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我看到他,每天,他每天准时起床,只比我晚十分钟,他会在炉子上煮大约两茶杯那么多的水,水在三分钟以后吱吱呀呀的冒热气,他随手关火,然后用水冲开两杯麦片,一杯自己吃掉,一杯放在那里,他晚上回来热了吃。通常他吃麦片的时候,我已经将早报看到第三版,娱乐版在下面,而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他桌上的麦片慢慢的冷透,很安静的释放出一杯开水的热量。我有一整天的时间看着那杯麦片。他白天很少在家,和我正相反。
他的胃或许不好,不过也或许很好,我猜他只是懒惰,可极其偶尔的时候他会忙上一个下午,晚上的时候,堆了满满一桌的丰盛且做法正规的菜,让我的眼睛恨不得从望远镜里跳出来,我猜想他每天晚上看的在他蓝色床单下面的也许是一本古老的菜谱,他从不请朋友来,我猜他也根本没有朋友,那一桌子的菜,他怎么吃的完。我不知道他怎么处理掉那些丰盛的食物,我只知道,浪费不好。
可是,第二天,一切又变回了一成不变的一杯麦片,和另一杯麦片。
他很少有什么变化,每天的作息时间几乎一样,而且甚至,他不愿意改变他坐在沙发上的位置,所以,我看到的,他客厅的头灯在他容颜上形成的淡淡阴影都是一样的,虽然他线条柔和。我想,假如我学过绘画,他可以长期做我的模特,就那样坐在沙发上,静悄悄的,这幅画可以叫《坐在沙发上的男孩》或者叫《坐在沙发上的忧郁男孩》或者叫《坐在沙发上的沉默男孩》或者叫《坐在沙发上的安静男孩》。。。一直数下去,可以编到第238幅,这样无聊的占用篇幅,的确该被pia,但我其实的意思是,他坐在那里,整晚整晚的消耗掉整晚整晚的时间,连动也不怎么动,却给我完全不同的感觉,相隔十几米的空间,我仍能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四散在空气里的微粒,是多么的不同,跟着他的微妙变化而变化。
如果可以,我真想换个角度,看在他面前,我视角的背面,他每晚凝视的,到底是否是一台电视。
他就好像是一只养在房间里面的猫。
周四的晚上,我永远见不到他,他客厅的灯不会亮,他不会在家,我奇怪固执的认为,他其实是一个杀手,周四是他工作的时间,每个星期工作一次,他会出去杀人,拿回整迭的新钞,然后回来,其余的时间被他整块消耗掉。当然这并没有根据,至少,他房间里的5/6,我能观察到的地方里没有任何与之有关的证据。
之后的第二天早晨,他会若无其事的回来,手里托着两个大牛皮纸袋子,两袋都是麦片。他出去买东西只限于那几样,麦片,草纸,有时是可以生吃的蔬菜,水果仅限于苹果,他可以用小刀把苹果皮从头削到尾,果皮沙沙的下落,整个一条,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愿望,都说苹果皮不断,可以许愿。
我也买水果,我把新鲜番茄切成八块,竖二横一,三刀,不能再少。然后统统扔进榨汁机里去,有时我有些心不在焉,横着的那一刀刚好切到左手食指,所以我的那杯番茄汁里偶尔会掺杂我的血,好在颜色差不多,我不太介意,味道。。。也还可以。
有时我故意切到手。
下雨的时候,他会探出头来关窗户,有三四秒的时间,只要他朝前看,就可以看到他对面很远的窗口,架着一部高倍望远镜,可惜,这城市下雨的时候,一般都在夜里,天暗的好像在大海深处,城市里亮着数不清的灯光,每盏灯火都是大海深处逡巡的(鱼安)(鱼康)鱼。他们守好自己的一点亮光,已经心满意足。而且,其实要从他的角度发现我,很难,除非他想跳下去。
他的衣橱里只有衣服,冬夏不分明。颜色千篇一律,他果然是个刻板的人,用古老的食谱穿千篇一律的衣服。
家附近有两家便利超市,一家给牛皮纸袋,一家给可以降解的塑料袋,都很环保。给牛皮纸袋的那家离我家稍微有点远,所以我从来不去,所以我从来不知道哪种麦片的味道。我猜他是鱼味的,咸咸的。因为是蓝色的包装,好恐怖的麦片= =lll,我喜欢甜。糖果让我安定,吃了糖果,我才不会倒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不会对莫名的陌生的人不知所措。我有轻微的低血糖,一种随时昏倒,但只要不头先着地就不会死的小毛病,我口袋里总是带着一些糖果,缤纷的颜色,丁丁当当的响声,总觉得这样善待自己就是热爱生活了,连同糖本身都怀着积极向上的小理想,红色热情,绿色回声,紫色神奇,黄|色单纯,蓝色天空。可是它们在口袋里放久了,就自己融化掉,又相互感染,颜色侵蚀成莫奈钟爱的那一类型,最终变成扭曲的一团。我想说,这些话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粘上糖果衣服变得难洗一些而已。
最逗的是我有一次昏倒在我正在工作的时候,太好笑了,那天我没吃饭,也没喝番茄汁。
话说这附近只有一个邮局,下午的时候邮局很冷清,柜台上只放着两个包裹,紧挨着,一个是我的,一个我几个小时后知道,是他的。我和他的包裹放在一起,我想如果我事前知道,我想我想知道他的名字。
我从特殊渠道邮购了一架新的望远镜,比之前那个,清晰三倍,运气好的话,我可以知道他在睡前看的那本书书名是什么,当我把那个新望远镜架好的时候,他回来了,今天稍微有些提前回来,手里正是那个包裹,他大概心情不好,所以很粗鲁的撕开包裹,包裹里面是一个游戏机,同时证实了我的猜测,墙壁那面的确有一台电视机,他把电视搬过来,调换方向,屏幕正对着窗口,然后我看着他坐在地上那块灰蓝色小块的IKAE地毯上,看着说明书,仔细研究那个机器构造,他最后决定把游戏机竖起来放在地上,银白色的外壳,泛着与他那个空间不相称的未来颜色,他把电源接线都插好,手法熟练,最后他开始背对着我面无表情的打游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面无表情和背对着我这个矛盾关系同时存在,那游戏一幅不好玩的样子,他却一直打下去了,然后我就开始替他着急,他总在一个关卡死去,然后从新开始,还是原路送死,几十次下来我知道其实秘诀就在于管卡上面的那块石头,踩着它就可以过关了,可是他就是不知道,他大概会一直打下去,然后一直死在那里,我很想打个电话给他,然后匿名的只说一句话,踩那块石头就可以过关了,笨蛋!但因为这个而给他打电话,实在很好笑,所以我不打,况且我并不知道他家的电话号码。所以我只能干着急,暗暗祈祷他能早日看出来那是块垫脚石。不知不觉,我的工作时间就到了,我不得不饿着匆匆出门,所以我在工作的时候昏倒了,之后不太妙,整整三个月都被关在一个地下室,每天不停的被拷问谁是雇主,等我逃出来的时候,我的胡子已经长得很长很长了。
我是一个杀手。偶尔低血糖的杀手。
我有一个老板,十个同事,大家都没有名字,也没有麻烦,我的代号是7。我们通常是单干,互相看不见,只有一些有难度的工作会被告知,一个数字同事在你身边,你会和谁搭配合作,我和其他同事的交集只限于偶尔合作时远远看到的反光镜片,我选择用枪支的红外线准星朝那边晃一下,打个简单的招呼。
这样挺好。
对面的男孩,我对他一无所知,却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我们都这样作息,周而复始,日出日落,给我一种非常古老的感觉,本来我从事的杀手职业就是人类最古老的两个职业之一。
人类最古老的职业杀手和妓女。
在前文中,我说过,我猜他是一个杀手,我之所以不猜他是男妓并不是因为我不这么怀疑,而是,我不敢,众所周知,在这个圈子里,贸然说某位筒子是男妓就会马上被删文和封ip,所以我暂时不想冒险,我想把事情说完,虽然我的心里其实一直都这么怀疑。
上次说到,我三个月以后逃回来了,我让自己全身浸泡在淡盐水里,整个浴缸的水变得淡红,好久没这么疼了,一时之间,我有点想哭,幸好我是冷水,假如被热水的蒸汽一熏,没准真的掉下眼泪来,不过我龇牙咧嘴的样子大概比哭还难看。之后处理那些细碎的伤口用了不少时间,翻起来的肉抹平,稍微腐烂的肉割掉,很熟练。但是最后弄好了,天都已经黑透了,而且满地棉纱红红白白。
我始终没顾得上看望远镜一眼,望远镜上的灰尘已经有半个毫米那么厚。
我出去吃饭,吃了一些肉,和蔬菜。饭后去了离我家很远的酒吧,但我没有喝酒,在那家酒吧,总有些别致的东西,偶尔还可以遇到3,我曾经在工作时救过她一次,她是我唯一知道的一个同事,她是女孩子,她在酒吧里穿各种红色的衣服,她很好看。我们知道彼此的身份却佯作不知,我相信老板什么都知道却也佯作不知,默许这种行为或许很危险。
我和她整晚聊天,我很想念和人说话的感觉,三个月来我都保持沉默,语言功能几乎丧失。她告诉我老板很快就会给我一宗大买卖,我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不回答我。只是替我换了块我够不到包扎的棉纱。
自从z国的财务部长在本地被暗杀之后,风声一直都很紧,老板短期不再接生意,我的空闲更加多了起来,但只要不妨碍银行卡上的数字每月定时增加就一切OK。即使如此,我仍期待大买卖。
我凌晨回家,望远镜了一下,我猜他正睡得和往常一样,背对着我,已经把被子完全踢开,露出整个的窄窄的脊背,双手死死抱着一个咖啡色的玩具小熊,把口水嘀嗒在小熊的黑色纽扣眼睛上,这其实也是我猜的,因为他时不时的就洗那个小熊,夹子夹在小熊耳朵上,晾在窗口。
其实这就是我猜测他是一个男妓的原因,我猜他是,是因为我希望他是,这个男孩,他让我有欲望:粗鲁的,温柔的,笑的哭的,cj的,8cj的,他让我有夜空般各式各样的欲望,所以,如果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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