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栖霞福身回道:“回娘娘,老夫人来探望娘娘了。”
皇后手上的笔毫不停顿,却是一气呵成将那首诗词写完,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写字的时候不要来打扰,你们就是记不住。”
栖霞忙福身请罪:“奴婢该死。是老夫人说有重要的事情求见皇后。”
王皇后将手中毛笔往一旁的笔架上一搁,吩咐道:“请进来吧。”
王明举夫人随着宫女轻着脚步进殿来,恭敬的行国礼参拜皇后,皇后赐座赐茶毕,栖霞带着宫女们一溜儿退出殿外,皇后方问:“什么事儿这么慌慌张装的进来,也不怕有人瞧见了生疑心?”
王老夫人忙回道:“那件事情已经办妥了,臣妾特地来跟娘娘回一声,至于哪一天去那边,还请娘娘定夺。”
王皇后皱眉,深思片刻后方问:“叔父是什么意思?”
王老夫人回道:“老爷说,事情太大,不宜轻举妄动。请娘娘三思。”
王皇后听了这话,半晌没有反应,许久方幽幽叹道:“岂是我要轻举妄动?只是若我们再等下去,这些年来的心思都要白费了。卢峻熙在南边,屡屡发难。而西边又传来消息,请皇上在避暑行宫召见了大皇子,你说……皇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老夫人轻轻一叹,无奈的说道:“臣妾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些。老爷如今也上了年纪,恐怕也等不了几年了,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做主。”
王皇后的手轻轻地扣着花梨大案,又沉思良久方说道:“行了,此事容我再细细的思量一番,回头有机会和叔父当面商议。”
王老夫人听了这话,忙起身回道:“是。时候不早了,请娘娘保重身体,臣妾告退了。”
王皇后点点头,沉默的看着王老夫人徐徐转身,一步步走向凤章殿的门口,脸上始终平静如水,不见丝毫的波澜。
……
西长京避暑行宫旧址本是前朝大学士赵密的私邸花园,占地极广,后毁于兵变,成了一片瓦砾断垣。到了本朝太宗皇帝年间,天下靖平国力富强,景宗皇帝便选中此地修建行苑,陆续营建亭台馆阁,历三代五十余载,知道天佑初年,终成四十六景,成为规模最威的皇家御苑。
“玉寰连波”是避暑行宫四十六景之一,乃是一处避暑佳地,背山面湖,松树环抱,地处幽静。英宗皇帝素来喜寒畏热,每年一进五月便会离开上京来西长京避暑,而此一处又是他最喜欢的对方,所以这里的行馆便逐渐修缮的更加宽广幽深,屋宇越发的繁复,大臣们觐见的殿宇,等候的偏厅,以及皇上午休的碧纱橱,晚上歇息的寝殿一色都是最最齐备妥当的。
豆蔻此番被皇上身边的侍卫总管康尤宁悄悄地接到西长京后,便安置在离玉寰连波最近的明月洲居住。明月洲其实是湖中一座小岛,凌跨湖面有一座垂虹桥,红栏弓洞,如长虹卧波。皇上闲暇之时经常坐了楼船于湖中游玩,每每都会去明月洲喝杯茶,听豆蔻唱上一曲《长生殿》,倒也果然逍遥自在。
这日,皇上听马云瀚回了一上午的政事,不是兴修水利工程,就是修缮上京城皇宫殿宇,还有奉化皇陵有几处也是经久失修需要石材木材,总之又是四处要钱的事情。便很是不耐烦的叹了口气,连声说头晕,太监总管便悄悄说道:“皇上,这天气闷热的紧,奴才叫他们把船开到这边来了,要不您上船上去吹吹风,或许还能透透气。”
皇上点头,说道:“还是你知道朕的心思。”
旁边随行的户部左侍郎马云瀚见皇上要走,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忙上前问道:“皇上,那山东巡抚上奏兴修孔圣人庙宇之事。。。。。”
马云瀚还要再说,皇上已经起身出了殿门。马云瀚不得不叹了口气,跟旁边一起进来回事情的工部侍郎叹道:“瞧见了吧?皇上心情很是不好,这银子虽然说要拨给你们,但你们也要小心办差了,若出了纰漏,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那位工部侍郎也无奈的叹道:“皇上近日以来火气大得很,也不知道卢大人什么时候从江南回来。我说马大人,江南查抄了这么多宦官世家,那银子少说也有上千万两了吧?如今皇上不应该再为银钱的事情发愁了呀,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
马云瀚瞪了那人一眼,说道:“瞧老弟你这话说得,户部有卢大人在,早就不打饥荒了,皇上是生那些贪官污吏的气吧,你却为抄回来的那些银子偷着乐,唉!小心皇上听见这话骂得老弟你狗血淋头。。。。。。”
“是,是是。。。。。。马大人说的是。”
英宗皇帝出了殿宇,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说道:“这样的天气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吕太监忙赔笑道:“皇上,奴才刚才还听侍卫们悄声议论,说近日天气旱得很,百姓们正需要一场大雨呢,您看这就阴天了,保不齐晚上就要下雨。若下了雨,一来解了旱情百姓们高兴,二来云开雾散皇上自然也开心了。”
英宗皇帝嗤笑一声,瞥了这老太监一眼,摇摇头,往湖边走去。
第286章
柳明澈那日带着慕氏,碧莲以及女儿雅玉离开家去祖茔庄子上为父亲守灵,到了庄子上也不过住了两个晚上而已,安置好了家眷们他便带着几个得手的下人悄然离开,直接去慈城和卢峻熙汇合。
这半年多柳明澈和卢峻熙走遍了江南各省各县,惩恶诛贪,暗查江南大小官吏和王明举的来往,为皇上解除江南之忧,也在很大的程度上打击了外戚势力。
七月,江南江北皆是雨季。
江北多雨不过是下下停停,而在江南则是阴雨连绵的天气。
脱去一身官袍的柳明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游侠之气,一身华贵的锦衣,腰佩宝剑,长发用一根缎带随意的束在头顶,不经意间一回眸,便有锐利冷澈的目光流转,生气时越发染着几丝冰寒的酷味。每回他住客栈,客栈的掌柜的都不怎么敢收他的钱,且小心伺候着生怕哪里不周到惹这位侠士生气,一剑要了他的老命似的。
这日,柳明澈一早起来便坐在客栈楼下靠窗户的饭桌上,独自一人喝闷酒,佩剑斜放在桌角,吓得上菜的小二都要多转几步绕道另一侧上菜上酒。
酒壶的酒喝了不到一半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灰布衣衫的男子拿了一封书信过来,见着柳明澈笑着叫了声:“二爷。”便把书信递上去。
柳明澈点点头,接了书信当时就拆开来看,看后皱眉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说我知道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卢峻熙的贴身管家石砚。石砚听了柳明澈的话,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柳明澈又喝了两杯,方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丢到桌子上,抓了宝剑起身出了客栈。客栈的掌柜的喜滋滋的上前去收了银子,又追了一句:“侠士,要雨伞么?”柳明澈哪里理他的话,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雨里。
绿柳飞扬的湖边,一艘十分普通的游船上,卢峻熙一身月白长衫临风而立,身后有小厮为他撑着一把雨伞。烟雨空蒙之中,他们主仆二人倒像是一副别有情调的水墨画。
柳明澈轻轻一跃跳上船去,走到船头朗声笑道:“我远远地看过来,还以为是一位绝色佳人在此临波沉思,我说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找个漂亮的丫头在身边撑伞,弄这么个混小子真是大煞风景啊。”
卢峻熙头也不回的看着湖边上一层层的涟漪,淡然吩咐身后的小厮:“你下去吧。”
那小厮把手中的杭绸十八骨大雨伞的伞柄交给卢峻熙,躬身退下去解开缆绳,撑起竹篙,船便悠悠的滑向湖心。柳明澈和卢峻熙并肩而立,湖上有风吹过,夹着雨丝打湿了二人的衣衫,长袍的衣角却兜着风哗啦啦往后飘扬着,飒飒作响。
船滑到湖心时,卢峻熙方淡淡的开口:“二皇子去了奉化。”
柳明澈不在乎的说道:“奉化那里虽然驻扎着一万人马,但却直属皇上调遣,属御林军编制,二皇子调不动他们。”
卢峻熙又道:“谨郡王传来的消息,说二皇子极有可能带走了假兵符。他暗中调查过,京城有位琢玉的巧匠莫名其妙的死了,那人一直默默无闻,从不在沾惹是非。却死于剧毒之下。修远曾在城门口亲眼看见王明举的侄子把一个类似玉牌的东西交给了二皇子。这两件事情连起来想,再逆向推理一下,不难猜测他们交给二皇子的是什么东西。”
柳明澈皱起了眉头,许久才沉声说道:“此事不妙。奉化以北的营山驻扎着两万精锐骑兵。他们是受兵部调遣的,若二皇子用假兵符调他们进京逼宫,皇上必定凶多吉少。”
卢峻熙说道:“谨郡王也是这样预测,所以传了消息过来,问你我二人的打算。”
柳明澈沉思片刻后,眼睛一亮,问道:“不知夏侯瑜他们锻造的强弩如今怎么样了?”
卢峻熙一听此事,立刻想到了柳雪涛,原本冷峻的眸子顿时化成一池春水,说话的语气也柔和起来:“雪涛说,他们已经制造好了一百六十架,而且雪涛也叮嘱了夏侯瑜他们,准备车辆,随时准备把那些强弩运往西长京。可是——若真的到这种程度,那些精锐骑兵岂不可惜了?他们的铁蹄应该践踏的是敌国的土地,而不是西长京的秀丽风景。”
柳明澈叹道:“那只铁骑的将领林沧钺乃是安庆老王爷的部将,不过林沧钺的夫人却是王明举的女儿。他们翁婿二人表面上虽然不和,但事关重大,我们却不得不防啊。万一林沧钺和王明举站在一条线上,想赌一个世代荣华,我们可输不起啊!”
卢峻熙点点头,目光从湖面上收回来,微微侧身看着柳明澈,说道:“江南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只是……我们得悄悄地回去。”
柳明澈点头:“好,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卢峻熙淡然一笑:“这回我也学学二哥,做一次仗剑而行,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士。”
柳明澈亦微微一笑,点头不语。
是日晚,钦差大臣江南六省督抚卢峻熙大人因泛舟湖上淋了雨,受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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