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难道还怕这些千年前的古人不成?我日日呼吸的空气、喝的水都比你们这里的不知毒多少倍,抗病害能力应该比你们强不是?(作者:有这么比的吗?金瑟:要你管!)
次日清晨,我正在磨磨蹭蹭地梳头,试了好几次,都没法把满头又长又滑的青丝梳成玉筝那样的角髻,只听三清殿传来一声又一声悠扬的钟声。
“锦瑟,快点儿,道场要开始了。”玉筝在门外喊了一声。
我手忙脚乱地把头发往脑后一束,提起裙摆就跑了出去。
玉筝看了我的样子,大吃一惊,但也没时间帮我重梳了,只边走边嘀嘀咕咕,“怎么摔了一跤,真变笨了。以前你的手可是很巧的,什么复杂的发式都梳的出来。”
我一笑,“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更好看吗?”说罢还故意把头发甩了甩。
玉筝没法,只得拉着我快走,免得去晚了,反叫大家都注意到。
赶到三清殿,女冠们已经排好,站在大殿右侧。清都观的男道士们站在左侧。公主和刘道长站在最前面,两人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我和玉筝忙混到人群最后。
站定了,我才抬起头悄悄打量起来。看来公主和刘道长他们都非常重视今天的道场。不论男女道士都穿着崭新的黄色道袍。公主也换了一套黄裙紫衣,披着七彩云霞帛,乌黑的头发高高地梳起,站在仙风道骨的刘道长身旁,让人生不禁生出圣洁之感。
我摸了摸自己胡乱扎起的马尾,心里祈祷公主千万别注意到我啊,不然还以为我故意捣乱呢。想到这里,我悄悄地做了个鬼脸。
忽觉得斜里有道视线在盯着我,抬头一看,李商隐这小子正对着我,脸上淡淡的,眼里却闪过一丝好笑。他仍然穿着一身白衣,在这些黄袍道士中间格外显眼。
我给了他一个“彼此彼此,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的”眼神,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唇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跟着众人拜过三清道祖后,道场就正式开始了。公主和刘道长轮流领着大家诵经。全场只有我、玉筝和李商隐未出家,只能听,不能跟着诵。
嗡嗡嗡嗡的诵经声不绝于耳,玉筝低眉敛目地听着,我却是有听没有懂。百无聊赖下,朝玉筝打个手势,悄悄地溜出了三清殿。
殿后有一片空地,平日大家也在这里游玩歇息。空地周围建有亭台,生长着不少古老的桑树和柿树枣树等,树的后面就是陡峭的崖壁。我慢慢地靠近崖壁,站在一棵巨大的桑树下。
极目向崖壁下看去,但见烟雾缭绕,深不见底。阵阵山风吹来,衣襟随风而起。我闭上眼睛,展开双臂,直有种乘风欲去的奇妙感觉。
正在飘飘欲仙之际,突然一股大力一把把我扯了回去,我一个踉跄,跌入一双臂弯。
可恶!我抬头怒瞪着肇事者,“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那里很危险的,不知道吗?”李商隐这小子看起来比我还要生气。
“你不在里头好好学习道术,跑出来做什么?”
“那你跑出来做什么?”他拉我到亭子里坐下。
这小子,就不能好好回答问题啊。
“我正在作诗。”我逗他。
“跳崖的诗?”他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这叫体验式艺术,懂不懂?”我抬手给了他一下,被他一把抓住了。赶紧使劲抽回手来,这小子不好欺负了哦。
“哦?那把你的体验式诗吟来听听。”他一笑,放松地靠在亭边石柱上。
开玩笑,在著名大诗人李商隐面前作诗?我不要老脸了?不过看他那得意洋洋的小样,我这个来自千年后的新新人类怎么也不能认输不是,好歹还有那么多前辈可以剽窃,嘿嘿。
我清了清嗓子,斜睨了他一眼,古人怎么个吟诗法,我可不懂,但我会唱啊。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锦瑟的嗓音婉转清扬,有点儿不太适合唱这首低沉的歌啊。我尽量压低嗓音,别别扭扭地唱完。可是李商隐那是什么反应啊,难道我以前金嗓子的优势没有一起穿越过来?
李商隐的身子往前倾着,脸上现出茫然的神情,目光好像没有焦聚。
“喂,李商隐,你发什么呆啊,到底有没有在听我唱歌?”我忍不住捅了捅他。
他的目光转过来,停在我的脸上,突然好像漆黑的夜空亮起了满天繁星,清亮又飞扬。“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他低声重复。
难道是被我震住了?呵呵。
“听着应该是首词,你作的?”这小子,不愧是其中的行家里手。
“就当是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能把它传出去。”要是唐朝就出了这首词,那苏东坡到时被人当剽窃怎么办啊。
“为什么?这么好的词。”
“人家有版权的,我只唱给你一个人听哦。”
李商隐一震,缓缓地点了点头
“瑟儿,你到底从哪里来?”他闪亮的黑眸望住我。
“呃,这个嘛,当然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呵呵。”我不知该怎么跟他说,只好打马虎眼。
他哭笑不得地瞪了我一眼,倒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又陷入了沉思中。
从侧面看去,他的面部轮廓柔和了一些,有这个年纪的少年少有的老成,微挑的眼梢和轻抿的嘴角又显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高贵气质。依稀记得以前不知在哪里看过,李商隐是唐朝皇室后裔。
“李商隐,你真的是皇室子孙吗?”现在大活人在眼前,何不求证一下。
他一怔,复又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远祖和皇室先祖是同族,可追溯到汉代名将李广。”
“哇,这么说来,你还是位隐居民间的王子哦?”
他被我夸张的语气逗得一笑,可是转瞬又黯然下来。
“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三餐难济,前途渺茫?”他的声音里含着深深的失落。
“你小子,心路不正哦。”我趁他不备,终于如愿给了他一个爆栗,最主要的是,把他的伤感打没了。
看他揉着脑袋,怒视着我,我赶紧安抚说:“靠祖辈荫辟得以位居高位有什么了不起?男子汉大丈夫,要的就是白手起家,以才名闻达天下,到时候封侯拜相还不是小菜一碟?”
他愣愣地听我吹完,见我拍着胸脯保证,一副“我说了算”的小样,不禁扑哧一笑。
“以才名闻达天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格外温柔好听。
“对啦!所以你不要修什么道啦,赶快学作诗吧。”
他不语,只唇边含笑望着我。我被他看得发窘,刚想教训他几句,他突然开口:“你再不回去,公主可是会发现了。”
哎呀,糟了,尽跟他在这里鬼扯,全忘了公主那里还有正事。我忙跳起来,提起裙摆就跑,只听李商隐在身后喊,“右边啦,笨蛋。”
我回头给他一个鬼脸,转身向右边的三清殿跑去,身后传来他呵呵的轻笑。这个少年李商隐,还挺可爱啊。
第四章 离别
西窗大开,窗外蝶舞蜂绕,最是浪漫春光。某人却乖乖地坐在窗前的书桌前,拼命抄书。
唉,都怪那日和李商隐闲扯误了时辰,被公主逮到开小差,责骂一顿,罚抄《道德经》十遍。幸亏小时候在少年宫练过几天大仿,不然怎么使用毛笔都不知道。可是那时写大仿都是写在红格纸上,而且字大如斗,如今用来抄书,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惨!一张宣纸写不了几个字就满了,一篇《道德经》下来,不知费了多少纸张,把个玉筝差点儿笑破肚皮。此事经她和宋华阳之口传入公主耳中,不消说又惹来一通笑骂。不过也有好处,公主怕浪费太多纸,答应只写两遍就行了。唉,也算曲线减刑吧。
我在这里边自怜边挥笔,只差最后一张就可以完工了,加把劲吧。不妨窗外探进一颗人头,吓了我一大跳不说,还差点毁了我辛苦写的大字。我忙把毛笔搁好,抬头怒瞪来者。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陪笑着,把一封信塞在我手里,不等我发话,就一溜烟跑了。
我有些纳闷,拆开信封,抽出薄薄的一张素笺,上面只有几个字:“崖边。隐。”
什么意思?难道是李商隐约我在崖边见面?哎呀,这小子,胆大包天了,小小年纪跟人学幽会,嫌小命太长了啊。
尽管心里嘀嘀咕咕的,还是毫不犹豫地往崖边走去。
其他人现在都在前殿作晚课,后院这里静悄悄的。我快步走到崖边,只见李商隐斜倚在一株枣树下,抱臂看着远方。夕阳给他瘦削的背影镀上了一圈柔和的光,明明是一幅温馨的落日图,却无端地给人一种孤单感。不管平日表现得多么早熟,其实他都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啊,本该是承欢膝下的年华,却过早地担起了养家的重负。
这个倚树独立的少年,内心是渴望温暖的吧。
莫名地涌起一股泪意,我忙深呼吸一下,绽开最灿烂的笑颜,快步走向他。
他听到脚步声,转回头来,对上我的笑脸,恍惚了一下。
我刚要嘲笑他几句,他却抢先开口:“瑟儿,我要走了。”
“什么?”笑容僵在脸上。原来是来道别的。
虽然我和他认识时间并不长,但却觉得认识很久很久了,好像上辈子就熟识似的。他是我来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莫名地让我感到亲切。如今却告诉我要分离了,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见我愣愣地,李商隐唇边泛起一丝浅笑,“是谁说我会成为千古著名的大诗人的?躲在深山里怎么成为大诗人?”
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是,李大诗人,请问阁下要到哪里去?”
“我要去汴州干谒令狐楚大人,听说他为人清正,颇具文采。”
“汴州?很远吗?”
“不远,也在河南。”
“哦。”忽然不知说什么好。
“瑟儿,我——”
“什么都不必说。大丈夫理当纵横四海,跃马天涯,如何能蛰居深山,寂寂度日?”可是这个大丈夫年纪有点儿嫩哦。
“瑟儿,你懂我的,是吗?”李商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