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欢如梦。绸缪处,两心同。绸缪处,两心暗同。”声音婉转低回,杨贵妃身形若行云流水,宫灯光线柔和,她置身在当中,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楼,鼻如悬胆,皓牙细洁——
生得似仙姿佚貌,说不进幽闲窈窕。端的是花输双颊柳酥腰,比昭君增妍丽,较西子倍丰标。似天仙飞来海娇,恍嫦娥偷离碧宵。更春情韵饶,春酣态娇,春眠梦悄,抵多少百样嫖停也难画描。
众人不禁为这样的倾国倾城而倾心倾倒。卢峻熙也忍不住从心里叹一句,“好一个闭月羞花的杨贵妃啊!”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扬贵妃只换了衣服,带了假发,并没有按照戏曲的常规要求画头面上红妆。
卢峻熙只慢慢的品着杯中之酒细细的听那唱词,不料身边的紫云却诧然叹道,“咦?台上这位扮贵妃的,居然不是云家班子的当红名旦?这是谁呀,怎么瞧着如此眼生? ”
此言一出,孔德昊和乔汉云也忍不住举目看去。但见那女子温润如凝脂白玉的雪色肌肤,那曼妙无比的婀娜身躯,那犹如空山灵雨般不食人间烟火
的清纯气质……
连孔德昊这个风月场上混久了的老油条都忍不住忤然心动,暗想这美人究竟是谁呀?居然敢顶着云家班子当红名旦的名号上台演戏,还连妆都不上,这不明摆着是要挑衅这京城第一花旦的名头么?
卢峻熙闻言也忍不住转头看过去,然他却并不像孔德昊那般的惊艳,而是陡然一惊,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晃,杯中之酒便溅出几滴来,洒到了紫云的裙子上。
“奈朝来背地,有人在那里,人在那里,装模作样,言言语语,讥讥讽讽。咱这里羞羞涩涩,惊惊恐恐,直恁被他抟弄。 ”余音袅袅中,贵妃眼波斜飞,顾盼流离间,对台下的宾客微微一笑,眼里波光荡漾,美得妖异、惑世。柔和动听的嗓音将玉环嗔娇的模样一一道出,雪润的肌肤晶莹似玉,更显她美轮美奂,出尘脱俗的超绝神态。
紫云忙拿了帕子掸了掸裙子上的酒渍,轻笑道,“卢大人竟然也看呆了呢。可见这位‘贵妃娘娘,果然是倾国倾城。”
乔汉云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卢峻熙笑,“原来咱们卢大人并不是铁石心肠,只是‘未见娇花情不动,啊! ”
卢峻熙却另有心事,因敛了神色问着孔德昊,“大哥可知道这个唱杨贵妃的女子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
乔汉云和孔德昊相视一笑,孔德昊叹道,“兄弟终于耐不住了吧?看来哥哥我今儿一番心血没白费啊!不过这云加班的倪老扳也真是的,临时换人也不通知我一声,哥哥我还真不知道这位丽妹的来历。不过兄弟别急,她既然进了哥哥的府上,哥哥便绝不会让你失望。 ”
说着,孔德昊抬手啪啪啪击掌三下,门外立刻有人进来躬身伺候。孔德昊因吩咐来人,“去问一下这位唱杨贵妃的花旦是谁?老爷我很是赏识她的唱腔,等会儿她戏演完了先别卸妆,让她过来给我兄弟敬杯酒。 ”
下人答应一声转身下阁楼去传话。对面戏台上的杨贵妃又在一阵锣鼓细乐之后婉转的唱着,“蓦然见五百年风流业冤,颠不刺的见了万千,这般可喜娘罕曾见,我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去半天——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在晚风前——慢俄延,投至到栊门儿前面,只有那一步远。分明打个照面,风魔了张解儿……”
乔汉云又一拍手,高声叫了一个,“好! ”
孔德昊也激动地笑道,“听了这么多回《长生殿》,也就这回听得有意思! ”
卢峻熙却刻眉深锁,一双凌厉的目光锁着戏台上的人儿,抿嘴不语。
直到一段戏文唱罢,另有武生敲锣打鼓的上台来,卢峻熙的眉头方微微平复了些,原本紧紧捏着酒杯的手也缓缓地放松,将那只汝窑填白酒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紫云忙又执起铜雕镀银的酒壶给他倒酒,并微笑着问道,“莫非卢大人跟刚才那位花旦熟识? ”
卢峻熙一愣,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
对面乔汉云也忙道,“紫云,卢大人乃朝廷命官,如何会跟一个唱戏的熟识?连我们都不认识那女子,你可不要乱说话,惹怒了卢大人可没你的好
果子吃。”
紫云忙离座给卢峻熙福身请罪。
卢峻熙只淡淡的笑了笑,摆摆手说道“没那么严重。 ”
。
紫云方出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便听见珠帘之外有清丽圆润的声音如轻烟一样袅袅的传进来,“奴家给各位爷拜年,一拜,祝各位爷吉祥如意、富贵安康,二拜,祝各位事事顺心、加官进爵;三拜,祝各位爷笑口常开、阖家幸福。 ”
孔德昊抬手一拍,笑道,“好,好好好——进来说话。”
话音刚落,便听见珠帘一响,一个身穿大唐戏装的女子诗旎而入,进门后她双手相握置于腰侧,盈盈下拜。
卷七伉俪雍和椿萱茂第260章
话说珠帘一响,一个身穿大唐戏装的女子旖旎而入,进门后她双手相握置于腰侧,盈盈下拜。
卢峻熙心里更是暗暗地抽了一口气,心中的疑惑差点失声问出来。这女人分明就是跟之前那个女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世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又或者是有心人专门安排的一场戏?
那边孔德昊已经笑眯眯的开了口,“这位姑娘,你不是云家班子的人吧?”
乔汉云则摆摆手,笑问,“或者说你本就是云加班子私藏的宝贝,一直藏着不见人,今儿乍然露面是为了给我们兄弟们一个惊喜? ”
孔德昊呵呵一笑,直起腰扳来慢慢的往后一靠,举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不得不说,你们云老扳真是个极懂风月之人哪!姑娘,可否能够告知你的芳名啊? ”
那女子盈盈一拜,娇声回道,“回大人,奴家小名豆蔻。 ”
孔德昊点点头,说道,“豆蔻?这名儿不错。 ”
乔汉云也笑着说道,“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名字好啊! ”说完,便问着卢峻熙,“卢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
卢峻熙点点头,笑了笑,说道,“二位大人的话自然不错。只是不知这位豆蔻姑娘是哪里人氏?家中可还有亲人? ”
豆蔻忙福身回道,“回大人,奴家从小便被戏班子收养,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
乔汉云则指着卢峻熙哈哈笑道,“刚才还一副正经八百的学究模样,原来是没见到真国色。如今绝色美女站在旁边,咱们江南第一才子可把持不住了吧?这么着急问人家的家世,莫不是想要娶进门去做如夫人不成?孔大哥,你说是不是啊? ”
卢峻熙皱着眉头说道,“乔大哥,说什么呢你! ”
乔汉云笑道,“瞧瞧,人家姑娘还没怎么样,他先不好意思了。我说豆蔻姑娘,能如得了我们卢大人的眼,可真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啊,还不快快过来,陪卢大人喝一杯? ”
豆蔻却福身婉言回绝道,“诸位大人请恕罪,奴家这嗓子是从小养成的,我们家师傅可不许奴家吃酒,若是在这里吃一杯酒回去,恐怕师傅要不依呢。奴家还是给几位大人斟酒伺候着吧。 ”说着,便又福了福身,上前去执起酒壶,果然给卢峻熙三人各自斟满了酒。
孔德昊却道,“这像什么呢?明明是我们卢大人喜欢你,你却给我们三人同样的斟了酒—一这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嘛! ”
豆蔻到底也是风月场上的女子,纵然被这般调笑也不见羞涩,倒是落落大方的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奴家就替大人端一杯吧。 ”说着,便上前来伸出一双纤纤素手端起卢峻熙的酒杯,慢慢的送到了他的唇边。
乔汉云打了个响指,抬手搂过自己身边的翠荇连声要美人喂酒。
卢峻熙却缓缓地抬起手来把凑到唇边的酒杯慢慢的推开,一双水漾冷澈的凤目因吃了酒的缘故,竟流转着几分盅惑的妖气,他薄唇微翘,连说话的声音也带出几分魅惑,“豆蔻姑娘可认识之前住在九霄阁的蔓云姑娘? ”
此言一出,孔德昊和乔汉云都有些愣住。关于皇上的一段风流韵事虽然官方没有什么说法,但这些人多少都听到了一丝半点。当然,并没有几个人真正的见过当日的蔓云,但孔德昊和乔汉云等皇上身边的几个宠臣却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卢峻熙一问这话,连乔汉云喝到一半的酒也不由得含在嘴里再也咽不下去了。
豆蔻却猛然不解的笑了笑,十分纯真的问道,“蔓云姑娘?是谁呀,京城几大名角里也没听说有这么个人呀?至于大人说的九霄阁……奴家倒是隐约听人说起过,不过也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怎么,难道那蔓云姑娘乃是大人的红颜知己? ”
卢峻熙抬手推开豆蔻递过来的酒杯,摆摆手,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哪里有什么红颜知己。 ”说着,他站起身来对孔德昊拱了拱手,说道,“孔大哥,兄弟酒吃的多了,出去走走就来。 ”
孔德昊忙叫紫云,“好生伺候着卢大人去解手。 ”
紫云忙应了一声,果然搀扶着卢峻熙出门而去。出了门卢峻熙便叫紫云留下,自己一个人下了阁楼往那边梅花从中走去。
屋子里面孔德昊却早就忍不住,命人取了一封银子来赏了豆蔻,又叫她单独唱个新鲜的曲儿来听。
豆蔻也不推脱,清了清嗓子,也不用丝竹管萧,只清唱了一曲《满庭芳》,小阁藏春,闲窗销昼,画堂无限深幽。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
手种江梅更好,又何必、临水登楼?无人到,寂寥恰似、何逊在杨州。
从来,如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
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莫恨香消玉减,须信道、扫迹难留。
难言处,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
一曲唱罢,卢峻熙还未回来。乔汉云便直嚷着没趣儿,又埋怨道,“好好地一个才子,却娶了个厉害老婆,如今给辖制的这般拘束,就是在外边也全然没有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