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商隐急了,“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我望进他忧伤却坚定的眼眸。这个敏感知恩的男子,为了我,却想要背叛他一直敬重的恩师,够了,如此已经足够。
“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不是现在,现在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微笑。
商隐几次张口欲言,却最终默然。他心中也是备受煎熬的吧。
“二哥,请你带隐走吧。”我转向令狐绹。
他看了一眼我的嫁衣,又看了一眼面色灰白冷若冰霜的商隐,最终长叹一声,招人将商隐扶上马背,自己也跳上马,又俯下头来看我,沉声道:“我们这就去兴元。锦儿,你保重。如果你想离开王家,捎信给二哥。”说完掉转马头,飞奔而去。
我呆立,嫁衣在风中翻飞,浓艳的红色犹如泣血的心,恸极,却没有眼泪。
“啊——”远远的,传来商隐沉郁痛苦的嘶喊。这一声,仿佛一下子烧融了我心河上的冰层,底下的暖流潺潺地流了出来。
“隐——”我低唤,“我等你来娶我。”
商隐在成亲当日弃新娘而去,义父震怒,勉强撑着办完了六儿的亲事,第二日即带着娘和我一起赶赴安定。临走留下话说:“李商隐那小子如还想娶七儿,就来泾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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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归来
商隐一直没有来。
泾源远在西北,春天来的比长安要晚。节度使浩浩荡荡的车驾从一片黄土中驶入安定城,城里一片绿杨水汀,花事正好。
安定城是边城要塞,整个城被厚厚的城墙包裹,城中建筑简约质朴,风景民风不同于长安。家眷就安在节度使府衙后,虽与长安家中不能相比,但忙碌了一些日子,也算收拾妥当了。
娘怕我闲下来会想商隐,心里难过,因此一得空就拉着我逛安定城,有名没名的景点寺庙都看了个遍。我怕她担心,每日里只作没心没肺的谈笑游玩,只是夜深人静时却缩在床脚,抱枕难眠。
然而无论人的心情如何低沉,日子都在悄无声息地滑过。不知不觉间,夏雨刚停,秋风又起。
六儿突然从长安来了。义父出钱为他们在萧洞新修住宅,韩瞻将她送到安定来暂住,等新宅修好再接她回去。
她来时,我正站在秋叶飘零的花园边。几月不见,她又见丰腴,凝脂般的秀容上,染着淡淡的红晕。
她的新婚生活是幸福的吧。
“七儿,你怎么弄的,瘦了这么多?”六儿一见我,就大惊小怪地喊起来。
我戏谑她:“是啊,我的日子没有你滋润呗。”
她皱了一下眉,有些不满地瞪我:“李商隐那小子还没来?”
自从商隐毁婚后,他在王府就从李公子变成了那小子。
我摇头不语。
六儿拉着我的手,大概想说些话来宽慰我,张了口却不知说什么好,最终一跺脚,气道:“不来拉倒!咱还不等他了呢。姐姐马上再给你介绍个俊秀的公子。对了,你六姐夫有个朋友叫李肱,是今年的状元郎呢,还是皇族宗子,风雅温文,身份贵重,我今晚就给你姐夫写信,让他去说亲。”
我先是失笑,后来见她来真的了,忙拉住她,笑道:“别闹了。”
“可是娘说你为了那小子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他却音信全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如此待他!”六儿一脸气愤地说。
“六儿,我与商隐之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也不是这短短几月的隔绝就能扯断的,我与他,是前生注定的。我相信他,他一定会来娶我。”我坚定地说。
我并不怀疑商隐对我的感情,他至今不来,定是令狐楚有了什么不测,他身上背负的东西,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而且,我们之间还隔着水火不融的朋党之争。连一向疼爱他的令狐楚都不惜以师威命他不许娶我,可想而知,横亘在我们中间的这条鸿沟,有多么的难以跨越。
义父之所以要他来泾源,也是在逼他做出选择。他欣赏商隐的才华,却也不能毫无芥蒂地信任一个敌党中人。他要娶我,就要脱离原来的阵营。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商隐并不认同朋党,他心中自有一套评价体系,并不因敌我而有区别。
而我,认同他的想法。更重要的,我不想自己成为别人控制他的砝码。
如果注定有人要背负背叛的罪名,就让我来吧。
这一切,当然不能与六儿说。看着她为我担忧着急的样子,心里不是不感动和愧疚的。我与他们萍水相逢,他们却能如此待我,真不知于我是幸还是不幸?于他们是幸还是不幸?
腊月,义父已经在泾源站住了脚跟,一应事务也都上了正轨,幕府里聚满了宾朋,远在长安的几房姬妾也都迁来了,家中一下子热闹起来。
我悄悄收拾好了东西,在一个霰雪飘零的清晨,留书离开了节度使府。
不知道我的离开,会引起什么波涛。义父为人心机深沉,并不会让人看出什么,但娘和六儿是一定会伤心的,也许还会失望。
马车一路往长安奔去,我掀开车帘,长久地注视着安定城的方向,心中默默地说:“对不起。”
如果说这一切的磨难和心痛,都只是为了让我和商隐彼此靠近,我再也不能瞻前顾后、犹豫不前。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毕竟人生还有几个这样美好的十年?
安定高高耸立的城楼渐远渐淡,终于消失于一片黄沙间。
我缩回车内,在一路颠簸中酣然入眠。
那时,我并不知道,如果轨道错了,越是使力奔跑,彼此相离的就会越远。
一路上晓行夜宿,终于赶在小年前回到了长安。
彭国公府是不能去的。一路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韩瞻,让他帮忙打听商隐的下落。
让车夫直接把车驾到了萧洞。我上前让人通报,门房的回话却让我呆立当场。
“大人三天前就启程去安定了,说是给七小姐送夫婿去。”门房并不知道我就是七小姐,只是觉得韩瞻当时的话可笑,故重复与我听。
“你是说李商隐与他一起去了?”奔行千里积聚起来的对相会的殷切期盼,突然之间泄了气,我只觉摇摇欲坠。
“是啊。听说那李公子刚办完什么丧事。”门房见我像是远道而来,礼貌地请我进去歇歇。
“不了,麻烦找管家给韩大人送个信,就说七儿在南园等着。”许是见我面色苍白,门房也敛起笑容,严肃地应了下来。
我本不想再回南园。既然离开了王家,又以何面目去他们送我的家?只是,那里毕竟是我和商隐一点一滴布置起来的,除了那里,我也想不出该到哪里去等他。
南园就在不远处,只留了两个老家人看管。老夫妻俩见我突然回来,非常惊讶,不过也不多言,只快速地备好了洗澡热水和热饭菜。我好好泡了个澡,又饱餐了一顿,倒在床上竟然就呼呼睡去。
第二天醒来,我安慰自己,人生本来就是如此,好事总是多磨啊。
我简单梳洗穿戴好,起身朝窗外看去,才发现昨天还零零散散的小雪花,一夜之间却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瑞雪,已经把天地都变成了白色。
以往我是非常喜欢下雪的,今日却禁不住恼恨,“老天爷你也要来凑一脚吗?”蓦地朝天这么大吼一声,吓得窗外屋檐下几只小雀扑愣愣逃走了。
我失笑。这么喊过后,心情却得到了排解,不再那么沉郁了。
让戚婶帮我燃起火炉,我站在桌前,随笔画起泾源风景,也好打发这难耐的等待时光。
本以为雪很快会停,谁知却断断续续地下了五六天,还是没有停下的迹象。这些天我很少出门,听戚婶说,城里的街道都被雪封了,有的地方积雪都三尺厚了。听说长安以北的许多地方,都发生了雪灾,冻死了不少人。皇上不得已,下令今日在南郊祭天。
这个年关,真是不好过啊。
我原本还算闲适的心,也随着越积越厚的雪变得沉重起来。从泾源回长安,邠州以南全是山路,这样的大雪,恐怕路都要被封住了。商隐还赶得回来么?
如今,我倒宁愿商隐不要冒险赶回来,要是路上出什么意外,我不敢再想下去。在生死面前,人的要求是很卑微的吧,晚见些日子又有何妨,只要他人安好就行了。
转眼大年三十。也许这将是我在古代度过的最孤寂的一个年节。尽管心灰意冷,仍强打精神让戚叔戚婶简单的布置了一下南园,贴上了红红的对联,廊下也挂起了红灯笼。
人越在失意的时候,越是不能疏忽生活的细节。对于这些细节的在意和挑剔,会支撑你最后的精气神儿,度过最难过的时刻。
天色已晚,风雪交加的除夕夜,仍旧遮盖不了家家户户年夜饭的香味和爆竹的脆响。这才是看起来弱不禁风,其实却耐得住任何风霜的百姓的生活吧。
我亲自下厨,做了一盆红艳艳的水煮鱼。戚婶也做了几道拿手菜,整个南园就我们三个人,围坐在桌旁,一起吃年夜饭。
戚叔戚婶话不多,却在尽力逗我开心。我微笑着吃了一口鱼,一下子呛出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擦也擦不完。戚叔戚婶慌了手脚,一个忙着找帕子,一个忙着倒茶。
我边流泪边笑说:“别忙别忙,这水煮鱼就是这样,吃的就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屋门突然被大力拉开,一个眉毛头发全被雪盖住的雪人站在门口,只一双星目熠熠生辉。
我忽地站起来,带翻了碗筷和茶杯,但我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我所有的感观都集中在门口那人身上,眼里只看到他,直直地朝他奔了过去。
他展开双臂接住我,将我紧拥进一怀冰雪的胸前。
“隐,我们再也不分离。”这是我最想说的一句话。
商隐终于顶风冒雪地赶回长安与我过年。
一晚上,我又是哭又是笑,喝了不少酒,说了不少话。他只是微笑着抱着我,听我絮絮叨叨。
他的脸越发消瘦,却少见的晕红了双颊。几杯酒下去,嘴唇红艳欲滴,眼眸灿若星河,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帅哥,今日突然发现,他竟有种清艳的美丽,看在我微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