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死了,吃的东西呢?」
迷烟朦胧中,只见男子打着赤膊,捞起洞口边的水袋猛灌。
「师……师父……」阿徒缩缩脖子,心虚地转身背对男子。食物没找着还讨得一脸瘀青,他实在没脸……
「怎么?你的脸被我炸伤了?」
男子伸手扳过阿徒的下巴,冷冷地左瞧右审一番,确定他脸上的伤只是「虚张声势」的小伤后,才移开目光,注意到一旁的丁儿戏。
「搞什么鬼,叫你去找吃的,你竟然给我带女人回来﹗」
丢下水袋,男子举步走向丁儿戏,同样扣住她的下巴东瞧西看,半晌,才又面无表情地转身对阿徒说道:「你现在找女人还太早,况且她对你而言太老了——」
「老?我才十八而已。」不知打哪来的勇气,丁儿戏不甘示弱地开口反驳了眼前这位满是胡渣的粗犷男子。
闻言,男子目光灼灼地倾身盯着她的脸,像是在看什么稀有动物似地猛盯着她瞧。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他伸手又要扣住她的下巴。
「不要碰我娘——」小傻愿叫道,从丁儿戏身后伸出一双捍卫的小手爪,紧紧捏住男子的脸颊。
就这样,丁儿戏和这满面胡渣的男子几乎脸对脸,距离近得鼻梁相触、气息相拂——而出乎意料之外地,她不但没有与陌生人相处的恐惧感,相反地,一股久违的熟悉气息猛地袭来,这感觉……分明是……
「聚……哥哥?」
勇敢迎视着男子深不见底的黑眸,丁儿戏讷讷地轻喊出声。
男子拧紧眉,脸色乍变。不知是因为被小傻愿捏得疼了,抑或是不解她突来的轻唤……
「你刚才叫我什么?﹗」他有些错愕。
「聚哥哥,你是聚哥哥!」
一见到男子皱着眉头、口气不耐的模样,丁儿戏更加确定「他」就是她走遍各地,苦苦找寻了两年的聚哥哥。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了——」她开心地投入他怀中,泪水再度泛滥。
一定是娘在天显灵了,才会在一声轰然巨响之后,让她找到了聚哥哥﹗
「师父,你别介意呀!她八成是刚才被吓坏了,才会到处乱认亲戚的——」
看着师父始终沈着脸,不发一语,阿徒连忙加以解释道:「什么聚哥哥嘛!
呵呵,师父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怪的名字嘛﹗」
「那么请问我该叫什么名字?」
「嗄?」阿徒顿时语塞。虽然,他从来就不知道师父的姓名,但……「喂喂,师父呀!你可别因为拿女人的眼泪没辙,就心软被人随便乱认呀——」
「我才没有乱认呢﹗」丁儿戏十分笃定,她吸吸鼻子,放下小傻愿,道:「来,傻愿,过来叫爹。」
「爹?﹗」阿徒这声叫得比小傻愿惨烈万分。
这两个女人显然有随便赖人的本领!可更怪的是,为什么师父还没有发火呀?
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小傻愿,半晌,他转身走回洞口,拿起外衫,才缓缓说道:「我想——你们认错人了。」
对嘛对嘛,师父还是有点理智的!阿徒在旁点头如捣蒜,女人的泪水终究还是对师父起不了作用的。
「小娘,你确定他真是爹吗?」小傻愿也疑惑着。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子把曾见过的爹爹画像和眼前这个满脸脏脏的男人联想起来。
「绝不会错的——」
抚了抚小傻愿的头,丁儿戏纯挚的眼中充满无限柔情。她大胆走到正在穿衣的男子身后,以双手主动环上对方强健的腰际,轻声说道:「儿戏曾经答应过爹娘,就算是化成灰,儿戏也会认出聚哥哥的,一定会的——」
第二章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她是谁?」
不耐的质问从十五岁少年口中冷冷迸出,一双桀骜不驯的深眸中跳动着两簇反叛的火焰。
「她是东村丁家的小幺女,是咱们司空家未来的儿媳妇。」年近半百的夫妇笑得眼儿弯弯,开心宣布司空家有史以来最重大的决定。
「媳妇?」少年挑高眉,不以为然地盯着紧依在父母身旁,正睁着怯生生的无辜大眼偷偷瞧着自己的小女孩。
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开什么玩笑!
「妳多大了?」他口气烦躁,一肚子火。
一见儿子主动开口询问,妇人笑咪咪地将小女孩轻推向前,道:「来来,告诉咱们家聚儿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我……七岁了……」小女孩战战兢兢地瞄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挺拔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叫……呃,叫……」
「别急,慢慢说,你叫什么?」妇人柔声轻哄。
小女孩缓缓垂首,嗫嚅道:「丫……丫头。」
「丫头?这也算是个名字?﹗」少年扬高声量,眼中怒火窜动。
他爹娘到底在搞什么鬼?莫名其妙弄来一个黄毛丫头给他当妻子不说,竟然连个名字都说得不清不楚。
小女孩吓了一跳,缩着身子又躲回妇人的身后,看来像是快哭了。「我……
我不知道……大家都……都这么喊我……」
意识到儿子的暴躁脾气又升了上来,司空老爷连忙上前安抚道:「丫头这孩子父母双亡,亲戚们又无力抚养,原本是由东村的朱婶介绍来咱们家帮佣的,可你娘见她眉清目秀的,打心底喜欢,便私心地留下她当养媳妇儿了。」
「是呀是呀!」妇人眉开眼笑,再三强调。「我和你爹已经帮你俩合过八字了,你们这是难得一见的「良缘」哪!无上大师还直说这丫头会为你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财富与幸运呢!」
「哼,儿戏!」
少年拂袖冷哼,不以为然地转身预备离去。
眼见苗头不对,妇人赶紧将小女孩再度朝自己的儿子推了过去,凑合道:「瞧,咱们聚儿生气丫头没名字呢!来来,丫头,以后你就有个新名字了,这可是你的「聚哥哥」亲自帮你取的名字,记住——是「聚哥哥」唷!」
自己的儿子是何等不受拘束的性子,两老心里自然明白﹗所以,他们才会卯足了劲儿想讨房媳妇回来,冀望儿子能因此收收心,专心跟着司空老爷学习经商买卖之道,而不再是成天打着访友之名,行「离家出走」之实……
当然,少年也清楚父母的这层心思。
「我什么时候帮她取名字了?」少年回过身,没好气地问道。
「有啊有啊,刚才你不是帮她取了个名字叫「儿戏」吗?」妇人抚了抚小女孩的发辫,和蔼笑道:「丫头喜欢这名字吗?」
「喜……喜欢。」小女孩回报以羞怯的笑容,她喜欢眼前这位慈善的夫人,所以她也喜欢她身边所有的一切。
「记得这名字是谁帮你取的?」
「是……」小女孩偷瞧了少年一眼。「聚哥哥取的……」
妇人满意地直点头。「你一定不能忘记哦!」她拉起女孩的小手,硬塞进少年的掌心之中,道:「来,儿戏,以后你就要负责照顾好你的聚哥哥,知道吗?」
「照顾我?」少年激动地甩开她的手,一副见鬼的表情。「凭她?」
「儿……儿戏会照顾人……」小女孩扭着手,急欲向妇人寻求保证似地说道。
「儿戏一定会照顾好聚哥哥的……请别赶儿戏走……」
看着儿戏又惊又怯的可怜模样,少年不再吭声。他不是不明白小女孩因为家贫而必须出外挣钱的苦衷,可要他现在就娶她为妻,未免太过儿戏!
妇人见脾气暴躁的儿子突然「沈默」下来,索性一鼓作气将儿戏直接送入儿子怀中,并「打铁趁热」地交代道:「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儿戏都要乖乖跟着照顾聚哥哥,一辈子对聚哥哥好,知道吗?」
「知道——」儿戏用力点头,鼓起勇气面对少年,露出一抹羞怯的笑靥,认真承诺道:「儿戏会一辈子跟着照顾聚哥哥,对聚哥哥好……」
一辈子……
司空聚猛地睁开眼,冷汗涔涔。
稚嫩的脸孔、纯真的笑颜迅速被眼前一片黑暗取代。眨了眨眼,捕捉住从山洞口迸射而入的一束晨光,他才意识到自己作「噩梦」的事实。
他竟然被自已十五岁的「记忆」给「惊」醒?
真是太可笑了!
司空聚甩甩头,正要起身,突然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已多了条毯子。前一晚,因为丁儿戏和傻愿的莫名出现,他只好让出平常睡的木屋,揪着阿徒在山洞里打地铺,原本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他,夜里还数度被阿徒牙齿打冷颤的声音给扰得不得清静。
肯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作「噩梦」的!
低声咕囔了句,司空聚丢下滚在角落里仍熟睡不醒的阿徒,径自走出山洞。
一出洞口,一阵淡淡的食物香气蓦地飘来,司空聚皱起眉,循着这阵香气走回木屋前,立即看见两抹忙碌张罗的娇小身影。
「聚哥哥,你醒啦?」
一见到司空聚出现,丁儿戏立即漾出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
「饿了吧!我们马上就好了。」
将手中正在搬运的一块大石头吃力地摆放在屋前已排置整齐的石堆中,她吁口气,转身对守在火堆旁,正专心观察着锅里动静的傻愿说道:「傻愿,锅子里的水已经在咕噜咕噜的冒泡泡了吗?」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冒泡泡了。」傻愿笑着回答,一抬眼见到一旁脸色紧绷的司空聚,连忙又回头面对热腾腾的锅子专心数泡泡。
「聚哥哥,你再等一下,等锅里的水沸了就有东西可以吃了……」
丁儿戏冲着他又是一笑,同时走到木屋前,准备扛起斜靠在屋墙边的一块木板。可木板才刚离地,她随即重心不稳地连退数步,往后倒下——「你在搞什么鬼?」
司空聚低吼一声扶住她,另一只手则顶住准备砸向她的木板。
强健的男性胳臂提供丁儿戏有力的支撑,被纯粹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所笼罩包围,让她感觉安心,她知道聚哥哥还是在意她的,不会丢下她不管。
「我准备摆桌子吃饭。」她站稳脚步,准备再扛起木板。
「摆桌子?」拿木屋的门?
司空聚不可置信。
昨日,她突然在两个小鬼面前抱住他,扰得他心烦气躁地丢下她径自走回木屋,企图冷静思绪。岂知,他因为关门太过用力,使得早已虚弱不堪的木门应声倒下,还差点砸到追着他进屋的丁儿戏。
原本,他打算今天再将修门的工作交给阿徒去做,却没想到现在那扇门即将被扛去当桌子。
「屋里原来的那张桌子呢?」司空聚嘴里虽然如此问道,但还是帮她把门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