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有睡好,柳雪涛第二日便起的迟了。
紫燕听她昨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五更天时才渐渐地睡熟了,天亮后便没有叫她,只吩咐小丫头都悄声出去做自己的事情,等叫人时再进来。
碧莲也为这两日的事情一直担心着柳雪涛的身体,经过了这些事儿,她如今越发看的清楚。作为一个丫头,有这样一个主子已经是万章,她不喜欢少爷纳妾也是常理。
想想张氏这辈子,做妾室最风光的也莫过于此,人若是不知足最终只是这种下场,便一遍遍暗暗地下了决心,一心一意的服侍主子,等着自己的良人出现时再求了主子把自己放出去,平平安安的过小百姓的日子。
若不见良人,这辈子跟着少奶奶也挺好的,虽然她不喜欢少爷纳妾,但对丫头还是很好的,一点也不刻薄,还很大方。小错儿也从不计较,有时候跟她说话反倒觉得她没有主子的架子,像是亲密的姐妹一般,很是贴心。
林谦之一大早起来在议事的正房花厅等了会子不见少奶奶过来,便叫正房当值的丫头来旭日斋给少奶奶请安。含烟来旭日斋正好碰见碧莲,碧莲便情声把她打发回去跟林谦之说:“少奶奶昨儿晚上没睡好,身上不舒服,若没什么大事,请管家裁夺着办就是了,若有大事请先放一放,少奶奶醒来再替他回了。”
含烟答应着回去,如实对林谦之说了。林谦之便自取了王氏原来住的内宅院子的钥匙开了院门,把金蝶儿,翠衣和苏氏三个女人接出来,在院门口上了马车。然后林谦之亲自带着两个嘴巴严谨的小厮赶着马车出门直奔净慈庵而去。
卢之孝家的当了这几日差,再回自己家时,恍如隔世。卢之孝逮着她便拉进屋子里去细细的问话,夫妻二人屏退了闲人关了房门,在屋子里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才把这几日的事情都对到了一起,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少奶奶巧妙布局,来了个请君入瓮然后又瓮中捉鳖,除了张姨奶奶这个败家的淫妇。
卢之孝便靠在被窝卷上感慨,说道:“之前跟着大奶奶,都说那是个厉害女人。依我看,大奶奶的本事却不及这位少奶奶一半儿。”
“这话很是。之前大奶奶是厉害,懂不懂就罚这个打那个,管家也不过是凭的一股狠劲儿。可这少奶奶,我瞧着她弱不禁风的一个小丫头,平日里总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像是大病初愈一样连几分精神也没有,怎么一出手就是狠招?张氏这贱妇,之前大奶奶恨得牙根儿痒痒,都没有把她除掉。如今这少奶奶当家不到半年,愣是给捉奸在床!啧啧……真是精彩呀!”
卢之孝家的也靠在床上,一双胖胖的小腿搭在卢之孝的肚皮上,仰面叹息。
卢之孝则摇摇头,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分析道:“哼,依我说,大奶奶当初对这贱妇与人私通的事情也是知道的。一来是她做的严密,总捉不住把柄。而来呢,恐怕大奶奶是怕把她给处死了,晨少爷就不得不归到大奶奶的名下来教养。如今少奶奶却没这层担心。别说晨少爷这会儿都去赶考了。就算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少奶奶也没那个义务去教养庶出的兄弟。大不了给他找两个老妈子服侍也就罢了。将来给他一处小院分出去过,也就眼不见心不烦。”
“嗯,当家的,你这话说的有道理。”
“哎——我说你一个老娘们儿以后少给我指三指四的。前几次幸好我头脑好使应变的快。否则还不知得了什么罪过被少爷和少奶奶给赶出去了呢!这一对小主子都不是好伺候的,你那些小心眼儿一个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什么?我怎么给你指三指四了?你倒是说清楚,你这老不死的……几天不见你倒是长进了……”卢之孝家的炸毛。老两口立刻就在屋里叮叮咣咣的对上了。
柳雪涛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从床上坐起来又觉得头隐隐的痛,于是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叫紫燕取了自己调制的薄荷膏来摸在太阳穴上一点,方觉得神清气爽了点。
紫燕说请大夫来瞧瞧,柳雪涛只是不让。
如今家里没了张氏,果然清净了许多。歇息了一日,等林谦之回来说了净慈庵的状况,柳雪涛也就放下心来。
这日,晨间在上房的议事厅里听几个管事回事情,因卢之孝家的说起了张氏住的院子如今还没收拾,之前老爷子在的时候有一些古董珍玩字画什么的摆放在那里,如今也该收进库房里去了。
柳雪涛便问林谦之:“之前老爷没的时候,有没有对张氏屋里的那些东西有什么话交代?”
林谦之想了想,说道:“当时老爷死的突然,并没有留下什么话儿。后来办完了丧事后,大奶奶整理老爷生前喜欢的东西,张氏跟大奶奶闹了一场。说老爷的那些东西都是留给她的。但老爷并没有明说,大奶奶又不愿跟她计较。想着好歹她也服侍了老爷一场,若是把她的屋子都搬空了,反倒让死去的人伤心。所以便没有去动那些东西,只吩咐张氏平日里不许进正屋,晚上更不许在正屋睡觉。”
卢之孝家的便嗤的一声冷笑道:“还不许她在正屋睡觉,自打大奶奶没了,她哪天不是睡在正屋里的?”
柳雪涛此时才知道,原来张氏纵然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也是不能睡正屋的。一时想想那天捉奸在床她也是睡在正屋里,心中又未免觉得十分的讽刺。
想想,这张氏的事情若是在现代社会,算不算是一个反封建主义的好教材呢?
柳雪涛又忽然想到她之前看过一个民国时期的电影,里面就有个情节是有些女权主义者曾经把潘金莲作为女权运动和反封建礼教的范例改编后搬上舞台,说不定张氏这一出私通的戏唱出来比潘金莲的还精彩。
想归想,但这件事情还是要有个说法的,于是柳雪涛便点了卢之孝家的吩咐道:“张氏不尊家规也不止这一件事情。之前的事情再追究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了。至于那些东西嘛,一来之前也没有什么说法,二呢,峻晨现在也没在家。若就这样贸然入库,收拾的一干二净,恐怕等峻晨回来徒增伤心。卢之孝家的,你带着两个婆子和一个账房先生过去,把那屋子里的东西都清点一遍,记录在账册里也就罢了,东西放在库里也是放,放在那里也是放。等峻晨回来看过之后,再说吧。”
“是,奴才这就去。”卢之孝家的早就对张氏的私生活极为好奇了。她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是凭着什么手段把男人一个个都迷得这般七荤八素,连花泥鳅这样的年轻人也都着了她的道儿。所以一听吩咐立刻退下,找了两个平日里关系要好的婆子再去账房找了个会写字记账的先生,便奔了张氏住的院子去了。
又说了几件琐事,柳雪涛便觉得乏了。命各管事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只留下林谦之说话。
众人下去,紫燕又亲自换了热茶来,柳雪涛把小丫头都屏退出去,只留下紫燕和碧莲两个大丫头。方问林谦之道:“张氏的尸首都处理妥当了吗?”
林谦之回道:“昨儿就叫人拉到城北的化人场给烧了,因她是家生的奴才,娘家并没有什么人,所以骨灰并没有人来收。又是暴病死的,众人也都避讳。所以那骨灰也任凭化人场的人弄去积肥去了。”
柳雪涛心想这倒是利索,干脆尘归尘土归土了。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问道:“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请和尚道士来做场法事?”
林谦之因想着那天早晨柳雪涛身上不痛快没有到前面来的事情,便猜着她年纪轻轻的,恐怕是被这事儿给吓着了。于是温软的劝道:“少奶奶已经够仁慈了,她这种人死有余辜,纵然有家人在也只能是感激少奶奶给她留了个囫囵尸首。她临死前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只求咱们把这事儿瞒着不叫晨少爷知道罢了。所以少奶奶再也不用为这件事情多想了。给这种人做法事,倒不如把钱拿去散给那些讨饭的穷人呢。”
柳雪涛笑笑,心道林谦之说的不错,做法事超度那个该死的女人还不如施舍给穷人呢。反而多此一举,凭空给那些人嚼舌根子的理由。自己到底是心不够狠,想想电视剧里的那些人,哪个不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于是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是。”
林谦之便岔开话题,重新说起芳菲的事情:“少奶奶对下人宽宏大量,是菩萨一样的主子。奴才们能在卢家服侍少奶奶一辈子也是奴才们的福气了。奴才想着,如今这挑唆事端的人没了,芳菲那丫头以后也该知道分寸了。奴才实在不愿意从这院子里搬出去。况且,这院子本来就大,人又少。奴才父女搬出去了,越显得空旷。少奶奶使唤人也不方便。求少奶奶开恩,还是准许奴才父女留在府中吧。”
柳雪涛笑笑,说道:“你不愿意走,我才高兴呢。我前儿不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嘛!芳菲到底是你女儿,我总不能因为跟她生气就伤了你的心。可她那样子我若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叫别人看着也不像样。我是一时生气才说叫你们搬出去的。如今这事儿都出来了,家里人手又不够用的。过几天大少爷和峻晨都回来了,杂事更多。你不出去,正好多替我盯着那些猴崽子们呢。”
“奴才和芳菲丫头谢少奶奶恩典。”
柳雪涛摆摆手,说道:“那丫头从小没有娘,你这当爹的有些话如今也不好当面教导她。我看不如这样,你叫她搬到黄氏的院子里去住吧。让她和虎妮做个伴儿,两个小丫头在一起做做针线也好,说说话儿也好,总比她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强。黄氏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性子虽然烈些,但却通情理。你看她那几个孩子,大牛,二牛还有虎妞,哪个不都是她带出来的?遑凭着孙老虎那个混账,什么孩子不都得教导进牢房里去?”
林谦之忙答应着:“少奶奶目光如炬,看人最准。黄氏妹子的确是个好女人。只是身世可怜,跟了孙老虎那个混账。如今她跟着少奶奶,越发的干练了。回头我定备一桌酒席,让芳菲就拜了她做干娘。请她把芳菲当成自己的女儿教导。奴才也不图别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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