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儿戏贴着司空聚,紧紧拥抱不肯松手。她真的怕……
「只要你别哭,别胡乱做些费体力的事,或许咱们还可以撑上个八、九天,嗯……算十天好了,听起来比较顺耳一些。」他算是安慰地随口瞎扯。
丁儿戏则倚在他怀中,十分认真地说道:「若真是如此,这十天儿戏就要一直跟聚哥哥在一起,一步也不离开聚哥哥身边。」
闻言,司空聚忍不住轻笑出声。
「就算你想离开也不成,咱们现在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嗄?聚哥哥,你笑了?!」
她惊呼,不敢置信。常常板着脸生气的聚哥哥,笑了?
黑暗中,她傻气地抬手摸向他的嘴角,急欲确定这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司空聚拉下她「搔扰」的小手,沉声道:「我说过别胡乱做些费体力的事,这就是其中一项。」
她猛摇头。不过是摸摸他而已,怎会费体力呢?
「真可惜,这里黑漆漆的!一点儿光都没有,否则我就可以瞧见聚哥哥笑的模样了,况且,用眼睛看一点都不费力……」
她傻气的言论,让司空聚再度失笑出声。
「如果这里能透光进来,就表示咱们有机会可以出得去,到时也无关乎省不省体力的问题了。」
「可,儿戏想看聚哥哥笑……」他又笑了。她好想看、好想看哪!
丁儿戏紧紧靠在他的胸膛,悄悄倾听他沉稳的心跳,以及那距离她好近好近的沉笑。
仅是想象着他噙笑的嘴角,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怦怦急跳。那种「口渴」、「想喝水」的冲动又出现了!
舔了舔干燥的双唇,丁儿戏心虚地将脸又深埋进他臂弯之中,闷声道:「如果儿戏和聚哥哥真的快死了,儿戏可不可以请聚哥哥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
「儿戏想……」她脸红羞怯,但仍是鼓起勇气。「想……亲亲聚哥哥。」
「什么?!」司空聚挑起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小妻子在向他「索吻」?!
「可……可以吗?」如果她真的没几天可活,她也就豁出去了。
「现在谈「死前」该做的事不嫌太早了点?」
「不不,十天很快就过去了,或许咱们根本撑不到十天,所以儿戏想先和聚哥哥约定好呀!可……可以吗?」
司空聚沉默一会儿,对她的忧虑以及所提出的要求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果真是单纯又天真,就连「想亲他」这么一点「稍微复杂」的心思终究还是藏不住。
「嗯,只要你在死前「不要」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会考虑的。」
「真的?」
「别质疑我的话。」
虽然对自己大胆示爱的行径感到羞愧,丁儿戏仍是开心的——因为聚哥哥答应她的请求了。
「那聚哥哥你……有没有什么是死掉以前想做的事?需要儿戏帮忙的……」
「没有。」
「你难道不想对儿戏说说什么话吗?」
「目前没想过。」他回答得很直接。
丁儿戏有些小小失望,但她很快地便替他想到了一句他可以说的话。
「聚哥哥,如果你要死之前还是没有想到该对儿戏说些什么,你是否……可以答应儿戏说这么一句话……」
既然决定豁出一切,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什么话?」
她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说——你很高兴娶了我当妻子,我是个好妻子——」
闻言,司空聚更为吃惊。
他的小妻子该不会是刚才被震昏了头,否则怎会变得越来越大胆?
「聚哥哥……」见司空聚又默不吭声,丁儿戏怯怯地又问:「你……愿意说吗?」
司空聚轻咳两声,生平第一次对她「死心眼」的言行不但不感到烦躁恼人,甚至,他还有股想大笑的冲动——毕竟,这样的死前「遗愿」,感觉既傻气又愚蠢。
「如果你在死之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我,我想我会考虑说说看的。」
身为她的丈夫,他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要我哭……」她傻楞楞地思考了下,才后知后觉道:「可儿戏哭的话……
不就不能亲你了?」他刚才说不哭才能亲他的。
他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所以你自己选择是要哭呢,还是不哭?」
黑暗之中,丁儿戏陷入两难的局面,看来,在她死之前!她要烦恼的事还真是不少……
第六章
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一室红烛,晕染满帐喜气,十岁的丁儿戏却摆动着双腿,独自坐在床边苦恼着。
今天是聚哥哥满十八岁的生日,同时也是她和聚哥哥成亲的日子。但从拜完堂到入洞房以来,聚哥哥始终没有过来掀她的红盖头。
娘说,她只需静静坐在床边等着就行了,等着……
可聚哥哥明明就在房里走来忙去的,为什么就是不过来掀她的盖头呢?
轻轻地打了个呵欠,丁儿戏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她好累哦!
「聚哥哥……」
她站起身揉揉有些发麻的屁股。虽然红头巾遮去大半视线,她仍然顶着过大的凤冠,摇摇晃晃地找到了司空聚的所在位置。
「你什么时候会过来掀盖头呢?儿戏想睡了……」
「呃……」隔着头巾传来司空聚的迟疑。「你先回去乖乖坐好,别胡乱走动,小心撞到东西。」说着,他又走向房间另一个角落。
丁儿戏知道他打开了柜子。「聚哥哥,你能不能先替儿戏掀了盖头再忙?儿戏头上戴着这个东西很重、很不舒服呢!」
以眼角的余光又搜寻到司空聚的身影,丁儿戏立刻又趋靠到他身边。
「再等一会儿。」司空聚随口敷衍道,急冲冲地关起柜门,又踅回桌边。
感觉到他似乎取了些东西集中放在桌上,丁儿戏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动手将头巾给掀了起来,一探究竟。
「聚哥哥,你在做什么?!」一见到司空聚正在打包自已的衣物,丁儿戏不禁失声叫道。
「嘘——别嚷嚷。」
他伸手摀住她的嘴,她则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你为什么要收拾衣服?」她紧张的疑问全糊哝在他掌中。
司空聚连拖带拉地将她按坐在床边,郑重地说道:「好,我告诉你,可你要保证不嚷嚷,不告诉任何人,永远保守秘密。」他确实需要她的配合。
她睁大眼,点头如捣蒜。
他微颔首,缓缓松开摀着她嘴的手,道:「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儿戏也要去。」
「不行,妳不能去。」司空聚摇头。
这些日子以来,爹娘为了让他正式迎娶儿戏进门,派了好些人监视他的行动,为的就是防止他跷家远行,可今晚,他既已和她拜了堂、成了亲,相信爹娘对他的「监视」也会跟着松懈下来,所以,今晚将会是他离家的大好时机。
「为什么儿戏不能去?儿戏现在已经是聚哥哥的妻子了。」
虽然过门成了他的小妻子,仅仅十岁的丁儿戏,对于自己的新身分仍是懵懵懂懂的,可娘说过,她只需乖乖跟着照顾聚哥哥,一辈子对聚哥哥好就行了——
「不管妳是不是我妻子,我都不能带你去,也不可能带你去。」
「为什么?」
面对她的可怜兮兮,司空聚重重叹口气,只好无奈地从怀里抽出一张图纸。
「知道这是什么吗?」
丁儿戏怔忡了下。「是……」好面熟呵。「是……你上次受伤时带回来的那个东西?」
他点点头,将图纸摊开,露出纸上一些密密麻麻的记号和图标。
「这是一张藏宝图。」他压着嗓音宣布道。
「藏……宝……图?」她蹙起眉,喃喃重复。听起来像是个很了不得的东西!
「知不知道波斯国?」他突然问,且未等她回答即又兀自说道:「我想妳肯定是没有听说过的,毕竟它是个很古老又很遥远的国家。」
「你准备去这个地方?」
「当然不是。」司空聚摇头。「这个国家早让大食国给灭了。」
「那……你要去这个大食国?」虽然她搞不懂他说的话,可她还是努力地猜测着。
他又摇头。「传说中,当年波斯国被灭时,波斯王子卑路斯曾经带了大批的稀世珍宝千里迢迢逃来咱们这儿,入朝向当时的皇上求援呢!」
「哦。」她一脸茫然,仍然没有听懂这和聚哥哥收拾衣服有何关系。
「而重点就在于这批「稀世珍宝」!毕竟,它一直都只是人们口耳相传,没有人能真正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着。不过,倒是有一种比较可靠的说法,是指当年卑路斯一边逃难,一边将这些珍宝沿途埋藏,为的就是等待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波斯时,再挖掘出来。」
司空聚扬起手中的藏宝图,意气风发地说道:「而这张图——我相信它纪录的便是当年波斯王子掩埋宝藏的位置所在。」
「真的?」她好象有点懂了。
「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了,可能性非常大。」
他酷爱寻宝,毫无理由地沉迷其中。
所以,打他十二岁那年起,他和耿天游两人就时常结伴到许多地方探寻各类大小宝藏,但最后他们总是会将所寻获到的奇珍异宝又另行埋藏起来。
他享受找寻的过程,至于财富本身的价值,则非他所注重。
可如今,此项传说中的波斯传世之宝实在太过诱人,让他跃跃欲试。
「喏,我都告诉你了,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嗯。」她用力点头,乖巧地道:「儿戏不嚷嚷,不告诉任何人!这是儿戏和聚哥哥的小秘密。」
看着司空聚炯炯有神的眼中,闪动着从未见过的光彩,让丁儿戏不禁有些着迷。这是她第一次瞧见聚哥哥如此兴高采烈谈论某件事物,而她喜欢这样神采奕奕的聚哥哥……
「可,儿戏真的不能和聚哥哥一起去吗?儿戏可以帮忙……」
「你还小,爹娘会担心的。」他耐着性子道。「你会听话待在家里,是吧?」
勉强娶她进门已经算是对爹娘有个交代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带她一起走,增加累赘呢?
「儿戏……会听聚哥哥的话……」虽然心里有些不舍,她还是怯怯地点了点头。「可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司空聚收起藏宝图,耸耸肩。「这事情没个准儿,可能一年半载的,也可能更久——」他走向桌边,拿起包袱。
见状,丁儿戏立刻趋上前,拉住他的衣角。「那……你会给儿戏写信吗?会吗?」
司空聚停顿住,突然发现自己无法直视她那双澄澈无辜的剪剪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