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死,也由不得自己。我突然感到绝望,感到荒凉。在这个朝代,我唯一的亲人,便是杨文了。不知道,他是否到达了温暖的南方?
我默默地祈祷着杨文平安无事。江南多富庶,杨文一定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春天到了。冰雪有融化的迹象。金兀术在带领大军前去会合。在一个空旷的雪地里,我看见了金人的大部队。从山上望下,黑压压一片。临时搭起的帐篷坐落在雪地里。雪中士兵巡逻着。马棚里,许多马正吃着草料。有几匹马正嗅闻着地上的白雪,偶尔也吃起来。
答罕望着山脚下扎营的大军,笑了。
兀术在旁边,也笑了。金兀术顺利扫清追上来的宋国义军,让大部队顺利地前行。大部队此时根本无力作战,他们在大宋国抢夺粮食抢夺奴隶,并俘走了微宗、钦宗等3000多人,他们的前进也是艰难的。
我的手紧紧抱住答罕的腰,我怕掉下马。我真的怕马。活了二十年来,我最怕的两件事,一是骑马,二是打针。就算在我住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我也哭着求着杨文不要给我打针,我宁愿吃那些药。想想那时,杨文真够敬业的,硬是要给我打针。结果,我一反抗,他把针眼扎在自己手上了。他不但没有责怪我,而是温柔地说:“没关系的。小舞,你不打针可以,但你保证你不疯。”我朝他笑笑:“我本来就没疯。”
我呵呵地笑了。回忆就想一幅油画一样,充满着美感。尽管我怀念阿构,但杨文的笑容已经深深烙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答罕问我在笑什么,我没有回答。兀术已经下山去了,他们奔下山,在雪地上留下好看的痕迹。皓皓的平地,皓皓的白。我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这简直太美了。
答罕抱我下马,他望着白茫茫的远方说:“你是不是觉得这里美得不可思议?”
我说:“是。”
答罕:“你以后就不会觉得美了。在五国城,在虎水,那里很冷,冷得彻人心骨。在冬天的时候,几乎不能外出,呼出的空气一下就结成冰块,穿着最温暖的皮衣,你还是会觉得寒冷。长裤一层一层地套,可仍然寒冷。相反,在大宋国,四季如春,每个季节都是春天。那里很温暖。我们羡慕他们的富庶。”
“所以你们攻打宋国?”我问道。
答罕看着我说:“是的。大宋国的皇帝不懂得珍惜,他自己把大宋玩掉了。就算我们不去灭他,也会有蒙古、西夏、吐蕃、去灭他。大宋是块肥肉,人人都想吃。”
我冷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吃掉大宋,就与其他国直接对峙了,你们离灭亡不远了。”
我的表现,似乎在意料之中的事,他不以为然地说:“所以,我们北归了。我们虽打下了大宋,可是我们无力管辖大宋。大宋百姓也容不下我们,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匈奴。”
本以为答罕是个不可一世的男子,想不到,在面对宋金两国的时候,这个男子表现出一种无奈。一种苍凉的无奈。我本想安慰他,可是话到喉咙就说不出来了。
也是拜这个男子所赐,我的人生正在惨淡边缘。我的性命,也在留与不留的边缘。自从在山谷中兀术与张俊一战以来,我就一直痛苦着。每次我看到兀术,就想起了那次的战役,想起了鲜血淋漓的肢体,想起被血染红大地,寒风一起,一阵腥臭便会在风中飘荡,最后在风中冻结。
就在刚才走时,兀术那记邪魅的眼神,让我从身体寒到心里。身在异空,身心不由己啊!
第18节:完颜宗翰(2)
答罕问我怎么不说话,我没话好说。在寒风中,我们慢慢地走下山,答罕牵着马,而我则在后面跟着。
夜色渐渐沉了。营地冒出袅袅的炊烟,有几个士兵抱着干柴在扫干净的雪地上,搭架生火。他们拿出锅具,用干净的雪下去煮沸,开始造饭了。
当我们到达营帐时,阵阵饭香向我们飘来,其中也夹杂着烤肉的香味。几个士兵大口地喝酒大口地吃肉,大谈宋国女人是如何如何的漂亮。当我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他们的烤肉掉到了地上,嘴巴大张,呆住了。他们的眼神大多是惊艳,大多是羡慕,更大多的是渴望。在病院一年的时间内,我没做什么,就学会了如何观察人的眼神。士兵的眼神充满着野兽地掠夺,若不是答罕在场,我保证他们肯定会猛扑上来。
答罕拉过我,把我往怀里一带,宣布我是他的女人。篝火旁边的士兵失望地吃着烤肉,失望地灌着自己的酒。
答罕领着我进一处帐篷。里面烛光摇曳,一个统帅模样的人正认真地读着书本。旁边一个小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答罕一边进去,一边叫嚷着:“大哥,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那人头也不抬,应付地回了声。
答罕走过去,抱起熟睡的孩子,他兴高采烈地说:“大哥,我找到她了”。然后,再用手逗那孩子说:“迪古乃,我找到她了!你快醒醒,你快醒醒……”
那人猛地放下书本,站起来惊问:“答罕,你,你是说,你找到她了?你找到林舞了?”
林舞,不就是说我吗?他怎么会认识我?我纳闷着。
那孩子从睡梦中醒来,他看到答罕,忽然大叫起来:“答罕回来了!答罕回来了!”他高兴地从答罕身上跳下,在地上蹦蹦跳跳。答罕乐了,说:“是的,我回来了。而且,我还带回了你的林姐姐!”
那孩子激动大喊:“在哪里在哪里啊?答罕王叔你不准骗我!”
那个孩子差不多九岁光景,我从未见过他,他是如何人认识我的?答罕旁边的男人发现了我,在看我的一瞬间,他呆了。他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我就站在他眼前。
他结结巴巴地问:“答罕,她真的是林舞吗?”
那孩子也结结巴巴地问:“答罕,舞姐姐是真的吗?”
我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我把眼光转向答罕,想问他在搞什么鬼。答罕迎上我的目光,无限温柔地答道:“她是。她就是我的小舞。”
我大怒,我说:“我不是!我不认识你们!”
答罕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他垂头丧气地说:“大哥,她真是小舞。可是,她不记得我们了。”
那男子吃惊着。他向我走来,很诚恳地问:“我是粘罕,他是迪古乃,你忘记了吗?”
“是啊!舞姐姐,你不要忘了亮……”小男孩几乎要哭出来。
我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我害怕了。粘罕越来越近,我越来越恐慌。我慌乱地回答:“我……我从来没见过你……你不要过来……”
粘罕停下脚步,失望地回去了。答罕来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对粘罕说:“她忘记了。她如果真记得,在山腰上,她不会用那种陌生且又仇恨的眼神看我。我也不会一直问她是谁,最主要的是,她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重要的人,但那不是我,这让我伤心。”
答罕说罢,欲吻下来,他低喃:“你真让我伤心……你说,你怎么像个妖精一样折磨人呢?”接着,铺天盖地的吻倾倒下来。
粘罕在旁边大喊不可,但已经来不及了。答罕的吻粗暴凶猛,一时呼吸不畅,我适时地昏过去。
呓语迷离
当我醒来时,大军已经在拔营准备前进。粘罕笑呵呵地看着我。我一看不是答罕,没有和他说话,尽管他长得很和气的样子。要是答罕在,我一定不顾一切的把他臭骂一顿。本以为在21世纪已经很开放,想不到在这个朝代也这么开放。
我生气地从炕上坐起,生气地下了炕,生气地走出去,生气地看着其他人在忙着拔营。我生气地对粘罕大喊:“我饿了!”
第19节:完颜宗翰(3)
其他人听到我的叫喊,都停下手头的工作,奇怪地看着我。我不理会他们,继续叫到:“我真饿了!”
粘罕命人去准备吃的后,来到我的身边,坐下。他柔和的,试探性地问:“还在生三弟的气?呵呵,你不要怪三弟,毕竟他太喜欢你了。”
我不满说:“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他。”
粘罕笑笑:“我知道。三弟说你爱上和你同行的男子,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真有这回事?”
看到粘罕诚恳地笑容,我不忍心欺骗他。他跟答罕是不同的,答罕没有他如此和气的笑容,也没有他如此真诚的话语。在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杨文,看到了杨文在对我温柔地笑。
我突然对粘罕说:“你长得很像他。”
粘罕错愕了一下。兀术骑马过来,下马。粘罕也站起来,上去与兀术互相拥抱。拥抱后,兀术向我这边走来。他扶起我的手,轻蔑地说:“美人柔荑,晶莹剔透,美人容貌,夺人心魄。美人一笑,倾国倾城,美人二笑,做鬼风流。你们宋朝的男人是不是这样说你的?”
兀术的眼神充满着对女人的不屑,我厌恶地看着他。我讨厌他目中无女人的样子。此时,我很想一巴掌甩过去,但被粘罕抓住了。粘罕赶忙把我拉进帐篷里,他警告道:“你想打他?”
我口气生硬:“我就是想打他!他很讨厌!”
粘罕:“你打谁都可以,但就是不可以打他!小舞,我不管你是否忘记了以前的事,也不管你是否还记得兀术,总之,现在的兀术已经不是以前的兀术,你最好不要惹他!”
“我忘记了什么事?我之前,认识你们?”
粘罕:“你当真忘记了吗?在两年前,你突然出现在宫里,你浑身是血,奄奄一息。那时候,兀术救了你。当时,你胡言乱语的,我们什么都听不懂。兀术不眠不休地照顾你三天三夜,可你醒来的时候,只是一直念着阿构的名字。我们都很纳闷。不知道你从何而来。答罕喜欢宋人的文章,喜欢宋人的书,也喜欢宋人的语言。他说,你是宋人。你是大宋的女子。当时你疯疯癫癫的,你穿着漂亮的衣裳,你的举止就像个公主一样。我们每个人都对你喜欢得不得了。后来,你病好了。你很开朗,你同我们说笑,同我们玩耍。想想,那段日子还真是开心。可惜,在一年后,你突然消失了,仿佛在人间蒸发一样,从我们的生命中消失了。我们认为你回去宋国了。于是,在你消失不久后,答罕请求狼主与宋国通婚,把你赐给他。可宋国态度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