端菜送酒。听着那边欢声笑语,林老爷脸上也难得露出些许笑意。
林羽白浅浅喝着酒,如往常一样,吃得极慢。
我第一次见林羽白喝酒,不敢多倒,只小半杯小半杯的添,好在他饮得也是极慢。
慢慢开始按桌敬酒,先是林羽白林羽墨,然后是下首家仆,再轮就是林老爷身边的近侍,林夫人身边的碧喜,看到林羽墨身后的四个丫头也出来一溜排开说吉祥话时,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正想着不出声躲过时,林夫人指着我对林老爷说了句什么,林老爷便转头向我看来:“羽白,听说你新得的这个丫头很好。”林夫人温柔的朝我笑,我紧张得手心出汗,只低了头去。
“父亲。”林羽白微微颔首:“这孩子倒老实听话。”说完转头朝我低声说:“去,也照样子说几句吉祥话。”
我一愣,随即求救般望向他。他见我没动,只低低又说:“快去。”
我不情不愿的放下酒壶,慢慢挪蹭到大厅中央。
林老爷高坐在上,我膝盖一弯跪下去。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又不断催着:吉祥话,关于中秋的吉祥话。中秋。中秋。
大家见我只跪着不说话,都安静下来朝我看。我紧张得要命,心仿佛要跳出来。想着刚才能说的都被别人抢着说了,我总不能捡剩的再嚼一遍吧。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越急越乱,脑袋时而一片空白时而一片嘈杂,人人都停了手中的筷子酒杯朝我伸长脖子。
林老爷巍然在上,只疑虑的看着我。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耳清目明!
我大声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念完,心里犹自忐忑。只抬头去看众人反应。
林老爷没说话,我便只跪着。安静中,便连厅里弹奏的丝竹也细微起来。
良久,林老爷慢慢说:“赏…………”
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陪笑起了身。跪得时间长了,膝盖发麻,又不敢去揉。这次我又得了两块银元宝,却没上次那般欣喜,只心有余悸。
“羽白,果真有其主必有其仆,你这丫头好文才。”林老爷双目烁烁,探究的朝我身上看来。
“多谢父亲夸奖。绫罗还不谢了赏。”我跪下又磕了个头,这才起身回来。走至林羽白身边,我急去看他脸色。他却只顾低头喝酒,却是话也不说半句。
接下来喜乐连奏,又有人上去献宝,我再没有心思去听,只心里大谢着苏轼老先生。又连带着谢上我那初中语文老师。
酒酣饭饱后,众人撤了碗盘,换了各色的水果上来。正是百果飘香时,我见那葡萄颗颗圆润,甜香扑鼻,便洗了手,要了小果盘,给小白剥皮去子,碧绿的葡萄肉衬在白盘中,分外清爽。
小白几颗葡萄一口酒,倒是吃的优雅从容。
彼时传来琴曲声声,一个青衣淡妆女子且歌且舞,歌声冷亮,曲调倒比刚才戏曲安静简素,我凝神听去。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脚步轻盈水袖妖娆,一时只觉得美不胜收。
回过神来只见林羽白正凝神看我,才发现盘子里的葡萄被小白吃光了,唯有手里刚剥好的这颗,却忘了放,只拿着愣了神。抱歉的朝小白一笑,伸手放去,林羽白却头一偏,直接从我手里衔了去。
他的嘴唇轻轻碰到我的指尖,凉凉的,软软的,我全身猛的一紧,指尖上的热度迅速蔓延至全身,至头顶,至心肺,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觉呼吸困难,脸似火烧。
小白却好似没事人般,接着举杯轻饮,并也随着众人看那舞者。
我忙看向林老爷林夫人,一个正专心听曲,手敲节拍,一个正低了头和身边人说笑,倒不曾注意这边。
刚放下心去,却和林羽墨一双墨染的眸子对个正着。心虚的忙低下头去,顺手捞起一串葡萄,心也七上八下的跳起来。
宴至戌时许,众人渐现疲态,不盛酒量的开始东摇西摆起来。林老爷命散了宴席,只带着夫人和二位公子一行人往赏月园走去。
园子里从十几日前起就布置起来,湖中放了一条大船,请了戏班的人来唱戏。湖边搭了凉亭,摆了桌椅板凳,瓜果月饼。夜凉如水,风清月白,戏曲声夹杂着水气,飘飘渺渺,宛如仙境。
四人坐定后,林夫人回头对随行众人说:“你们且去一边吃些点心瓜果,乐呵乐呵,这边留我们一家人说些体已话,不叫别来。”
众人乐得退去一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听戏的,说闹的,虽不敢大声,倒也热闹。明月见我一人站在暗处,便走到我身边来笑说:“绫罗,我听说你今儿不光得了赏,老爷还独独夸你文才好。真是给公子长脸。怎的认识许久,我竟不知道你会作诗?你作的何诗,念给我来听听。”
我心猿意马,只一心想着林羽白刚才的举动,一时害羞,一时欣喜,又怕自己会错了意,明月的话竟一字听不进去,只探头望着林羽白。
林老爷说着什么,他认真听;
林老爷问他什么,他在回话;
林羽墨说了什么,他微微笑;
他只微带笑容,便是俊美绝俗。
我看得痴了。眼里只见他,心里只想他。周遭的一切都离我远去,只有刚才那嘴唇的蜻蜓点水,一幕幕的重现在心上。
剪不断,理还乱,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断肠毒箭
中秋过后,林羽墨便回了潇城。一切又都正常了起来。
赏月园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林羽白照常深居浅出,读书睡觉。对我还和以前一样,仿佛那天那个举动是我臆想出来的。
明月同我恢复了友好,清风同我也说了话,虽态度仍旧冷淡,却不再奚落我,言语有礼得多。算了,我心里想,让他这种人低头认错比杀了他还难,如此也就算了,反正我也骂他了。
秋风渐起,已近十月。
天气慢慢转凉,我越来越贪恋热被窝。每日里无所事事,觉就越睡越多。泼墨阁后的几棵大杨树,枝叶繁茂。风起时哗哗作响,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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